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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連奚。是這樣的,不好意思,房子的事可能要暫時先放著了……”

月上中天,秋風瑟瑟。

荒無人煙的郊區公交站台上,一根孤零零的鐵杆高高聳起,周圍肆意生長的雜草將這個小小的公交站圍住,遠遠的除了草群,隻能看見那一根長而直、卻無比孤單的車輛信息杆。

拿著手機的小姑娘剛接起電話時,臉上笑容燦爛,然而慢慢的,她的笑意暗淡下去。

嘴唇張開,背上的包忽然變得沉重起來,忽然,小劉開口,打斷了連奚的話:“連先生,是有什麼問題,你明天不方便和房東見麵麼?換到其他日子也是可以的,我這邊沒問題,隨時可以配合。房東那邊非常有誠意賣房,隻要你這邊OK,他隨時可以抽空過來。”

電話那頭傳來連奚歉意的聲音:“不好意思,是真有點事,暫時也不確定能不能買這套房。這樣,如果我這邊再買房,會第一時間聯係你。真的抱歉。”

但是我已經和房東約好了,你真的不買了嗎?聲音噎在了嗓子裡,良久,小劉艱難地笑著點頭,明明知道電話那邊的人根本看不見,她還是下意識地不斷鞠躬,道:“好的,如果有需要,您隨時聯係我。”

電話掛斷,荒涼僻靜的郊區公路上,短發小姑娘茫然地看著地麵。

這時微信響了下,她打開手機,是店裡的微信群。

【李哥:唉,又被跑單了,陪看了18次啊!最後還是不要。】

【趙強:這不正常嘛,咱們做中介的不被跑單,那才叫不正常。誒對了,我記得今天小劉帶人去看房了吧,怎麼樣,小劉,單子怎麼樣了呀。】

【李哥:小劉要賣房啦?不錯啊,這是你的第一單買賣房源,提成能有幾萬呢。】

【趙強:小劉跟我說,買家和賣家意願都非常強。】

【李哥:好事啊!】

喉嚨澀澀的,過了許久,小劉發去消息:【大概沒成。】

群裡沉默了一會兒。

【沒事,正常,咱們慢慢來。】

【你才來咱們店裡多久啊,放心,以後就有單子了,很快的。】

看著同事們安慰的話語,小姑娘的心裡舒坦許多。確實,買房這種事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輩子的事,出現意外、多考慮考慮很正常。她也沒怪連奚,就是覺得失落。

很快振作起來,小劉打電話聯係房東:“誒王先生,是這樣的,買家那邊有點事,明天您不用回蘇城了……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已經買了高鐵票。真的不好意思,我也是突然接到買家電話……對不起,您的高鐵票能退嗎,要賠多少錢,我補給您。”

過了幾分鐘,房東發來一個數字。

小劉愣愣地看了會兒,默默地微信轉賬300塊。

【小劉:多出來的十幾塊錢您不用給我轉啦,真的不好意思。】

冰冷的晚風中,等了許久,沒等到房東的回話。

小劉關上了手機,她抬頭看著天空,目光茫然。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冷風吹過,她驟然清醒,立刻拿出手機,看了看上麵的時間。

已經九點了!

奇怪,這個公交路線最後一班車應該在十分鐘前就到,怎麼還沒來?

又等了半個小時,依舊沒有公交車的影子。

短發小姑娘背著包,打開打車APP,輸入自己的目的地,還沒叫車,看到手機屏幕上閃爍的22塊錢打車費,她咬了咬牙,還是關上了手機。

“三公裡外有個公交站台有趟夜班車,坐那輛車到終點站,再走兩公裡就到家了!”

拉緊背包的帶子,年輕的短發女孩走下公交站台。她快速地走著,急切地想要回家。可走了幾步,她忽然停下腳步。在馬路邊愣愣地站了幾秒,小劉蹲下`身子,抱住膝蓋,看著地麵上飛揚的碎草片和泥土,眼淚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一開始的哭是沒有聲音的,緊接著她哭出了聲,將臉龐埋在手臂裡,嗚咽抽泣。

哭是屬於富人的特權,窮苦的人是沒有哭的權利的,她還要回家,她還要休息,她第二天還要上班。

深吸一口氣,小劉抬起頭,她擦乾淨眼淚,心裡憋著一口氣。

“22塊錢,不就是打車麼,我今天就要打車!”

然而這一次,她剛打開APP還沒輸入目的地,忽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小禮愣了愣,趕緊接聽:“媽,怎麼了……你又暈倒了?沒事,彆急,你彆急!”嘴上勸人彆急,可是小劉自己卻急得滿頭是汗,她道:“我再給你轉五千塊錢,你彆回家了,咱們住院好不好,你在醫院我才能放心!我這周末就買票回去看你,我要親自問問醫生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沒說你騙我,但是我不放心啊……”

一片薄雲自遠處飄來,緩緩遮住了清朗的月色。

崔判官和雲南道黑無常輕飄飄地從文帝廟中走出,兩個鬼神身形鬼魅,一步便是數米開外。走到路邊時,他們遇見了一邊哭一邊打電話的小劉。

雲南道黑無常詫異道:“這凡人怎麼還沒離開,還哭得這樣厲害。”

崔判官抬目掃了眼小劉,淡淡道:“命門上的香火氣沒少,神明的氣息也越漸濃厚。她與文頌帝君的糾纏倒是挺深,不必管,凡人自有她的命數。”

雲南道黑無常了然一笑:“小的愚鈍,哪裡如崔判官大人您一般,一眼就能看清這凡人的命數。”

崔判官笑了,一言斷定:“所謂否極泰來,她就要好事臨頭!”

說完,兩個鬼神飄然而去,空曠的荒野裡,隻留下一個被生活逼到絕境的可憐凡人。

……

蘇城園區,某高檔小區。

忽然,捩臣抬起眼眸,麵色凜住:“來了!”

連奚:“?!”

更夫:“!!!”

哪兒呢?蔣鬼伸長脖子,喜出望外,下一刻:“哎呦!”

捩臣收回金色冊頁,冷哼一聲。

蘇驕則是大驚失色,矮子室友二話不說,直接收拾行李,連夜打車:“我去高鐵站了,彆想我。”頓了頓,蘇驕猶豫片刻,還是將連奚悄悄拉到一邊,小聲對他說:“你們這事我剛才琢磨了半天,其實跟你關係不大啊。你最多就是犯了點小錯,把那個江南道黑無常還回去不就好了,再解釋解釋清楚。乾嘛非得和地府那些鬼神過不去。”

連奚哪裡和他解釋得清楚。

這個屋子裡,隻有他和捩臣知道,他們不能與崔判官談妥的最大原因,是因為捩臣是個惡鬼!

連奚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捩臣。

不過蘇驕有句話說得沒錯,這事其實和他關係不大,真正有關的是捩臣。如果他放棄捩臣,把捩臣送出去交給崔判官,一切就可迎刃而解。但是……

做不到。

蘇驕察覺到他的視線,撇了撇嘴:“你乾嘛啊,跟黑鬼差有關?搞不懂你們,反正我怕了先溜了,就我這三腳貓功夫也幫不上忙。如果你沒事,微信聯係啊。”嘴上這麼說,蘇驕卻從自己房間裡掏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法寶,塞進連奚懷裡:“這些都是我師叔煉製的,對付崔判官肯定不行,但說不定能有其他作用呢。你都拿著。哦對,還有這個。”

從書桌角落裡拽了半天,終於拽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紙。

蘇驕目光凜然,他低喝一聲,忽然用小刀劃破自己的指尖。霎時間,鮮血汩汩湧出。蘇驕借著這流淌成線的血液,在褶皺的黃紙上迅速寫下了一個大字——

慫!

連奚心中微動。

蘇驕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下去,他氣喘籲籲地將這張黃紙也塞到連奚的懷中。

“我真的走啦!”

“好。”

送走了蘇驕,一下子,房子裡隻剩下連奚、捩臣、更夫和蔣鬼四人。

看上去人數眾多,可蔣鬼身在曹營心在漢,沒有一點作用。

將蘇驕送的法寶全部收起來,放進一個塑料袋裡。連奚走到客廳,鄭重地看向自己的同伴,認真道:“逃去溫州,終究不是個好選擇。這是被逼無奈,最後的出路。”崔判官到底有多大神通,逃到天涯海角會不會都能被他發現,這些眾人都不知道。

雖然他和捩臣嘴上總是說趕緊跑,可事到臨頭,還是無法逃避。

歎了聲氣,連奚:“崔判官既然已經來了,那咱們也不能束手待斃。先離開這兒,找個地方。”

更夫不解道:“為什麼要找其他地方?”這兒不行嗎?!思!兔!網!

連奚反問:“這要打完了,還能住?”

更夫:“……”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連奚沒再多說,但其實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就是,他們現在所在的小區,人口密集度太大,真要打起來,就怕傷及無辜。

捩臣:“去今天下午我們去的那座島。”

連奚看向他,訝異道:“你說桃花島?”

“嗯。”

琢磨了片刻,連奚:“那確實是個好地方。那座島位於景獨湖的正中央,崔判官要是想攻上來,一定會被我們發現。除非他從水底攻上來。”

更夫:“那不能,崔判官是尊貴無比的判官,又不是水鬼,怎能從水底偷襲?”

商量過後,眾人一致決定前往桃花島。

濃雲深夜,夜幕重重。

四人打車來到景獨湖旁時,已快到零點時分。

景獨湖是蘇城知名的景區,每天都有很多遊客來這裡遊玩觀賞。但現在已經是大半夜,再好的湖景,此刻放眼望去,也隻剩寥寥寒風,風高月黑。

連奚四人下車時,司機師傅好奇地多看了他們幾眼,大概在想這幾人大半夜閒著沒事跑湖邊乾嘛,總不能是四人一起商量著跳河自殺吧。

站在湖邊,迎著寒冷的湖風,連奚:“直接過去?”

話音落下,一隻冰冷堅實的手臂倏地攬上連奚的腰身。連奚倏地愣住,他下意識地回頭望去,目光直直地落入捩臣淡漠鎮定的眸子裡。幽邃的眼眸中是沒有起伏的深色,濃鬱的色彩令連奚躁動不安的心忽然便平靜下來。

四目相對。

連奚瞬間驚醒:“你彆……”

捩臣勾起嘴角,眼中劃過一抹戲色。

下一秒,一步百米!

嗖!

頃刻間,眾人便跨越半個湖泊,來到中心桃花島。

凡人連奚一把推開某個男人的手臂,俯下`身子,劇烈的反胃感湧上喉嚨:“嘔……”

如果現在崔判官立刻打過來,連奚絕對當場叛變,讓崔判官把這個不打招呼直接帶人坐超級過山車的蘇城黑無常趕緊抓進地獄,炸他油鍋,扔他刀山,讓他死一萬遍!

身體稍稍舒服點後,連奚站直身子,一臉冷色。

捩臣垂眸看他:“你該去鍛煉了。”

連奚的眼刀嗖的扔過來,回以冷笑:“嗬嗬。”

捩臣也笑了,他戳了戳連奚的手臂。

連奚輕哼一聲,縮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