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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香 假麵的盛宴 4317 字 4個月前

隻能緊緊地盯著田書辦的動作。

隻見那田書辦將袍角往腰裡一彆,露出一雙乾瘦的細腿,他踩了踩腳下的靴子,左腿往前一邁,右腿微曲,似乎在借力。

場中的人都看著他的動作,心提到了喉嚨口。

就在這時,突然斜側伸出一條手臂。

田書辦抬頭看去,正是顧青硯。

“田書辦,你這是?”顧青硯一臉不解。

此時的田書辦早就失去了耐心,本來這幾天他就滿肚子火,現在又被這麼一攔,就仿佛你在如廁,正到關鍵時候,偏偏有人叫你。

“顧先生,你一介書生,不識五穀,有些事你管的,有些事你管不的,這都是老規矩。”田書辦的話頗有含義。

“什麼老規矩?”

自然是踢斛淋尖了,沒見著那老漢緊張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場中其他人也都瞧著這邊的動靜?

踢不踢這一腳,區彆可大了。

就比如一斛糧食是堆尖兒的一斛,還是平平的一斛,這有區彆。還比如許多糧差都會以斛裡沒裝滿為由重擊木斛,木斛在受到重擊後,堆尖兒的糧食就會傾瀉而下,至於是順著力道流進斛裡,還是掉落在地,這要看天意。

掉落在地的糧食,按規矩是不能撿的,為了以示糧食裝夠了,農人們還必須再倒出個尖兒來,這才算完。

這都是一些糧差們借機中飽私囊的老把戲,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彆看收刮一個人是少,可每逢征繳之際,一天有多少人來交稅子?加起來又能肥多少人?

這些農人,先是被無良的糧商坑騙,再是為了交稅銀賤賣糧食,到了這裡還得再被人剝削一層,可謂是層層扒皮。

顧青硯不是真不識五穀,怎會不懂這些!

“顧先生,你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這糧食運送路上會有損耗,這些損耗難道要讓我等來出?”田書辦冷笑道,看模樣似乎要翻臉了。

顧青硯不為所動:“顧某並不知田書辦說的損耗是為何物,從這裡運到縣裡,也不過幾十裡的路,又是用船,能有什麼損耗?”

“你……”

“田書辦難道指的是將糧食往京裡運?這些自有轉運使大人操勞,再來陳知縣英明神武,自然會有解決的辦法,倒不是我等下麵人可擔憂的。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田書辦應該懂這個道理才是。”

話都說成這樣了,田書辦自然不可能當著人麵說就是為了撈好處肥自己的荷包,又見場上這麼多人看著,他也感覺臉上掛不住,遂將袍擺往下一抖,冷冷地道:“既然顧先生這麼喜歡越俎代庖,那此事田某就不管了。”

說完,人便走了。

一時間,場中安靜至極,大家都盯著顧青硯看。

旁邊晚香上前一步,道:“還愣著做甚,還不把木斛裡的糧騰出來,這家的稅子可交夠了?”

“還差一斛。”邊上負責計數的夥計道。

“那就趕緊吧,這麼多人都等著。”

場上這才動了起來,裝袋的裝袋,倒糧食的倒糧食,那老漢又在夥計的指揮下往斛裡倒糧食,不過這次的動作比方才輕鬆多了。

“你這麼做沒事吧?”趁著空閒,晚香悄聲問顧青硯。

“凡事但求無愧於心吧。”

晚香跟著歎了口氣,同時心中也有些感慨。

當所謂的平民百姓不再是代稱,而是變成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那麼的鮮活、生動,就好像之前那些因賤賣了糧食而懊惱、唾罵、甚至痛哭的農人,她突然就明白了前世問玉為何提到國事總是感歎,為何顧青硯明明是個書生,卻會‘不合身份’的憂國憂民。

她突然覺得,以後顧青硯若是當官了,肯定是個好官。

也許他會成為一個曾經讓問玉惱極怒罵是‘讀書讀迂了的愣頭青’,但他一定會成為一個好官。

莫名的,她就是有這種自信。

*

之後田書辦果然沒再管征繳之事。

他的不管是很明顯的,再沒有踏足過市集一次。

不過顧青硯和晚香早有準備,也是田書辦從來之後就被架空了,這裡裡外外的事都是顧青硯和晚香一手包辦,田書辦管不管其實並不重要。

當天發生的事很快就傳得人儘皆知,大家都知道這次跟以前不一樣,顧先生和喬東家是真心實意憑良心辦事,也是在為他們辦事。一些觀望著動靜的人們紛紛前來交稅,而受了益的人也不忘替他們大肆宣揚,一時間兩人在附近十裡八鄉的聲望達到了頂點。

甚至有人發現這裡的人手不夠,主動留下來幫忙,不要一文工錢。要知道為了征繳之事,晚香特意請了十來個幫工,這些幫工都是要給工錢的。

一船又一船的糧食運往縣城,市集上一片熱火朝天。

大家麵帶笑容,談笑風生,一改早先每次到征繳之際,都是拖了又拖哭喪著一張臉的模樣。

這種情形下,征繳糧稅進行得格外順利,本來縣衙隻給了半個月的時間,這次竟然提前幾日就完成了。

田書辦臨走時,態度很冷淡,什麼也沒說。

顧青硯和晚香卻是心情很不錯,田書辦臨走時晚香還送了他一些禮,都是些乾魚醬菜之類的,自家做的。

田書辦見到這禮,當即臉就拉了下來,至於上船後有沒有扔進河裡,那就不得而知了。

熱鬨了許多天的河田鎮,終於漸漸恢複了平靜。

就在這時,又傳出了一個消息,顧家有意向喬家磨坊的秀秀提親。

還不及人議論起來,又一個消息也傳出了。

原來,顧家大娘早就看中了那喬秀秀,很早就讓人上門說親了,隻是外人不知道。

至此,一些鎮民的疑惑終於得到解答。

為何顧大娘和喬秀秀如此熟悉,為何顧大娘能第一個去市集上開餛飩鋪,那喬秀秀還總去幫忙,為何喬秀秀能頂了名頭當糧長,為何她又偏偏能請來顧先生出麵幫襯,並為她說話。

在此之前,鎮上的人一直暗中猜測,但明麵上都不敢說什麼,現在終於有了解答。

可顧先生與喬東家?

在征繳糧稅之前,人們普遍稱呼晚香為喬寡婦,或是喬家磨坊那寡婦,現在則都是尊稱喬東家。

好像、似乎也沒什麼配不配的。

一個有才有學問,一個雖是寡婦身,但喬家內情鎮上人都知道,人又長得如花似玉,也能乾。

再說了,人家顧家既然打算去提親,就說明人家自己都覺得配,那外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自然是祝福了。

本來晚香早就做好會有人說是道非的準備,誰知竟無一人說閒話,路上碰見了人,大家都是道喜,弄得她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因為顧家人還沒上門,隻是提前放了信,雖然晚香早就知道,但麵上不能知道,還得裝下不知。

事後她想了想,才明白之前顧青硯說的‘對她有益’是何。

若是沒有征繳糧稅之事,這消息放出來定然少不了有人非議,還不知會傳出什麼難聽的話,如今竟然是這等情形,倒讓晚香感歎顧青硯看似隻會讀書,其實人情通透比誰都懂。

當然,提前放出信,也不僅僅是為了這。

還有一個原因。

這原因很快就主動上門了。

正是喬申一家人。

第79章 寡婦花事(三十一) 所有一切都在人家……

自打上次事後,喬申一家人就少在人前露臉,反正沒到晚香跟前,她也問過阿四,阿四說最近喬申一家人很低調,連門都不怎麼出。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這是自那次事後,喬申一家第一次出現在晚香麵前。

他們很客氣,但能看出隱隱有些不忿,卻還要撐一張笑臉掩飾。

“今兒我們來其實就為了一件事,想問問顧家打算來提親的事可是真?”坐下後,是馬氏開口說的話,喬申和喬長盛坐在一旁,兩人都一副懶得理會晚香的樣子。

晚香也不意外馬氏會這麼問,很爽快地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二常以後就跟我們過吧,你放心二叔一定待他像親兒子一般。”坐在一旁的喬申道。

果然來了。

晚香也懶得與這一家人裝相,臉當即冷了下來,很冷淡地道:“這事二叔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遞話給族裡,等等看族裡那邊怎麼說。”

一聽這話,喬申坐不住了,站起來道:“什麼叫等族裡怎麼說?這是我們喬家自己的事,我跟大哥是一個親爹,如今大房沒人了,侄兒跟著叔叔過不是理所應當。”

就是因為理所應當,晚香才做了這麼多事,也是想逆轉局麵。

懂的人都懂,喬申可能也懂,隻是不想懂吧。

“二叔,為何遞話給族裡,你懂我也懂,咱們也就彆繞什麼彎子了。二常不願跟你過,我的想法是他還跟我一處,等他成年了自然回了喬家來。”

見喬申還想說話,晚香打斷他,“當然你放心,喬家的所有家產都是二常的,等他成年了我會一並交給他。”

喬申被她堵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氣,僵持了好一會兒,他才又道:“你這婦人不通人情世故,我懶得跟你說,我還是去找族老說去,我可沒聽說過哪家的媳婦出嫁把小叔子帶走的,說白了你還是舍不得喬家的家產!”

晚香微笑著道:“二叔慎言,你這話拿出去說恐怕會被外人笑話的,嫁給了顧先生,我還要喬家的家產做甚?”

“你——”

這話示威的味道太濃,喬申又被堵了個仰倒跌。

可能說她說的不對嗎?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世人都懂這個道理。如果不出意外,顧先生明年就是舉人老爺了,能看中這點家財?!

喬申甩袖而去,喬長盛隨後跟上,馬氏還想做點表麵功夫,連連搖頭歎氣說晚香太不尊重長輩。

可晚香是誰?各種場麵話,虛情假意的話聽了不知幾許,自然知道該怎麼應付,裝沒聽見就成了。

按下不提,喬申回去後就和馬氏一同去了三老太爺的家,還是像以往那般,他去見了喬連智,馬氏去見了三堂奶奶。

又是賠笑,又是說好話,又是暗示,等兩口子回去後一對,人家根本沒給個明白話說管還是不管,隻說要先看看,不著急。

“是不是喬秀秀根本沒給族裡遞話,她是騙咱們的?”馬氏反應過來道。

喬申一愣,旋即沉了臉。

此時他也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做了出頭的椽子,說不定人家根本沒有遞話,是他們坐不住先找了過來,反而幫對方把話遞了出去。

隻是現在讓他認下這個,未免太傷顏麵,遂斥了馬氏兩句就愛胡思亂想,兩口子便睡下了。

另一頭,喬連智已經上榻了,半躺在枕頭上,手裡拿著煙杆,也不知在想什麼。

三堂奶奶坐在妝台前,她也剛洗漱準備歇下的。換做以往,這個時候他們早該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