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這時,有人走了進來。
“顧先生來了。”
“顧先生來了?”
那人點點頭,“一同來的還有喬總管。”
三堂奶奶忙站了起來,“快請進來。”
不多時,兩人就來了。
喬總管四十多歲的年紀,長得精瘦乾練,留著兩撇胡子。顧青硯還是一身青衫,大抵是來得匆忙,雖是打了傘,但是袍擺和鞋都濕了。
顧青硯看見顧大娘時,有些詫異:“娘,你……”
“我自然是為了秀秀來的。”顧大娘打斷道,又麵向三堂奶奶,“索□□情已經說開了,那我們就先走了,我這兒子估計是來接我的,沒想到竟還勞動了喬總管。”
喬總管雖不解,還是打著哈哈:“這不當什麼。”
“走吧。”顧大娘又對三堂奶奶道,“對了,我把秀秀也帶走了?
三堂奶奶自不會說什麼。
等三人送走後,喬總管拉下了臉,看向三堂奶奶。
“連智家的,這事到底怎麼回事?”
認真來說,喬總管不過是個下人,可喬族長的輩分比三堂奶奶高,他又是喬族長的心腹,管著祖宅裡裡外外大小事務。甚至族裡的事,喬總管說話比喬連智也就是三堂奶奶的丈夫還管用。
所謂族老,說起來是負責監督族長處理族中事務,可若是族長勢大,族老就是擺設。
恰巧這任族長的兒子,是喬氏一族目前最大的官,自然是族長勢大,不然三堂奶奶也不至於對一個總管的到來如此重視。
“這……”
“罷了,我也不想多問,你且記住彆得罪顧先生就行了。”
“這個自然不會。”
喬總管又把目光投向喬申。
喬申被他看得站立難安,恨不得找個地縫裡鑽進去。
“喬總管……”
“你家那事我倒知道些,以前是無傷大雅,反正喬東河去了,族裡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們都姓喬,彆虧待喬家的孩子就成。可今時不同往日,你明白我說的?”
喬申陪著笑:“明白,明白。”
“明白就行。”喬總管點點頭,沒有再多留走了。
等他走後,就該是三堂奶奶算賬的時候了,首先縮脖子的就是馬氏。
三堂奶奶回想著方才的事,又回想起喬總管說的話。
雖然喬總管就對了她說了一句,可他後來故意當著喬申麵說的那些話,看似是敲打喬申,何嘗不也是在敲打她。
“蠢人辦蠢事!”
三堂奶奶滿眼嫌棄地看著馬氏,冷笑:“這事我家也管不了,你把這人領回去,剩下的該對外麵怎麼說,不用我提醒你?”
“不用,不用。”馬氏忙搖頭,一副可憐樣兒。
“那還不走?”
兩口子忙灰溜溜地領著那婦人走了。
*
三人出來時,雨已經下小了。
顧大娘和晚香撐一把傘,顧青硯獨撐一把。
因著顧家離這裡最近,顧大娘就把晚香領回了家。
晚香也是到了後,才發現二常在顧家。
二常見到晚香後,就抱著她哭了起來。
“嫂子,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瞎說什麼呢!”
秦嬸也是連連抹淚,雖然嘴裡沒直說,但估計和二常是差不多的想法。
“先彆說話了,灶上有水,我給你弄些熱水來,你先洗個熱水澡。姑娘家家的凍不得,免得以後壞了身子。”顧大娘道。
因為灶上本就燒了熱水,所以熱水很快就來了。
晚香洗了澡,換了一身顧大娘的舊衣裳,才感覺舒服了不少。
有人敲門。
顧大娘轉身去開,來人竟是顧青硯。
他端著個托盤,上麵放了一碗薑湯。
顧大娘瞧了兒子一眼,把薑湯接了過來,她倒沒說什麼,反倒顧青硯被親娘瞧得很不自在,忙走了。
“把薑湯喝了,驅寒。”
“謝謝大娘。”
一碗濃濃的薑湯下肚,熱氣從%e8%83%b8腹往渾身擴散,晚香的臉紅撲撲的,嘴唇也有了些血色。
她有些欲言又止。
顧大娘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好奇怎麼回事?”
晚香點了點頭。
其實事情並不複雜,大致就是馬氏聽到流言,和喬申商量過後,兩人就分頭行事了。
這邊喬申出去打聽清楚源頭,那邊馬氏上了顧家門。
本來顧大娘就在惱這事,她倒不是個聽風就是雨的性格,不可能因為外麵說幾句嘴,就去質問兒子。
就如同她自己說的那樣,她最先做的就是去打聽這事,當時剛打聽完,正猶豫怎麼跟兒子開口,馬氏上門了。
馬氏上門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挑唆。表麵是借著長輩的身份上門道歉解釋,卻曆數喬秀秀種種不是。
有這麼一句話叫人之常情。
也就是說,一般人碰到某些事後,都會這麼做,才叫人之常情。
按照正常人的做法,哪怕是自家人不對,在麵對外人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袒護自家人。
可馬氏倒好,反而胳膊肘往外拐?
這樣一來,顧大娘就疑惑上了,畢竟河田鎮就這麼大,喬家的事多多少少有些耳聞,同時她也對喬秀秀起了些好奇心。
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竟把親二嬸逼得親自上門詆毀?
同時因為這件事,顧大娘也注意起兒子了,自然也發現了顧青硯的一些異常,甚至那幾日顧青硯總在河邊徘徊,顧大娘還親自跟出去瞧見過。
於是才有之後顧大娘借故去打聽喬秀秀的為人,甚至專門偶遇試探了她一回。
不過這些事,顧大娘自然不會說得太明白,隻說了知道兒子對某位姑娘上了心,湊巧馬氏又上門了,她因此好奇去打聽秀秀。
而今日馬氏請她來她之所以會來,就是想看看馬氏到底想做什麼。
“你是不是還好奇,我既早已打算好了,為什麼開始不直接明說,反而等那婦人進來指認不成,我才出口相幫?”顧大娘問道。
還彆說,晚香還真是在想這個。
明明顧大娘開始出言相幫最合適,為何偏要等到她急中生智自救後才開口,若是她沒有自救……
看著顧大娘溫和的臉,晚香總覺得自己是因為之前那事,把人想得太用心險惡了。
顧大娘笑道:“你忘了外麵那些流言?”
是了。
就算顧大娘出言相幫將她救下,外麵那些流言又該如何處置?總需要一個引子,也需要合適的人,才能顯得不那麼刻意將流言解釋清楚。
什麼能比傳出這些流言的人,更為合適?
什麼又能比‘居心叵測’,才會致使流言的產生,更來的有說服力?
包括方才顧大娘沒有窮追不舍質疑馬氏的欺騙,甚至她和三堂奶奶、喬總管說的話,都很有深意。
聰明人打交道,無需多言。
我既沒有窮追不舍,給彼此留了顏麵,你也最好識趣點。也才會有之後三堂奶奶對馬氏說,剩下的該對外麵怎麼說,不用我提醒你了?
這話的意思是讓馬氏把一切都背好了,不管這個黑鍋是你自己造的,還是旁人的強加。
有人背鍋,外麵的流言蜚語自然迎刃而解。
晚香很佩服。
像她這樣世家出身,又尊貴了一輩子的人,其實對普通人有一種天然的居高臨下。
這是與生俱來的。
哪怕是上一世的開始,她的處境那麼慘,她其實也是像看戲一般,看什麼東西都隔著一層霧,總覺得不真實。
甚至到了這一世依舊如此,她看似積極的想去解決麵對的難題,但其實骨子裡並不積極,有一種撥一下動一下的那種感覺。
因為她還是居高臨下,總覺得自己並沒有參與進去。
問玉相關的事是例外,再來就是顧大娘。§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第一次感覺到不容小覷。
“大娘,您真聰明。”這話晚香是打心底說出來的。
顧大娘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倒是嘴甜。”
一個笑得爽朗,一個笑得害羞。外間的二常和秦嬸,聽到笑聲有些好奇,顧青硯其實也好奇,卻顧忌著還有外人在,反而要做得一副波瀾不驚之態。
“你再暖一會兒,我讓硯兒送你們回去。”
等晚香他們往回走時,已經是亥時了。
月亮竟然出來了,雨早就停了,地上濕漉漉的,空氣裡有一種雨後泥土的味道。
他們撐著兩個燈籠,一個顧青硯拿著,一個秦嬸提著。
秦嬸領著二常在前麵走,晚香和顧青硯靠後一點。
一路上都沒人說話。
到了家門前,草兒聽到動靜來開門,抱著二常又是問又是抹眼淚。這邊晚香看了顧青硯一眼,想說什麼卻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過幾日,我讓人來提親。”
呃?
“嗯。”
最終,晚香還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第67章 寡婦花事(十九) 那明明是吃醋的口%e5%90%bb……
晚香整整歇了兩日,才緩過勁兒來。
這兩天上門來的人絡繹不絕,但她都沒有見。
外麵發生了很多事。
第一件事就是她被帶去宗祠的事傳開了,可還不等人們議論,她又回來了。
等於這兩件事是一起被人知曉,所以知道的人都很詫異。
眾所皆知,女子不能進宗祠,但凡能被帶進去,就不是小事。一般隻有族中女子犯下大錯,才會被帶到宗祠。
可為何人竟平安無事的回來了?
再來就是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
本來私底下已經傳得很難聽了,甚至已經有人繪聲繪色地編到兩人在哪兒哪兒見過,在哪兒哪兒成就好事,河邊、郊外、甚至據說還在鎮上唯一的那間客棧私會過。
更不用說喬家了,據說有好幾個人都撞見顧青硯出沒在井字巷。
人們本就好議論這種香豔軼事,傳到最後往往失了真,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爆出一件事。
原來喬寡婦和顧先生的事都是人編的,是假的,因為喬家老二圖謀大房的家產,為了把喬秀秀趕出喬家,才會編了她偷人。
一時間,鎮上一片嘩然。
雖然大家平時少不了說是道非,可這種為了害人去編人是非的事,還是第一次聽說。
尤其是編排一個為老人守孝,嫁給病弱的丈夫,沒多久就守寡的弱女子。
人們這時才突然想起——
其實認真來說,那喬寡婦也是個苦命之人。幼年被家人拋棄,為喬家二老收養,等好不容易長大,為了報答養育之恩,嫁給了從小體弱的兄長。
連著送走三個親人,孝期還要打點磨坊討生計,以及照顧年幼的小叔子,外頭還有如狼似虎的二叔一家子,等著虎視眈眈侵吞家產。
喬老二兩口子真不是人!
一時間,鎮民俱是唾罵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