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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香 假麵的盛宴 4332 字 4個月前

先生當年院試喜提案首,在河田鎮可是熱鬨了許多天,連縣太爺都親自來了。都想著這次河田鎮莫怕是要出個舉子,據說能在考秀才時拿案首頭名的,再拿個舉人不在話下。

大家都滿懷期待,也是不湊巧偏偏就在顧先生赴考之前,顧家老爹因病過世,顧先生隻能守孝在家,為此多少人唏噓感歎。

這一守孝就是三年,這三年裡顧先生深居簡出,少在人前露臉。還是喬家族老親自請上門,他才偶爾出沒喬家所辦之族學,指點在內讀書的學生一二,但因有孝在身都是來去匆匆。

這次出了孝期,距離三年一次大考還有一年有餘,他才名正言順在族學裡做了先生,不過主要是教族學,私塾裡的學童隻是附帶。

族學和私塾隻一牆之隔,對外統稱是喬家族學,私塾不過是用於區彆,但其實在私塾裡讀書的學童都知道,他們和在族學裡讀書的還是不一樣的。

一來年紀有差,二來能在族學裡讀書的學生,要麼是成績優異,要麼都是喬家嫡支乃至血脈近的分支,也有外姓人,但是極少。

“顧先生素來嚴肅,不苟言笑,但是個好人。”喬二常道。

聽了小叔子說了一通,晚香除了聽明白顧先生是個很厲害的人以外,根本沒得到什麼有效的信息。

還是得親自接觸,頭一等要事就是確定那股淡淡的香氣到底是不是真。

這麼想著,晚香暗自下了決定,倒也沒再多說,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

另一頭,喬申家。

喬長盛出門了一趟,回來的時候臉色陰沉。

“長盛啊,這是怎麼了?”他娘馬氏問道。

“娘你彆問,我爹呢?”

“你爹在屋裡頭。”

喬長盛去了正房。

到時,喬申正歪在榻上哼小曲。

他四十多歲的年紀,穿一身鴨蛋青色的袍子,腰帶鬆垮垮地耷拉著,露出裡麵的內衫。手邊小幾上放了一壺酒和一碟花生米,時不時咪口小酒,自得其樂。

喬長盛把李才被拒的事說了,聽完喬申也樂不起來了,坐直了身體。

“這死丫頭片子倒是個難纏的!”

“她若不難纏,那磨坊早就落在我們手裡了。”喬長盛道。

喬家二房覬覦那水磨坊不是一日兩日,當年喬家老爹還在時,這一家子都沒少作妖。可喬老爹彆看他身體不中用,腦袋瓜子卻不傻,又跟這個二弟鬥了多年,喬申在大哥手裡自然沒討上好。

提起這又要說老黃曆的事,喬老爹和喬申不是一個娘,喬老爹是原配生的,喬申是續弦所出。

就像全天下所有續弦都視原配子為眼中釘一樣,喬申的娘花了十幾年終於挑撥得喬老爹和父親離了心,直至成親後分出去單過。

淨身出戶那是莫想,這河田鎮到底姓喬的多,總有親戚幫著說幾句話,再加上喬老爺子也不想做得太難堪讓外人笑話,遂將家裡的地一分為三,老大得一份,老二一份,他們老兩口一份。

其實說白了還是歪的,老大都被分出去了,等二老歸西後,地自然是小兒子的。不過彼時喬老爹也不想跟家裡多做糾纏,遂就這麼定了。

那塊如今建著喬家水磨坊的河灘沙地,就是喬老爹所分的地之一。

彼時誰也沒想到這塊被喬家人視為雞肋,不過是拿來湊數打發老大的地,最後會變成眾人眼中的搖錢樹。

喬家老爺子沒想到,從小被寵著長大的喬申也沒想到,他更沒有想到若乾年後他會為了這塊地費儘心機。

且不提這些,父子倆之前的對話還在繼續。

“爹,要不你還是去求求富貴叔,看能不能請族老出麵主持。這天下再沒有家產被個女子拿捏的份兒,咱們喬家人又不是死絕了!”喬長盛忿忿道。

“瞧你這張不把門的嘴!”斥完,喬申皺著眉道,“行吧,等吃了晌午飯,下半晌我去試試。”

吃完晌午飯,喬申就出門了。

一路來到喬家祖宅,從外表看去,這棟祖宅之所以能成為河田鎮標誌性建築不是沒有道理。

灰牆灰瓦,占地龐大,看得出年代有些久了。

喬家之所以能在河田鎮一直屹立不倒,除了河田鎮喬姓人多以外,也與喬家一直以耕讀傳家為宗旨的祖訓有關。

近幾代中,幾乎每一代喬家都有子弟在外做官,小到一縣之令,大到一府的府台。像這一代,喬家嫡支便有一位老爺在山西做知州,五品的官銜。

基於此,在喬姓族人的眼裡,嫡支一脈自然不同凡響,他們這些近親乃至同姓分支,都是依附在喬姓,依附著嫡支而生。

像喬申這樣的人,是進不了正門的。他輕車熟路的來到後門,敲門數聲,片刻之後,門從裡麵打了開。

“怎麼又是你?!”

喬申陪著笑:“媽媽彆惱,小的是二房三少爺身邊書童長富的爹,想尋下三少爺院裡的富貴。這長久不見孩子,孩他娘總是掛心,便讓我來送些東西。”說著,他舉了舉手裡包著布的鞋,以示自己沒有說假話。

“你們這些人倒是稀奇,以前往裡送孩子的時候,都是上杆子送,不想孩子不心疼孩子,什麼話都讓你們說完了,現在倒又想孩子了!”守門婆子啐道。

喬申也不敢犟嘴,隻是陪笑,又從懷裡掏出幾文錢塞了過去。

“勞媽媽跑一趟。”

等婆子終於應了,門從裡麵關上後,喬申才呸了一口換了臉色。

是啊,當初確實是上杆子送。

像他們這樣的人,一輩子也就這樣了,老子是,兒子也是,一輩子看得到頭。

誰不想讓兒子攀個高枝呢?若是能混到嫡係血脈身邊,哪怕是當個隨從,日後撈個心腹當,那都是雞犬升天。

這整個喬氏族人裡,最讓喬申羨慕的就是喬大人身邊的隨從鐵柱。

當年都是知根知底的,腿上的泥巴都沒洗乾淨,就是因為被家裡借著同姓之便送到祖宅,又邀天之幸到了七少爺身邊服侍。

後來七少爺成了七老爺,又成了縣令大人、知州大人,而後一人升天雞犬得道,那回喬大人回鄉省親,連族長都對鐵柱客客氣氣的,那風光彆提了!

喬申正想得五味雜全,門吱呀一聲又打開了。

富貴見到他,也是皺眉沒有好臉色:“又找我什麼事?”

“富貴哥,咱們這邊說話。”瞅著那守門婆子好奇地往這邊看,喬申一邊陪著笑一邊把富貴往旁邊請。

“小的這次找您,還是為了之前那事。”站定後,喬申說道。

“還沒辦成?”

喬申支支吾吾的:“那丫頭是個難纏的,之前您給出的那主意,咱也回去使了,但她就是不願改嫁。”

“法子都用了,還不好使,看來你這回是碰見難纏的了,一個女子就如此難纏?”

“可不是。”喬申邊說邊陪笑。

富貴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那這事你跟我說也沒用啊,我就是見你難受,給你出個主意罷了。既然不中用,那就回去再想想彆的辦法吧。”

說著,富貴便要走。

喬申忙一把拉住他:“富貴哥,您可千萬彆介,您說這事若是辦成了,能少得了您的好處?當初咱們可是說好府,事情辦成您得兩成利。您想想,兩成利那是多大的好處,那可是棵搖錢樹,不是一錘子買賣,能每年得兩成,以後您也不用在這宅子裡當管事了。”

個眼界淺薄的!

富貴鄙視地瞥了他一眼,在這裡當個管事是為了銀子?不過這話富貴也不會和喬申攤開了說。

“那你還得剩下八成,應該你多出力才是。”

“我怎麼是得八成?富貴哥可彆忘了每年都要往族裡交銀子,就當供奉族裡的祭田,我撐死了也就是六成,還要打點各處。”

富貴隻皮笑肉不笑地瞅著他笑,也不說話。

喬申也清楚裡頭的意思,不舍得下本錢富貴這個人精怎可能幫忙出力,跟他打了半天的太極不就是為了這。

他一咬牙一跺腳道:“行吧,也彆說咱小氣,這事若能辦成,您拿三成,三成!”說完,他便屏息靜氣等對方答複。

這富貴也是個難纏的,半響沒動靜,就在喬申憋不住又想說什麼之際,他突然撣了撣袖子。

“行吧,就當是我吃了個虧。”

喬申臉上陪笑,心裡呸了無數口,當然外表是看不出什麼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那我要做什麼?”

“您看能不能再去找找族老,說動族老出麵主持下……”

*

“嫂子,你怎麼來了?”二常詫異道。

“我來接你。”

“可……”

二常的疑問還沒出口,就被晚香打斷了。

“你忘了前半晌那事?你是喬家未來的頂梁柱,我怕那人在你身上打主意。”晚香一邊說著,一邊目光不著痕跡地四處看著

正值下學,私塾門裡門外都是人。

晚香為了‘偶遇’顧先生,是專門進來了的。

這私塾是喬氏的族學之一,倒也沒人攔她,隻是不能多留。

也知道這裡人多口雜不易說家事,二常倒也沒再繼續問了,說了一句‘那走吧’就往外走,走出兩步才發現嫂子沒動。

“嫂子你怎麼不走?”

“哦,來了來了……”

正說著,一位清瘦的老者從書堂裡走了出來。

晚香認得此人,是私塾另一位先生,姓劉。見此,她雖略有些失望,但也不敢再耽誤了,領著二常往外走。

“今兒不是顧先生教你們?”

“嫂子,我不是跟你說過,顧先生隻是帶著教我們,每天也就來一個時辰,前半晌來了後半響就不來了。”

“你說過了?”晚香有點尷尬。

“以前說過的,嫂子你最近的記性好差……”

兩人並沒有發現,就在他們往外走時,身後不遠處有一人從斜側走了出來。

正是顧青硯。

劉先生見了他,忙止步,待到對方到了麵前,才作揖為禮。

“顧先生。”

“劉先生。”顧青硯拱手還禮。

“顧先生這是從族學過來?”私塾和族學隻一牆相隔,中間有道小門,平時沒人會用上,隻是方便顧青硯出入。見他來的方向,劉先生自然不難猜到他是從何處而來。

顧青硯微微頷首:“正是,忘了東西過來取。”

說話間,見顧青硯目光落在遠去的兩個背影上。

劉先生撫了撫胡須,躊躇了一下道:“我之前聽學童說,前半晌下學時顧先生曾叫住喬二常,可是這學童做了什麼事惹了顧先生不滿?”

雖二人都是先生,但總體來說讀書人都是以功名為先,以名次為先。顧青硯如此年輕,當初又是案首拿了頭名,受喬氏一族重視。而劉先生年過半百,如今靠教書為生,再加上顧青硯來私塾不過是附帶,主要還是劉先生教授這些學童,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