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我沒有。”二常很小聲的說。
顧青硯抿了抿嘴,正過身來,目光隻是在晚香身上一掃,便落在喬二常的身上。
喬二常的臉色有些急切,望著顧青硯的目光懇求。
顧青硯也不是不通俗務,想著莫怕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方才‘二常的大嫂’又給了他那麼一個印象,自然不想再多提,打算事後找了空閒再問問。
“倒無什麼事。時候也不早了,你們且去吧。”
晚香一愣,心裡雖有些疑惑,倒也沒有多想,便看了看喬二常,叔嫂二人打算離去。
擦身而過時,晚香的腳步頓了一下。
之後突然停住。
“嫂子?”二常疑惑道。
“沒什麼,咱們快走吧。”
這一次,晚香的腳步比方才快了許多,甚至連二常都不由自主跟她一起加快了腳步。
直到出了私塾大門,晚香的心還在怦怦直跳。
她幾不可查地抽了好幾下鼻子,那股淡淡的、似麝非麝,類似鬆木的香氣似乎還繚繞在她鼻尖。
是你嗎?
晚香狠狠地掐了自己手一把,疼得她忍不住一個機靈,還是有些如夢似幻之感。想倒回去再確定下,卻也明白不合時宜,隻能帶著小叔子繼續往前走。
“嫂子,你怎麼了?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怪怪的,突然說要送我上私塾,又突然跑來接我?”
聽到這話,晚香才回過神來。
“沒什麼,就是順便。我過來買點東西,一不小心耽誤久了,想著順路就來接你一同回家。”
她將手裡幾個紙包舉了舉,二常倒也沒再多想。
到鎮南時,認識兩人的越來越多,一路上時不時就有人與他們打招呼。
“秀秀這是去乾什了?”
“買些東西,順便接二常。”
“你這當嫂子對小叔子真好,平時也夠精心的。”
晚香笑了笑:“二常畢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
快走到井字巷時,從橫裡突然殺出來兩個人。
為首的正是李才。
這李才在河田鎮的名聲不大好,出了名的地痞無賴,不過他也沒乾過什麼出格的事,就是年紀也不小了,成天不務正業遊手好閒,和一幫混子混在一起。
之前讓媒婆上門向原主提親的就是他,彆說原主根本沒打算改嫁了,就算改嫁也不可能找個這樣的人,也不知他怎有臉找人來提親。
“秀秀。”
晚香皺起眉:“有事?”
原主和李才不是第一次見麵,以前這李才就糾纏過她,那會兒原主還沒成親,李才被她使計教訓過一次,就再沒出現過。這回也是原主出了孝,他突然冒了出來,在街上攔過她一次,被她斥走,再之後就是媒婆上門了。
這李才長得不大好,要說醜也不醜,就是看著就不像個正經人。
“秀秀你做什麼這麼凶?以後咱倆總是要在一起過日子的,凶我你不心疼?”李才故作可憐道。
他這邊裝得倒似模似樣,可惜他身邊穿藍衫的小個子暴露了,直個勁兒衝秀秀擠眉弄眼,頗有調侃之意。
二常上前一步,攔在晚香前麵,急道:“李才你到底要不要臉,我嫂子不可能嫁給你的,你彆妄想了。”
李才一把將他扒拉開:“大人的事你個小崽子插什麼言,起開。”
二常被扒拉了個趔趄,晚香眼明手快一把將他拽住,又拉去身後,才滿臉冷色看著對方。
“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能做甚,這不是聽媒婆說你拒了我的提親,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過來問問。秀秀啊,我的心肝秀秀,你就直說了吧,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是我人才不行,還是你嫌我窮?雖說李家比不上喬家,但也不會缺了你吃穿。
“你看我又是個疼媳婦的人,以前你為了報養育之恩,嫁給了喬家那個病秧子,過了一天好日子沒?雖然沒人明說,但鎮上誰不知道你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你就寧願當一輩子黃花大閨女當個寡婦?不如跟了我吧,我肯定會疼你的。”
李才一邊說著,一邊眼睛在晚香身上滴溜溜地打轉。
這眼神配合他這些汙言穢語,簡直侮辱人至極,晚香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哪怕在之前那個世界也沒有過。
她氣得渾身發抖,卻強忍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原主在十四五歲的年紀,就能讓此人铩羽而歸,沒道理她不成。問玉不在,她現在隻能靠自己,隻能靠自己……
這麼想想,晚香冷靜下來,再睜開眼目中已是一片清明。
正巧又對上對方隱隱帶著%e6%b7%ab邪的目光,她目中閃過一絲冷色,道:“你也就彆跟我賣關子了,說說吧,誰讓你找人上門來提親的?”
說李才對她一直沒死心,晚香不信,關鍵是對方讓媒婆上門的時間太湊巧了。前腳媒婆上門,後腳喬長盛的娘也就是那個她明麵上還要叫聲二嬸的婦人就上了門,言裡言外之意都是讓她多為自己考慮,不要虛度年華。
原主是個乾脆利索的性子,媒婆那裡拒了,這邊自然也不含糊,直接了當說自己不會改嫁,這才會有之後喬長盛三番四次上門。
開始是好言相說,打著給她做媒的由頭,眼見她‘冥頑不靈’,就言露威脅之意,直至昨日直接逼嫁。
要說這兩者之間沒有聯係,晚香真不信。
李才的目光凝滯了下,又笑道:“秀秀你在說什麼呢,當然是我自己想娶你。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這些年一直沒變過,難道你要讓我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給你看,你才願意相信?”
對方目光這點細微的變化,還是沒能瞞過晚香的,心裡了然的同時,她笑得更冷了。
“行了,你也不用跟我說這些假惺惺的話。既然媒婆轉達還不夠,那我就再說一次,我沒打算改嫁,你回吧。”
可能是晚香態度太冷硬,也可能是她的哪句話紮了李才的心,李才消瘦的臉肉眼可見漲紅了起來,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
“你這小寡婦彆給臉不要臉,我才哥看中你那是你家祖墳上冒了青煙……”穿藍衫的小個子叫囂道。
“滾!再不滾我叫人了,這次不是讓人打你一頓,而是直接送去官府。”
這話又紮了李才的心。
當年他見喬秀秀生得貌美如花,便心生綺念出言調?戲過。一般姑娘家碰見這樣的事,無不是慌張至極,也不敢與外人道,可這女子倒好,竟然叫人埋伏在一旁打了他一頓。
關鍵是打了他,他還不敢聲張,這件事曾被李才視為奇恥大辱,不過一般人不知道這事。
“你……”
“回去跟那個讓你來的人說,讓他少打這種肮臟的主意!”如果說之前還是猜疑,這次就是篤信了。
既然對方想逼她出牌,虛張聲勢晚香還是明白的。
“才哥,這小寡婦在說甚?”
李才遮掩道:“誰知道她在說甚。行吧,秀秀你也彆惱,我先回去,你好好思量思量,我對你是真心的。”
“秀秀……”不遠處有人喊道,還是個身材高大的漢子。
這下李才二人更不敢多留了,匆匆忙忙而去。
“秀秀,你沒事吧。”來人走過來後,望了望李才二人的背影。
“石頭哥,我沒事。”
“石頭哥,幸虧你來了,李才那個無賴又來糾纏我嫂子了。”二常道。
這叫石頭的,正是十七堂嬸家的老三。
本身是個打鐵匠,開了個打鐵鋪。
他四方臉,身材高大健碩,說不上生得英俊,但長相端正,一看就是個實誠人,渾身腱子肉一塊一塊的,不怪乎李才二人會聞風而逃。
也是曾經李才挨過石頭的揍,當初被喬秀秀叫來埋伏在一旁教訓李才的人,石頭便是其一。
“秀秀,你以後再出門,身邊還是帶個人。”
晚香一愣,對上石頭的眼睛。
也隻是一瞬,石頭便偏開了眼,沒有再和她對視,但晚香卻明白他的意思,石頭哥這是知道她的處境,在側麵的叮囑她。↘思↘兔↘在↘線↘閱↘讀↘
一陣複雜感上了心頭,晚香道:“石頭哥,謝謝你,我會記著的。”
“那我送你們回去。”
說是這麼說,石頭也不過隻將二人送巷口就不再往前行了。
也是,秀秀是個寡婦,被人瞧見了多少有些不好。
“我還要去鐵鋪,你們快回吧。”
一直到進門了,晚香往那邊看了一眼,才發現石頭轉身離去的背影。
小孩子又哪裡懂得大人們之間這些複雜事,二常就覺得石頭哥怪怪的,嫂子也怪怪的。
“嫂子,是不是石頭哥做過什麼事惹你生氣了?我記得你還沒跟我哥成親那會兒,你們不這麼生疏的,現在每次碰見好像都沒話說了。”
晚香能怎麼說,且一時半會她也弄不明白原主和石頭之間的複雜糾葛,隻能就像原主以前敷衍年幼的小叔子那樣道:“成了親和沒成親到底不能一樣,我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替你石頭哥考慮,我一個寡婦身,若是讓人傳出什麼流言蜚語,以後你石頭哥怎麼娶媳婦?”
二常總覺得這話不對,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隻能不再說。
第52章 寡婦花事(四) 最近聽說這位寡嫂好像……
回去後,應付完擔心問她上哪兒了的草兒,晚香終於能一個人清淨的坐會兒了。
額角一抽抽的疼,滿腦子都是官司。
水磨坊、喬申一家人、嫡支、石頭……還有顧先生。
想起顧先生,晚香不禁又有些怔忪。
她之前嗅到的那股香氣,到底是真的,還是隻是她的錯覺?
“秀秀姐,吃晌午飯了。”門外,傳來草兒的聲音。
晚香輕籲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喬家的宅子總體來說是個一進半的四合院,正房如今沒人住,隻做平時待客日常之用,東廂住著二常,西廂住著晚香,草兒和平時管做飯洗衣的秦嬸住在倒座房。
草兒和秦嬸是不跟兩人一起吃的,所以把飯菜擺好,草兒便回廚房了。
晚香一邊給二常夾菜讓他多吃點,一邊若無其事問道:“今天那位顧先生將你留下,真沒什麼事?”
二常埋頭吃飯的動作頓了下,“嫂子,真沒什麼事。”
“那顧先生平時也這般冷麵?我今日見他倒是個冷清人,他平時待你怎樣,教你讀書可上心?”
其實這都是老話重提,隻因為以前一個沒刻意問,一個不過隨口說一句半句。此時見嫂子專門問起,二常想著嫂子莫怕是在擔憂他,就老老實實說了。
這位顧先生在河田鎮也算是個名人。
無他,他是河田鎮僅有的幾位秀才之一,還是最年輕的,當初考中秀才時不過十九。
且是秀才中的廩生。
所謂廩生便是指縣裡每月供給廩米廩銀,用於補貼家計,非是秀才中的一等前列不可入。
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