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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下的衙役讓本來混亂的人群排成了兩條長長的隊伍。

而後他吸氣大喊一聲:“放糧!”

早已準備好的糧食被推了出來,隻見那都是上好的白米白麵。沒摻半分水分,一瞧就是真正的糧倉存放的上等糧食。

這下所有人都笑開了花。

百姓們能領一小袋子米和一小袋子麵回去,昨日就是這般。

這邊糧食正井井有條的發放著,每個人都是笑著離開的。

“連侯!”

正在這時,和諧的氣氛突然被打破。

一聲怒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分發米麵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眾人尋聲望去,隻見來人是著一身湖藍色衣裙的女子。

這女子眉清目秀,美麗漂亮,隻是此時她眼中充斥著的怒火讓她看起來像一團藍色火焰一樣衝了過來。

連侯看到來人也是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上前抱拳行禮:“小姐!”

他這一出聲,眾人立馬就知道了這女子的身份。

能被連侯叫做小姐的,除了府城大人的千金,幾乎不做第二人選。

連侯對女子的態度無可挑剔,恭敬有,不卑不亢也有。

但反觀女子,就要不客氣很多。

她咬牙切齒地指著連侯的鼻子大罵:“連侯,你卑鄙無恥下作。”

連侯抬眼看向她,神色略有驚訝:“不知小姐何出此言?”

“我何出此言,你不知道嗎?你哄著我父親拿出家裡的存糧全部送到糧倉來,分發百姓。你這是要逼著我們全家去死嗎?

我家中尚有幼弟,祖母年事已高,母親尚且還懷有身孕,你讓我們怎麼過?你說,你讓我們怎麼過?”

一想到家中如今的境況,女子心中便針刺一樣的痛。

拿著一雙杏眼瞪著連侯,情緒十分激動。

說出來誰信,堂堂的府城大人,一城的父母官的府裡,現在已經快要揭不開鍋了。

每日吃的,是發黃生蟲的陳米煮出來的清得能照鏡子的水粥。

除了這,還一個便是還沒有她手掌大的紅薯。

一家人幾乎都到了吃糠咽菜的地步。一想到家裡越來越瘦的母親,幼弟和已經快要倒床的祖母。

她就恨不得拿刀殺了連侯。

反觀連侯對於女子的連番指責,他麵有苦澀,隻是道:“小姐,我們身為父母官,百姓受苦於心何忍,所以下官才和府城大人,縣丞大人一合計,捐出來了家中糧食。

急百姓所急,才是我等為官等應當做的。”

周圍來了領糧食的百姓,本是聽了女子的話後一臉的尷尬,隻覺得手裡拿的袋子都變得燙手了。

可經連侯這麼一說,他們頓時又感動不已。

“你……”

女子說不過他,她往連侯身後一看,正好看見那白花花的大米和麵粉。

這精致的細糧,刺得女子眼睛發疼。

這些原本有她家裡的,那些細糧還是母親用光了家裡的銀子和父親的俸祿拖人從京城買回來的細糧。為的就是讓家裡人吃好點,也讓她能坐穩這胎。

畢竟他們去歲遭災又恰逢母親懷孕。吃細糧才能補好身子。

“你們吃的是我家的糧!”

女子憤怒地瞪著來領糧食的百姓,說完她又瞪著的連侯怒罵:“你彆以為我知道,你哄我父親送來上好的細糧,而你送來的是劣等的陳糧。你這個虛偽的小人。”

連侯聽了這話也沒有否認,他隻是頗為羞愧地說:小姐明鑒,下官家中隻有此等劣糧了。

下官俸祿低,實在,實在買不起細糧。”

連侯的態度越發顯得這女子張揚跋扈,咄咄逼人。

當下就有許多剛剛領了糧食還未走的百姓,走過來將手裡的布袋子放在女子腳下,卑微地說:“草民惶恐,小姐請拿回糧食吧!”

百姓再不舍,也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說法。

連大人已經為大家爭取來開倉放糧的機會。這會兒又為了他們得罪府城大人家的小姐,他們可不能放任事態這麼下去。

萬一府城大人往後為此事怪罪連大人可如何是好。

女子被這些百姓的行為驚的一愣,呆傻傻地看著他們。她動了動嘴喃喃自語般念了一句什麼,可是無人聽見。

“大家把糧食拿回去,若是出了什麼事,皆有我連某人一力承擔!”

連侯攔住了還要還糧的人,大聲喊到。

“連大人,你一心為民我們都明白。我們不能讓你為我們受苦了。”

“是啊連大人,我們賤命一條,不值當。”

“連大人你把糧食都收回去吧,我們不要了,反正叛軍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攻進來了。”

有人跪到了女子麵前喊到:

“小姐,您要怪罪。就怪罪小人吧!”

“是啊小姐,您千萬不要怪罪連大人。”

“小姐,都是小人們的錯,與連大人無關呐!”

無數的百姓都在高喊,站在了連侯這一邊。

本是站在一旁維持秩序和分發米糧的衙役隱晦地看了一眼女子。那眼中的譴責,一眼便能看見。

這一下,女子徹底與所有人站到了對立麵。

她慌了!

她不明白,她隻是想拿回一點糧食回家,為什麼這麼難?明明不是她的錯,為什麼好像變成了全是她的錯。

明明普通的百姓都能令一袋米和麵回去,他們卻隻能餓著肚子喝一碗米湯一樣的水粥。

她隻是心疼母親,弟弟,祖母還有早出晚歸瘦得皮包骨頭的父親,怎麼惡人就變成了她?

女子不解,委屈,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腳下堆放的糧食變得更加刺眼!

“箏兒!”

女子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刻眼睛一亮轉頭看去。

當見到熟悉的身影時她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叫到:“爹。”

來人正是應城府官杭拾甫!

與連侯不同,杭拾甫樣貌清俊,眉目溫潤雖然他與連侯年紀相仿,但看起來卻要年輕一些。

隻是身材格外的消瘦,寬大的官府在他身上空蕩蕩的。因連日來都未曾好好睡上一覺加上昨夜一夜未眠,現下眼下青黑,臉色蠟黃憔悴。

他行色匆匆,滿臉的焦急之色。

他走到淚眼婆娑的女兒麵前,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而後向來此地領糧食的百姓深深鞠了一躬,誠懇地說:“請各位見諒,小女脾氣急躁,涉世未深。又恰逢家中老太太病倒,我家夫人又懷有身孕,實在是太過擔憂家中長輩情急之下才言語過激。還望各位原諒她年紀小不懂事!”

百姓們其實並不常見到府官,對他也頗為陌生。

但見他來二話不說就道歉,誠意拿的足足的。

自己也確實吃了人家的糧食,這會兒也實在說不出什麼苛責的話,便都訕訕地笑了,說不介意。

見這些百姓也不計較了,杭拾甫又抱拳行禮,而後才拉著那叫箏兒的女子離開。

遠遠的,他們還能聽到箏兒哽咽著說著什麼,但因為離得遠眾人也沒聽清是什麼。

很快這裡又恢複了熱鬨,眾人繼續派對令糧食。

而那句險些飄散在風裡的話,一字不差地穿進了阿青的耳朵裡。她聽見那箏兒不服氣地說:“明,明明說開倉放,放糧的是父親!”

阿青一腿屈膝坐在房頂上,看著兩個走遠的身影,帶了幾分笑意道:“應城,真有意思!”

第6章 杭拾甫拉著杭箏一路急……

杭拾甫拉著杭箏一路急匆匆地走回了府衙。如今情況危急,他實在難以抽出時間來,但想著今日發生的事,杭拾甫還是覺得應該和杭箏好生談一談。

杭箏性子天真嬌縱,做事又急躁,今日才會成了連侯的靶子。

長此以往,恐怕會吃大虧。

“杭大人,陸大人有要事找你!”

杭拾甫的一隻腳剛踏入府衙,就有衙役匆匆來報。

陸大人便是縣丞陸曠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杭拾甫回頭看了看還在抹眼淚的女兒,猶豫了一下,對杭箏說:“箏兒,你先去後衙等我。”

杭箏咬了咬唇點點頭。

杭箏一人獨自去了後衙。

而杭拾甫則翻身騎上了衙役牽來的馬往城牆上急奔而去。

應城的護城軍僅有千於人,自叛軍圍城之後,護城軍已通通調往城牆,守城了。

所以城牆處,布防嚴控,官兵握著□□,腰間佩刀,神色肅穆地立於此地。

到了城牆之下,杭拾甫下馬,兩步並做一步向城樓走去。

杭拾甫一出現,早已等候多時,同樣多日未曾休息的陸曠之連忙迎上來。

“大人……”

“怎麼樣了?開始攻城了嗎?”

杭拾甫眉頭緊皺地問到。

這幾日他們的神經一直都繃著,

陸曠之搖搖頭,神色頗為難看的說:大人,叛軍換主帥了!”

杭拾甫揉了揉眉心,額角的的青筋一跳啞聲問:“換成了誰?”

陸曠之捏緊了拳頭,艱難地吐出了一個名字:“閆遏!”

杭拾甫倏地瞪大了眼看向陸曠之,聽到這個名字他的瞳孔都在震顫。

半響他收回了目光,怔怔地看著半空中,眼睛沒有著落點。

杭拾甫的臉色徹底灰了下來。

閆遏此人出生北方豪族,乃叛軍首領之一。閆遏打仗十分勇猛,善用兵,這次他們能從北方一路推進,此人功不可沒。

但閆遏這人心狠手辣,脾氣暴躁,他每攻下一城便會縱容手下士兵燒殺搶虐,奸,□□女。

若是稍有反抗,他則動輒屠城。

據流傳的消息來說,閆遏,已屠殺兩城百姓了。

隻是為何閆遏會出現在應城?

原來,叛軍共糾集了十萬大軍兵分兩路,一路經應城往京都走,一路經旺城去往京都。

而閆遏走的應該是另一條路,圍攻應城的主將之前是李柏。

閆遏出現的太突然了!

空氣裡靜默了一瞬,而後杭拾甫啞著嗓子問:“京都,可有信來?”

陸曠之苦笑著搖搖頭:“我們總共往京都發了二十四封急報求救,無一封回應!”

杭拾甫呼吸一滯,他頹然地倒在椅子上。而今朝廷的態度已經十分明了。

他們這是要任應城自生自滅啊!

“大人,咱們應城也是大寧的百姓,他們怎能,怎敢這麼做?”

陸曠之心有不甘,憤憤不平的說。

杭拾甫疲憊無奈地說:“朝廷要是有足夠的兵力,絕不會放任叛軍走到應城來。況且自查信死後,聞肇拒不回京後,他便無人可用了。諸侯手裡倒是有兵,可朝廷又指使不動,所以隻能裝聾作啞。”

“他們就不怕叛軍真的打進京都,兵臨城下嗎?”

“不會的,各路諸侯不會允許,現在京都等的就是各路諸侯的反應,在等他們出手!”

這本就是一場博弈,什麼叛軍,應城,那些位高權重的人通通都不在乎。

他們隻不過是這些人手裡小小的一枚棋子,縱使犧牲了他們,對大局也並不會產生什麼影響。

決定成敗的關鍵從來都不在他們身上,因此他們是活是死,朝廷也並不在乎。所以才會表現的如此冷漠,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