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的身子,她甕聲甕氣說:“我就睡了一小會兒。”
大概泡澡太舒服了。
“你睡一小會兒?你哥哥在外麵都急壞了,一直叫你都叫不應。要不是我在附近,他都要報警了。”
羽毛瑟縮了下,知道自己闖禍了。
出門的時候才發現屋子裡好多人,哥哥站在一邊,目光凝視她,眼眶紅得滴血,不知道為什麼,羽毛突然就愧疚起來,有些無措地看著哥哥:“對……對不起,我睡得太死了。”
哥哥隻是搖頭。
羽毛後來才知道,因為聯係不上爸媽,他輾轉打了十幾通電話去問備用鑰匙在哪裡。
他那時口吃特彆嚴重,非常非常抗拒跟人交流,從來沒有主動給人打過電話,而那天,他磕磕絆絆說了十幾次,羽毛在浴室裡喊不應,備用鑰匙找不到。因為著急,口吃更加嚴重,很久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即便是那樣,他也沒有責怪她一句。
爸爸氣得訓斥她,哥哥還替她擋了一下,“下,下次,不……會了。”
諸多小事,羽毛都記得,很多人沒法理解她為什麼對哥哥那麼好,因為哥哥就是很好。
哪裡都好。
夏與唐彎腰給她放水,耐心調著設備,是個恒溫浴缸,羽毛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就有一種破壞欲,但她很怕嚇到他。
畢竟他清淡慣了,她雖然黏人愛鬨,可對他動手動腳這種事,可沒做過。
看得久了,他便覺察到她視線,扭頭看她,“怎麼?”
羽毛搖頭,指了指他脖子,“就覺得你衣服扣子係太多了,你……不熱嗎?”
夏與唐:“……”
瞧她眼神都知道她沒想什麼好事,於是抬手解開了。
一顆,兩顆,三顆……
羽毛眼睜睜看著他直接把襯衣扣子解開完了,很自然地脫了下來。
“去找一下睡衣。”夏與唐看了她一眼。
羽毛:“哦。”她轉身出去的時候還在思考,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自己脫衣服脫得那麼自然的,她也想學一下。
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發覺,不是技巧的問題,是他就長了一副正經人的樣子。
於是羽毛有些後悔說要和他一起泡澡了,因為她還不會那麼自然脫衣服。
可想一想又很蠢蠢欲動。
她不得不反思自己不純潔的動機。
而後又寬慰自己:食色,性也。
衣櫃裡已經有衣服了,是下午哥哥直接定了叫人送來的,大多數都是她的衣服,夾雜了零星他的。
睡衣是羽毛買的,情侶款,非常的卡通可愛,羽毛單身久了,思想非常純潔,這會兒陡然又有些後悔。
買條吊帶裙也好……
這個也太幼稚了。
失策。
路過臥室的時候,看到床頭櫃上的放著的東西,不由挑了下眉,人對即將到來的未知的東西有著本能的害怕。
羽毛倒不是害怕彆的,她有點害怕不順利,而且那個進行到一半哥哥被送醫院的噩夢一直纏繞著她。
於是羽毛進浴室的時候,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憂愁和拘謹。
夏與唐看她那表情,笑了聲,“怎麼了?”
羽毛搖搖頭,過去把睡衣疊放好。
“櫃子裡有精油和乾花。”夏與唐給她指了指,“下頭那一格。”
羽毛:“哦。”
她過去看,一個一個拿起來瞧了眼,問他:“你喜歡哪個?”
“你挑就行。”他說。
羽毛哼了聲,“權益可是要自己爭取的,你不爭取可彆怪我隨心所欲了。”
倒不是說這件事,而是羽毛覺得他似乎有點什麼都依著她的樣子,這樣不好。
夏與唐笑了笑,沒吭聲。
一些細枝末節的事,他並不在意,她高興就行。
“你想要什麼一定要告訴我,”羽毛認真道,“我能給的都給,不能給至少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我想要的,也會告訴你。”
羽毛沒有談戀愛的經曆,但有交朋友的經曆,要想長遠在一起,一些事一定要說好,短時間可以靠熱情互相遷就,長時間肯定是要靠良好的習慣的。
夏與唐“嗯”了聲,“知道了。”
羽毛覺得倆人特彆像過家家呢!她有些惆悵地走過去,抱著他脖子親他,似乎這樣可以確認親近一些。
夏與唐熟稔地托住她的後頸,爾後順勢解開了她的衣服,低聲說:“水好了。”
倒是免去了她脫衣服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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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霧繚繞,氣氛安靜,羽毛原以為會很不自在,倒是沒有,兩個人泡了四十分鐘澡,接了半個小時的%e5%90%bb。
羽毛第一回 接%e5%90%bb接得麵紅耳赤喘不上氣。
大概是水太熱了。
間隙,夏與唐看了她片刻,低聲說道:“第一次去上學的時候,同桌問我叫什麼名字,因為不能把名字不口吃地完整說出來,所以遲疑了片刻,他以為我不想理他,表情很難看。後來經常遇到這種事,所以我很討厭自己。”
羽毛那些旖旎瞬間消退,有些呆地看著他。
她一直覺得哥哥都不太在意那些。
他像是突然想起來隨口跟她提一樣,表情很淡:“其實討厭的東西很多,我覺得每個人都很討厭,每天處在暴躁怨憤陰暗裡,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和周圍格格不入,說話比彆人困難,總是生病,永遠跟不上老師講課的進度。”
羽毛心咯噔了一下,眼淚倏忽就掉下來了,她抱住他,呼吸急促地喘熄著,脖子像是被人卡住了一樣難受,“哥哥……”
他從來沒說過。
夏與唐不想跟任何人分享那些灰暗的情緒垃圾,從很早他就知道,情緒是非常私密的東西,給出去一些,一定會得到些什麼,但情緒的交換不會總是那麼愉快,為了避免不愉快,他寧願不做情緒交換。
可是,他想羽毛了解他。
所有好的,不好的。
他從這個擁抱裡得到了愉快的情緒交換,他知道羽毛在心疼他,他曾經很討厭彆人的同情和憐憫,但羽毛的心疼,卻讓他覺得安慰,他甚至想讓自己顯得更可憐一些。
“我曾經……很想自己能消失掉,每天做夢都是自己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抹去,從未存在過,也不會被人記得,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抹去,那樣我就能解脫了。我覺得活著太累了,連呼吸都是困難的,不明白這麼麻煩的生命,存在究竟有什麼意義。”
他每說一句,羽毛哭聲就大一點,以至於最後仰著脖子嚎啕大哭起來。隻能緊緊、緊緊地抱住他,企圖通過這種方式去抱一抱那時候的他。
羽毛從小就沒那麼哭過,她從小就是個愛臭美的,總覺得扯著嗓子哭很傻很難看,可是她現在一點也忍不住,如果她不曾參與他的成長,或許她不會理解他的難過,可羽毛是陪著他一點一點長大的,每一步她都知道,她都參與過,無比清晰刻在腦子裡,他每說一句,就有無數畫麵湧上來,那些記憶裡平淡的歲月,平靜寡言的哥哥,每天思考的,卻是這些。
夏與唐伸手抱住她,輕輕擦掉她眼淚:“都過去了,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不想讓你哭。”
羽毛恨恨地咬他的脖子,很用力地咬著,眼淚仍是不爭氣地往外冒,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你太過分了!”
很疼,但是他沒有動,隻是安靜地等她發泄,“對不起。”
停頓片刻,他決定一次性說完,“你大概不知道,我從小就很依賴你,我的人生像是遊離在世界之外,你是我覺得我唯一可以抓住的東西,我希望你隻屬於我,我希望你的目光永遠在我這裡,每次你去跟彆人玩,我都會很焦躁。”
但他什麼都不能做,他很小便有一種本能的直覺,直覺到自己異於常人,知道自己非善良一方,他的行為和思想是怪異的不正確的甚至扭曲的。
他第一次開口形容自己想法的時候,是對心理醫生,男人溫和的麵目看著他,隻是說了句:“這沒什麼。”
不然大約他很早就崩潰了。
“所以我知道我對你有非分之想的時候,自我厭惡已經達到了頂峰,我很害怕,我沒有辦法再告訴自己這沒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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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自我厭惡到了極點,也無法阻止那些近乎偏執的占有欲,他無時無刻不想撕碎那些偽裝,去親%e5%90%bb她,擁抱她。
他覺得自己病了,心思肮臟又齷齪,他開始覺得恐懼,害怕看到她,害怕會失控。
羽毛不想聽了,她哭得渾身顫唞,去抱他,親%e5%90%bb他,去貼近他,似乎在說: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不要討厭自己。
他們互相抱著親%e5%90%bb,拚命去靠近對方。
“羽毛,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永遠都不會。”他聲音認真到虔誠。
羽毛胡亂搖著頭,她沒有害怕,她隻有心疼,甚至於他覺得他那些再正常不過,他那時候真的很艱難,他可以抱怨的,可以去哭的,可以去鬨,可以任性……他也隻是個多病的小孩子而已,可他都忍下來了。
他就是個笨蛋,還以為自己有多壞呢!
她沒有說話,因為哽咽著說不出口,她隻是抱他更緊些,告訴他,我不害怕。
夏與唐像是卸下了一層枷鎖,他強硬地擠進去,情願溺死在情潮裡一樣去掠奪。
他後來抱她去臥室。
他今夜說了有生以來最多的話。
羽毛流了有史以來最多的眼淚。
他在撞擊裡壓抑著說:“我說過的,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說不,我就停止。”
好幾次羽毛都對他又咬又踢,覺得從前自己真是對他誤解太深,又似乎徹底明白他說的重欲絲毫不是個玩笑話。
但羽毛始終沒能說出一個“不”字。
她真的,很喜歡他。
第四十八章 你發燒了
48.
羽毛第二天醒不過來, 夢裡都在哭,覺得難過得很,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很了解哥哥, 可最後卻發現, 自己根本對他知之甚少。
他到底是多能忍的性格,明明那麼痛苦,卻總一副淡漠樣子。
更讓人難過得是,沒有人對他不好,沒有人苛待過他, 他也沒有埋怨過任何人, 他隻是討厭自己。
他像個孤島一樣的活著。
羽毛隻是一隻固執想要棲息在島上的小鳥。
羽毛做了很多很多的夢, 夢斷斷續續記不清楚,隻是知道自己很難過, 以及大多都和他有關。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羽毛緊緊的抱著哥哥的脖子, 仿佛要把自己整個人都融進他的身體裡。
羽毛睜開眼,動了一下,抬頭看到他已經醒了, 說了聲:“早。”
夏與唐側頭,嗓音低啞著,“早。”
對視的片刻, 氣氛有一些怪異。
羽毛嗓子也是啞的, “你沒睡好?”
他搖頭,隻是問她,“要喝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