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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宋楚平的貼身之物,他如何能不認得?還正在心喜她如此看重,隨身攜帶,猝不及防聽見了她的話語,整個人猶如掉入隆冬的冰窖中。

她今日帶著這貔貅玉佩,居然是想要拿去當鋪換銀錢?

她那麼多釵環,每一樣拿出來都價值連城,偏偏當的是他私底下單獨送給她的這樣東西?

這是想將他以往的痕跡抹除地乾乾淨淨麼?

他偏不能讓她如願!

宋楚平眸中幽暗不明,待遇上路障的間隙,飛速寫了張紙條,將其遞給了喬裝而來的衛鐘。

於是……

福至當鋪的掌櫃,隔著櫃台將玉佩遞還給了她,滿臉笑容道,“姑娘,你這玉佩我瞧著不像是真貨,便不好收了。”

溫縈柔當真哭笑不得,莫非宋楚平賞她的東西還能有假不成?且如若真是假貨,掌櫃的早就破口大罵了,還怎會如此客氣對她?

可就算是她如何解釋,掌櫃的也不依,還差人將她請了出來。

溫縈柔偏不信邪,冷笑一聲,又朝車夫道,“轉道去雲緣當鋪。”

雲緣當鋪的掌櫃倒沒有拿真假說事兒,隻頭上冒著冷汗道,“姑娘這玉佩乃是一等一的好貨,可惜、可惜我這廟小,沒有這麼多現銀來換,不然姑娘還是去彆處看看吧?”

溫縈柔淡然一笑,“區區五千兩銀子,貴店都拿不出來麼?”

當鋪金銀往來最是頻繁,哪家當鋪不備個小幾萬兩銀子在店中?這套說辭儼然就是唬人。

偏偏掌櫃的咬死了,攤手無奈道,“拿不出,著實拿不出。”

“那我不當五千兩,僅當三千兩。”

掌櫃的一愣,讒眼覷了覷那塊綠油油瑩燦燦的玉佩,吞了口口水還是道,“三千兩也沒有。”

溫縈柔嗬嗬一笑,“五百兩總有了吧?”

“近來生意不好做,五百兩也沒有。姑娘,我家中還有事兒,待會就要打烊歸家了,勞駕姑娘移步吧。”

掌櫃擔心再說下去,她會將價壓到五十兩,趕忙尋了個借口,將人請了出去。

此時,對於阿福的身份,溫縈柔已經有了八分成算,回到車上,最在後頭特意朝“阿福”的脖頸處覷了覷,果然瞧見了了一片紅疙瘩。

她由剛開始的驚懼,轉為了惱怒。

宋楚平這是何意?

先是惡語傷人將她轟出了攝政王府,緊而又喬裝成一個車夫為她瞻前馬後?

拿她如此戲耍,就這麼好玩兒麼?

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買房大事要緊。溫縈柔隻得先鼓了一肚子的氣,換了家當鋪,拿出了其他的釵環出來當,當鋪老板見不是貔貅玉佩,果然笑嘻嘻地幫她換了銀錢。

待到了約定地點,將定金教給了中人後,溫縈柔坐回到了車上,愈發氣惱了起來。

雖然摸不透宋楚平的心思,可是她惹不起,總還躲得起吧?

如今天色還未暗下來,車架還在朱雀大街旁的巷子穿梭。她黑著臉掀起垂幔,正想著將今日的車錢扔給他,準備重新去車行賃一輛車架,去接溫文博回田柳村。

哪隻她一掀開垂幔,便在車架前的不遠處,瞧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章文彬著了一身青色常服,通身清爍,眉目疏朗站在車架旁,直直對上了溫縈柔的眼睛,“在下搭車,不知姑娘可否行個方便?”

街麵上尋常百姓搭車是常事,問過車夫後,有空位即可。可堂堂伯爵府的公子不坐自家的車架,而在街上攔車,這其中顯然大有深意。

對比起她從未蒙麵過的於捕頭,眼前的章文彬顯然更具威脅!

宋楚平指尖輕顫一下,正擺手想將他驅離走,卻聽得身後傳來她的柔聲細語,“自然,公子請上車。”

宋楚平的臉色險些就要繃不住,他心中焦躁異常,下意識就要去轉指尖的扳指,卻發現大拇指上空空如也,心中愈發落寞。

此時暴露身份,隻怕會功虧一簣。宋楚平權衡之下,隻得做罷。

章文彬說服了父母,又將這幾日積壓的公務全都處理了,這才做足了思想準備,讓人尋著溫縈柔的蹤跡,來探一探她的芳心。

他掀起垂幔,坐定在了溫縈柔對麵,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眸瞧了她幾眼,隻覺得不過短短半月不見,她變得更美豔動人,寒風偶爾穿入,將她的發絲繚亂,愈發顯得她的玉顏靈動了幾分。

還是溫縈柔開了口,她瑩瑩笑道,“縈柔離開王府匆忙,亦不好給公子留下隻言片語,希望公子勿怪。公子幫助縈柔頗多,又是幫傳信又是幫尋房,縈柔本想親去伯爵府謝過,又擔心給公子添麻煩。今日既然撞見了,不知公子何時有空?縈柔定要同舍弟一起,去仙客來擺一桌筵席,好好謝過公子的照拂之意。”

她這話,既是說給章文彬聽的,也是說給駕馬的宋楚平聽的。一來是鄭重道謝,二來說明此前二人確有交集,可也不過是些瑣事。並沒有因為當時頂著通房的頭銜,做出什麼不軌之事。

“區區小事,何勞姑娘記掛這麼久。更何況姑娘能出王府重獲自由,在下替姑娘感到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怪罪呢?”

章文彬將她的笑靨印進了心中,倒也沒有墨跡,直接切入主題道,

“實不相瞞,在下今日特意尋來,乃是當麵向姑娘表明心意。”

章文彬緊張至極,隻覺得心臟就要從嗓子中跳出來,卻依舊鼓足了勇氣,雙眼炯炯地望著她,

“在下家中在京城,尚有些薄田與買賣,因祖宗立了些苦勞,又受些蔭封,在下不才,懷些小能,在朝堂博得一小官……”

章文彬深呼吸一口,話語一頓,殷切問道,“在下、在下心儀姑娘,願三書六禮,聘姑娘做在下的正妻,不知、不知姑娘可否應允?”

第51章 情敵

章文彬此話一出, 車內的二人明顯感覺正在疾馳的馬車,乍然放慢了一些速度。好似就連那有些羸弱的馬匹,都在等著她的答案。

溫縈柔懵住了, 眼瞳微擴, 望著麵前殷切赧然的男子。

她在王府時,多多少少就能感應得到章文彬對她的心意。若不是如此, 二人那淡薄如水的遠親關係,也實在不足以支撐他,如此俠肝義膽對她。

可她亦著實沒想到,章文彬一個伯爵蹁躚貴公子, 會有意娶個落魄商女做正妻。

平心而論,雖與章文彬打交道得不多,可她也知他敦厚老實,為人牢靠, 不僅才華斐然, 更是難得的不驕不躁,沒有半分討厭的世家子弟的習氣, 就連在尋常百姓間也頗有幾分讚譽。王府的小丫鬟們,提起他來, 亦常常麵紅耳赤,一副思春的模樣。

若得他做夫君,定然……會過得很幸福吧?總是要嫁人的, 嫁給章文彬這樣的正人君子, 溫縈柔的確不抗拒。

可眼下儼然不是章文彬表白的好時候,車架上還坐著尊閻王,正青麵獠牙蹲守在垂幔外。宋楚平假扮車夫介入她的生活當中,莫非是見自己還沒有婚嫁, 還存了想要她回去當通房的心思?

溫縈柔心亂如麻,青蔥玉指不斷揪著手中的帕子,“公子清雅,伯爵府高門,豈是縈柔一介農女堪配得起得?公子還是莫要說笑了。”◣思◣兔◣網◣

章文彬見她往玩笑上扯,急急道,“門戶高低乃是世俗偏見,我章家自然不是那等趨炎附勢之輩,娶妻娶賢,方能美滿一生。且在下已經同家中父母商議過了,二老樂意至極,這才誠心來姑娘身前求娶。若是姑娘顧慮門戶,大可放心”

溫縈柔心臟撲通跳了幾下,抿緊了唇線道,“章公子才見過縈柔幾麵而已,不知縈柔身世複雜,且還在攝政王府擔過一陣通房的虛名。”

“旁的不說,若是攝政王府的暖房妾,一朝變為了侯爵嫡子的正房妻,這若是讓人傳了出去,定會毀了公子清譽。再者,公子與攝政王乃是生死之交,公子可有想過,萬一縈柔答應了,今後又該如何自處?”

“客宴聚會上若見著了,縈柔是該以伯爵夫人自居,還是以奴婢自居?如此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縈柔、縈柔實在是…唯恐避之不及……難能消受……”

“姑娘!”章文彬見她語中似有拒絕之意,忙將她的話語截斷。

“一則,姑娘你也說了,隻是擔了通房的虛名而已,這豈可當真?並且攝政王府將此事捂得嚴實,饒是有人知曉,也不會亂嚼攝政王府的舌根,此事姑娘不必擔心。”

“二則,楚平此人雖然瞧著威嚴暴戾,可為人最是公道,定然會按下往事,揭過不提。若是姑娘不想見他,覺得在京中呆著實在是彆扭,那在下可向朝廷申請調離京城,做一方郡守亦是樂事。”

“其餘的,都是在下應該考慮的事兒。”章文彬緊張不已,落在膝上的手掌,已經不知不覺中攥緊了衣擺,

“姑娘隻需考慮一點,那便是是否有意願,同我廝守一生。”

他如此深厚的情意,鋪天蓋地朝溫縈柔席卷而來,溫縈柔五分害羞三分難堪,實在不知如何應對。

此時車外聽了一路的宋楚平,壓抑著暴怒,黑著臉重重錘了幾下門框。

這是乘客到了指定地點。需要下車時,車夫在外頭的提示。按理說沒應該是吆喝一聲的,但宋楚平現在說不了話,所以隻能靠錘車框來表達。

章文彬沒料到,車夫這麼快就將他拉到了目的地。

車中的二人齊齊愣住,章文彬並未動身下車,顯然還在等著她的答複。

溫縈柔眸光閃爍幾下,隻得道,“公子、此事你提得突然,婚姻大事絕非兒戲,待縈柔歸家,同家母商議過後,再給你一個答複,你看如此可麼?”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讓章文彬無從反駁,他隱下眸中的失望,頗有風度道,“這是自然,那兩日之後,在下尋找機會再來問姑娘。”

“姑娘,此乃在下無意中得的一塊美玉。這是雕花玉乃是女子之物,在下不好攜帶,便贈與姑娘,往姑娘莫要嫌棄。”

章文彬將一塊白熒透亮的玉佩從袖籠中掏了出來,塞到了溫縈柔懷裡,然後頭也不回,便跳下了馬車急步而去,絲毫不給溫縈柔回絕的餘地。

溫縈柔握著燙手的雕花玉,掀起窗前的垂幔,想要喚他,但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口。

她幽幽歎了一口氣,思緒萬千,也顧不上宋楚平是否聽見了他們的對話,更顧不上他是何想法。

她從懷中掏出些銀錢,有些身心俱疲道,“這是今日的車錢,你不必管我,自去攬活吧。我心情不爽,想再在街上獨自逛逛。”

說罷,拎上給鬆寶買的畫本和溫母的針線,頭也不回,就朝反方向走去,任身後宋楚平怎麼裝啞巴嗚咽都沒有用。

溫縈柔迎著冷風走了許久,才從今日種種中抽離了出來,在巷角飲了杯熱茶,覺得身子暖和一些後,在路邊隨便攔了輛馬車,趕著時間去接溫文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