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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信呢?”

“小人不知道,下一站應當是江陵。”

裴凜之歎了口氣,他猜想曹勉意識到這個問題不是他能解決的,便向朝廷寫了奏折遞上去,但奏折還沒出荊州地界就被截住了。

“那曹大人是被誰殺的?”裴凜之問。

陳謙搖頭:“這小人真不知。”

“誰人送他們離開的?”

“是小人。”

“給我說說當時的情況。”

“那日下著小雨,小人親自送曹大人上船。我還勸他們等雨停了再走,但他們執意要走,看起來比較迫切。”

“他們屍體上可曾有傷?”

“仵作說身上沒有外傷,但指甲顏色發黑,似是中了毒。”

裴凜之閉上眼睛,這就沒有錯了,必定是中了毒,才會在沉船的時候完全沒有反應。有人在他們中毒之後,將船鑿沉了,那麼下毒之人是誰?裴凜之握緊了拳頭。

裴凜之讓人將屈家家主帶了過來,開始盤問,他沒有直接問曹勉之事,而是問起了均田一事。

屈慶說:“之前有位大人來找小人商議此事,小人家田畝過多,沒能統計完,一時間算不清,那位大人說等他回來再算。”

裴凜之淡淡地說:“哦,那位大人已經去世了,你不知道?”

屈慶裝作一副十分吃驚的模樣:“當真?那太可惜了。均田一事,是否要等朝廷再派人來推行?”

裴凜之麵無表情地說:“不必了,我說了算。交出你家所有土地的契書,明日就開始丈量土地。”

屈慶麵色一僵,訥訥地說:“大人是新來的推官?”

“我不是,但這事我能管。”裴凜之說,“還有一件事要跟屈老爺確認一下,最近你送了荊州刺史五萬兩銀子,江安縣令一萬兩,為什麼要賄賂朝廷命官?你們給曹大人和他的隨從下了什麼毒?”

第159章 懲處

屈慶嚇得一個哆嗦, 連忙跪下:“大人,小人冤枉,下毒之事與我無乾。”

裴凜之冷笑一聲:“與你無乾?曹大人出事之後, 你便巴巴地給謝雲與陳謙送銀子,讓謝雲命令陳謙火速結案, 將曹大人的遺體燒掉。官府辦案, 何時需要你來指揮?你算哪根蔥?或者說, 屈老爺是這江安縣的土皇帝, 江安地界的事都由你說了算?”

屈慶被裴凜之淩厲的目光嚇得瑟縮了一下, 趕緊低下頭,%e8%88%94了%e8%88%94乾燥的唇:“小人豈敢!當時那些屍體都停放在我家的田地裡, 實在太多了, 莊戶們都害怕, 紛紛來央求我想辦法早點處理那些屍體。不得已,我才去求謝大人的。”

裴凜之像聽到天大笑話似的仰頭哈哈大笑了數聲:“這麼看來, 屈老爺還真是個宅心仁厚的東家, 如此替莊戶考慮。可據我所知,屈老爺朝佃戶收的租子是五成, 佃戶們還得交三成賦稅, 自己隻能得到兩成。裴某走南闖北, 從未見過如此黑心的地主!你逼得多少人走投無路,賣身為奴給你當私兵當家奴, 你連佃戶的死活都不管, 還會管佃戶受到遺體的影響?”

屈慶背上直冒冷汗。

裴凜之將茶杯往地上一砸,大聲喝罵:“姓屈的!休要再跟老子狡辯, 再不從實交來, 大刑伺候!來人, 上板子!”

儘管蕭彧並不太讚同嚴刑逼供,但裴凜之覺得,有些人畏威而不懷德,就是欠收拾。

屈慶何曾受過這等苦,但如今他的靠山全倒了,再也不敢嘴硬,嚇得跟篩糠一樣:“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人都招,小人全都招!毒真不是小人下的,是犬子所為。他張揚跋扈,不知深淺,買通船家,給曹大人等人吃了河豚,釀成了大禍。小人知道的時候,已經晚啦!”他說到這裡涕淚俱下。

裴凜之說:“來人,去將屈慶的兒子都抓過來。”

屈慶連忙說:“是小人的二兒子,與其他人無乾。”

裴凜之冷哼一聲:“本帥自有分寸,不冤枉一個好人,也決不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裴凜之命人將屈氏父子全都抓了起來,然後在城內張貼告示,並且命官差四處敲鑼宣傳,讓跟屈家有冤仇的人都來申冤。

裴凜之打算將屈家一次性搞垮,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並且要殺雞儆猴給全天下的世家豪強看,敢跟朝廷作對,就是這個下場!

剛開始還沒有人敢來申冤,裴凜之也不著急,他一邊主持均田,一邊整頓荊州吏治與治安,抓了一批貪官汙吏,殺了一群匪盜山賊。

江安的百姓終於相信有青天大老爺來給他們撐腰了,紛紛都來衙門擊鼓鳴冤。

接下來半個月內,裴凜之命人記錄下屈家人的所有罪狀。待到審訊完畢,不等秋後問斬,就直接斬殺了屈家父子,尤其是屈慶的次子,更是被處以淩遲,以告慰喊冤而死的曹大人與那些將士。

這件事在荊州引起了極大的轟動,那些地方豪強與小地主無不戰戰兢兢,生怕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再也不敢在均田一事上弄花樣。

當然這事還沒完,屈家父子伏誅之後,屈家其他人有罪的通通被判刑服役,沒收了所有田產分發給百姓,還抄沒了屈家的家產。

至於無罪的屈家人,裴凜之倒沒有問責,這是蕭彧堅持的,有罪者皆要伏法,但是不搞株連。

除了整治屈家,荊州的大小官員全都被裴凜之給捋了一遍,問題不太嚴重的貶職敲打一番,問題嚴重的就全都抓起來,押送至建業,交由朝廷處罰。

這麼一鬨,荊州從刺史到縣令,大半被抓了起來。裴凜之挑選了幾個像樣點的任命為新的郡守與縣令,因為缺人,在荊州做推官的另外幾名進士也被裴凜之任命為臨時縣令,還缺的崗位就得朝廷任命人過來了。

整頓完荊州,裴凜之帶著他的兵和收編來的私兵繼續回豫州操練,還拉走了屈家糧庫裡的糧食,倒是可以給蕭彧省點糧草了。

建業城太初宮內,蕭彧陰著臉,坐在殿內,看完裴凜之書寫的十二頁書信,一反常態,這次除了問候,並沒有說任何私事,裡麵全都是關於荊州的情況,足見問題之嚴重。

蕭彧放下最後一張信紙,問:“曹大人與將士們的骨灰呢?”

負責押解任務的校尉答:“正在宮外。”

蕭彧說:“請進來罷。”

校尉愣了一下,但是沒敢反對,恭敬答:“遵命!”

殿上所有官員都看著蕭彧,為什麼要將將士們的骨灰都拿到大殿上來,陛下這是要做什麼?

不一會兒,校尉領著幾名將士抬著三口大缸進來了。

蕭彧看著那幾口大缸,咬緊了牙關:“為何是三口缸?都沒有分開嗎?”

校尉單膝跪地:“陛下,我們到的時候,曹大人和弟兄們都被燒了,骨灰全都收在一塊兒,根本沒分。裴將軍說不如將他們葬在一起。”

蕭彧眼眶有點發紅,他閉上眼,再睜開,用冷峻的聲音說:“王涓王大人。”

王涓連忙答:“臣在!”

蕭彧緩緩地說:“在紫金山中擇一塊風水寶地,修建一座英雄陵園,安葬曹大人以及將士們的骨灰,立一座英雄碑,往後所有為國捐軀的英雄都有資格安葬於紫金山陵園。”

王涓說:“臣遵旨!”

蕭彧又說:“閔大人,撫恤好曹大人以及將士們的家屬。並代我向他們表示慰問和歉意,朕虧欠他們,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沒能為他們保留。”-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閔翀答:“臣領旨!”

蕭彧安排好英雄骨灰,方才談起荊州貪官一事:“此次裴將軍在荊州徹查曹大人殉職一案,一如掀開了地方吏治的遮羞布,什麼魑魅魍魎都現出了原形。僅荊州一地,就查出三十一名官員瀆職,貪汙受賄、濫用職權、草菅人命,樁樁件件,令人發指!這些人配為人父母官?配為孔孟傳人?簡直就是披著人皮的牛鬼蛇神!這僅是一州的官員,其他各州呢?!”

蕭彧的聲音不大,說得也很慢,但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字字句句鑿進了殿下百官的耳中、心底,他們知道,蕭彧發怒了。

蕭彧說:“李大人!”

刑部尚書李仁忙答:“臣在!”

“謝雲等人的罪狀裴將軍已經查明,案宗也一並送了過來,接下來該你們刑部量刑了。一律按照律法處置,不得網開一麵!定奪不了,交由我處罰。”蕭彧說。

“臣遵旨!”

雖然荊州刺史被押解回京,蕭彧卻一個眼神都不願意賞給對方,根本都沒見他,全權交給刑部去處置。

他知道,地方吏治都好比糞坑,沒有一處是乾淨的,一掀開就臭不可聞,必須要大力整頓才行。

但現在的狀況是內憂外患,經不起折騰,隻能先殺雞儆猴,用荊州一個例子來震懾其他各州的官吏。

蕭彧讓《星火》報大幅報道了曹勉推行均田製殉職一事,著重詳細描寫了凶手屈家的判罰結果。目的是為了敲山震虎,讓那些反對均田的地方豪強知道,違抗朝廷命令的結果會怎樣。

在蕭彧的督促下,荊州那一乾罪官的判罰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其中陳謙被問斬,因為他對屈慶助紂為虐,還幫助屈家濫殺了數名無辜百姓;謝雲貪汙受賄、禦下不嚴,被判終身流放至交州,並被罰沒所有家產。

其餘人等,根據罪狀輕重,紛紛被判以流放、服役等刑罰,最輕的也是被免職並處以高額罰金,且子孫後代永遠不得入仕。

終身不得入仕這個刑罰對世家庶族來說,是相當嚴重的刑罰,這就意味著,就永遠切斷了他們重新攀上去的可能。

處理完這些罪官,新一期的《星火》報濃墨重彩地報道了荊州三十多名官員集體瀆職受賄一事,每一個官員的罪責和刑罰都報道得清清楚楚。

這兩期報紙都加印了數萬份,免費發放到各州郡,讓世人都知道,貪贓枉法、玩忽職守終究會有什麼下場。

處理完這兩樁案子,蕭彧再沒接到推官出事的報告,算是取得了短暫的勝利。改革總是要出現犧牲的,可惜了曹大人和那五十名將士。

夏日黃昏,蕭彧正席地而坐於書房中,手中看著各地推官呈上來的奏折。

剛下完雨,空氣中的燥熱被一掃而空,讓人倍感舒適,隻是蚊蟲開始多了起來,有點惱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爹爹,爹爹!”

蕭彧抬起頭,臉上露出笑容,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隻見阿平身上穿著獵裝,手裡拿著一把小弓,背上背著一個小箭筒,十分威武神氣,便問:“練完箭了?”

“嗯,爹爹,我今日射箭,中了十次靶心,我厲不厲害?你什麼時候帶我出去打獵啊?”阿平臉蛋紅撲撲的,鼻尖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真的啊?我們阿平這麼厲害了,真棒!”蕭彧抬手抹了一把他鼻子上的汗珠,說,“等你師父回來,我們就帶你去打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