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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上來。”

蕭彧頭也不抬:“沒關係,我有正事忙,你不用管我。”

他拿了一把磨得錚亮的剪刀在手,將當日要開花的母本稻穗上的穎殼上部都剪掉,去除母本原有的雄花花藥。

因為水稻是自花授粉,如果不剪掉雄花,它就完成了自花授粉,也就沒有了雜交的價值。

母本去雄之後,便用紙殼套上,以防它被周圍的雄花授粉。

父本也選擇當日要開花的,在開花前將整個稻穗剪下來,再將穎殼剪開,但是不能剪去雄花花藥,隻是讓花粉暴露出來,插在水中,等太陽光一照,花粉就會散開,等到正午時分,是散粉最旺盛的時間,便拿起父本,將花粉授到已經去雄的母本上,實現人工授粉。

等授粉完畢,依然用袋子套上,等它們完全授粉完成,才能摘下紙套。這樣是為了防止母本混上同類的雄花花粉,保證雜交的純正性。

這些經驗,是多少代人總結出來的優良經驗,放在當下這個時代來看,那完全就是天方夜譚的事。

所以裴凜之看到蕭彧坐在田埂上,手裡拿著一根剛抽出來的稻穗,一個個小心地剪掉穎殼,忍不住問:“郎君這是在作甚?好好的稻穗怎麼要剪掉它?”

蕭彧手裡動作不停:“我在弄雜交水稻。”

裴凜之聽不懂了:“雜交水稻?那是什麼?”

“就是將不同的水稻雜交授粉,看看能長出什麼樣的水稻來。”蕭彧說。

裴凜之看著這樣的蕭彧,感到十分陌生:“郎君是如何得知這些的?”

蕭彧手裡的動作停了片刻,扭頭看著裴凜之,說:“我也不知道,做夢的時候受到了神啟。所以想試試。”

裴凜之自然是不太相信他說的,因為殿下對神並不敬畏,尤其是對菩薩佛祖十分不以為然,他不相信他突然就願意相信神啟。

裴凜之說:“你剪掉這些又是為了什麼?”

蕭彧知道,有些事是蒙混不過去的,尤其是雜交水稻這件事,因為它太過專業細致,如果說彆的事還有辦法假托是從書中看來的,但這個絕對是不可能出現在當代的書本中的。

蕭彧說:“剪掉穎殼,讓雄花花粉暴露出來,一會兒好授粉。”

裴凜之滿頭霧水:“穎殼我知道,雄花是什麼?授粉又是什麼?殿下說的我越來越聽不懂了。”

蕭彧深吸一口氣,說:“凜之,你要是相信我,就不要再問了。”

裴凜之抿緊了唇,看著蕭彧。

蕭彧心跳有些快,手裡的剪刀都有些不穩了,還剪壞了兩個穎殼,他停下來,歎了口氣,有些事,終於還是要說的吧。

他%e8%88%94%e8%88%94唇,抬頭看看頭頂的太陽位置,說:“有些事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等我忙完了再跟你說吧。”

他又低下頭,心無旁騖迅速剪著穎殼,那動作嫻熟得絕對不是乾一天兩天就能達到的。

裴凜之的手捏成了拳頭,看著蕭彧不說話,他內心的不安如同素娟上的一滴墨汁,慢慢暈染開來,越來越大。

很長時間以來,他都覺得殿下變化很大,因是朝著好的方向改變的,他並沒有過多去糾結。今日,他意識到自己馬上要打開一個未知的盒子,他內心惶恐不安,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蕭彧將一株占城稻父本剪好穎殼,插在田邊的水中,等著它散粉。接著又剪下一株馬上要開花的,繼續剪穎殼。

裴凜之便看著他行雲流水一般做著這樣的事,哪怕是鬢角已經汗濕,鼻尖唇上滲著密密的汗珠,他也渾然不覺。

這樣的殿下,讓他覺得極其陌生。但他不得不承認,殿下`身上散發出一種奪人眼目的自信與從容,那種渾然忘我的狀態,仿佛是在做著最神聖最偉大的事。

裴凜之不願意乾擾蕭彧,便安靜地陪著坐在一旁,看著他坐著極其細致的活兒。

過了好一會兒,裴凜之起身,拿來一把剪刀,問:“郎君,需要我幫你嗎?”

蕭彧回過神來:“好啊。你試著做一下,將這個殼剪掉,彆將裡麵這個花藥剪掉了,剪掉就沒用了。”他將手裡沒剪完的稻穗給了裴凜之。

裴凜之試了好幾次,才終於找到竅門,這種事看著簡單,做起來並不容易,更何況誰會想到用這個辦法給水稻授粉呢,簡直聞所未聞。他的殿下,身上究竟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裴凜之的心有些慌亂,雖然殿下就坐在他觸手可及的旁邊,卻無端讓他覺得自己離他非常非常遠。

蕭彧終於又剪完一個稻穗,伸長脖子看了看水中插著的父本散粉狀況,又仰頭眯眼看看頭頂的太陽,站起身來,說:“你繼續幫我剪吧,開了花就不要了,要沒開花的。”

他拿起插在水中的一個個稻穗,將花粉塗在已經剪好穎殼的母本上。

忙到正午,蕭彧擦了一把汗,說:“好了,那些基本都已經開花了,沒法再人工授粉了,明日再弄吧。”

今日他用占城稻做父本,崖州稻做母本,明日將二者調換一下,最後看看到底是哪種雜交方式最好。

要培育穩定的雜交水稻品種,至少要經過七八代的培育,就算是崖州這樣一年三熟的地方,弄出雜交水稻來,也需要三年時間。

再將雜交水稻推廣開來,起碼也需要五到十年左右。時間很長,但跟人類發展的曆史長河比起來,隻是轉瞬而已,蕭彧覺得值得做。終有一天,人們都會填飽肚子,不再為吃飯發愁。

希望天竺稻和暹羅稻也能趕在同一個時間開花,這樣自己就會省上不少時間。

這一季算是初次嘗試,真正做雜交試驗要等下一季種植了,他會控製好播種時間。

裴凜之跟在蕭彧身後,看著他光腳踩在泥地上,勻稱細長的小腿上還沾著泥,他說:“郎君,洗個腳吧。”

蕭彧看了一下:“好。”

他們走到水井邊,裴凜之從水井中打出一桶水,蹲下來給蕭彧洗腳。

蕭彧忙說:“我自己來。”

裴凜之沒理他,繼續潑水將蕭彧腿上腳上的泥洗得乾乾淨淨:“好了,郎君。”

蕭彧呐呐地說:“謝謝。”

裴凜之將剩下的水給自己胡亂洗了兩把,直起腰來:“郎君是不是有話同我說。”

這時阿平大聲叫了起來:“郎君,郎君!七飯啦。”

蕭彧一回頭,看見阿平邁著小短腿,朝自己飛快跑來,賴峰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慢點跑。”

蕭彧笑起來:“來啦,來啦,走吧,吃飯去,回頭再跟你說。”他接住跑到自己跟前的阿平,將他抱起來,往空中拋去,又接住,逗得阿平咯咯直笑。

裴凜之微微歎了口氣,說不出是失落還是鬆了口氣。

第71章 坦白

今日過年, 孟洪又送了一堆菜來。除了蕭彧喜歡的蔬菜和豆製品,還有一腿豬肉,半隻羊, 活雞活鴨活魚活蝦等。

種類和數量都不少, 就是家中吃飯的人很少, 這麼多菜根本吃不完,這種天可不太適合儲存肉類。

蕭彧叫廚房裡將今天要吃的肉留下, 剩下的都切成大塊, 醃好煮熟, 然後入油鍋炸,倒入炸肉的油封存起來。這法子他之前給出海的船員用過,肉能存上好一陣不會壞。

要說崖州哪兒都好, 唯獨這點不太好, 沒有冰,肉類特彆容易壞。就算每天上市場買鮮肉,到晚上也未必能吃上新鮮的, 最熱的時候,肉不到晚上就壞掉了。

不過今天還是不必擔心, 肉還能保鮮到晚上。

孩子最愛過年, 因為過年意味著有肉吃。

他們家平時也不缺肉吃, 但逢年過節還是更豐盛一些,所以阿平也喜歡過年過節。←思←兔←在←線←閱←讀←

過不過年對蕭彧沒啥區彆,因為他現在還在齋戒中, 已經有半年左右沒吃肉了, 嘴裡真是淡出個鳥來了。

廚娘是家仆的老婆, 做菜手藝還可以, 但由於是窮苦人家出身, 會的也就是那幾樣家常菜。蕭彧指點了不少,現在已經能燒出幾樣硬菜了。

但她也不能將蔬菜豆腐做出花樣來,蕭彧想吃點合口味的,還得自己動手。

比如今天中午,蕭彧便給自己弄了個涼拌三絲,萵筍絲、黃瓜絲和木耳絲,放了檸檬汁、醬油、蒜蓉、辣蓼末和香油攪拌,十分清爽可口。

檸檬就是蕭彧當初嫁接在孟洪家柚子樹上結出來的。

連無肉不歡的阿平都吃了不少,小家夥特彆愛吃黃瓜,完全是把黃瓜當水果吃。

到底還是水果太匱乏了,再等幾年,水果種類就能豐富起來了,比如甘蔗、葡萄、石榴與荸薺。

吃完飯,蕭彧便去廚房幫忙準備年夜飯。

這邊隻有一個廚娘,平時做十幾個人的飯還是可以的,但年夜飯想要做出些新花樣來,她的水平還欠缺了些。

蕭彧在廚房裡忙活的時候,裴凜之便在窗外看著裡麵的蕭彧走神。殿下從小到大,從未進過禦膳房,而且他做的很多菜,就連是自幼在宮中長大的他們都未曾吃到過。

他如何知道這麼多菜的做法呢?難道真是從書上看到的?對自己無話不談的殿下為何從前從未跟他提起過?

裴凜之努力回想他們在宮中的那些日子,但越想越心驚。

殿下自從來到崖州之後,就一改從前謹小慎微的性格,變得果敢而自信,不畏艱難,勇於嘗試,積極動手,很多連自己都不敢想的事,他都做到了。

他原以為是殿下受到刺激,一下子開了竅,終於成長起來了。

現在想來,這個成長簡直就是脫胎換骨,而且是一夕之間,快得驚人。

裴凜之隔窗看著認真忙碌的蕭彧,不敢再去深想,甚至都有點不敢去問那個答案了。他轉過身,離開了廚房。

賴峰正推著阿平在蕩秋千,小家夥興奮得咯咯直笑。裴凜之沒心情陪孩子玩,便進了書房。

蕭彧的案桌上擺放著一些用紙剪成的牛羊馬貓狗等小動物,還有一些竹片和絹布,裴凜之拿起來看了一下,這是打算做什麼玩具?

旁邊還有一個切開掏了瓤的柚子皮,柚子瓤已經不見了,還留著這個皮做什麼?裴凜之拿起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蕭彧指點廚娘將簡易版佛跳牆燉上,便從廚房出來了,紅燒肉、糖醋排骨、白切雞、紅燒魚之類的廚娘都會做,無需他幫忙了。

阿平見到他回來,趕緊從秋千上下來:“郎君,郎君,燈!”

蕭彧笑了:“彆著急,我這就去給你做。”他答應給阿平做個走馬燈,小家夥記性好,一直惦記著呢。

阿平非常乖,說不進書房就不進書房,一直在這裡等著蕭彧。

蕭彧抱著阿平進屋:“阿平不許亂動桌上的東西哦。凜之也在?”

裴凜之正在看蕭彧修改的崖州律例,見他進來,放下手裡的書:“忙完了?”

蕭彧笑眯眯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