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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又一起乾杯。

蕭彧倒上第三杯,笑嗬嗬地跟裴凜之再次碰杯:“為我們的團圓再乾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

賴平川看著這個放浪形骸毫無架子的前太子,與這樣一幫販夫走卒平起平坐,依舊樂在其中。他覺得無比惋惜,但也為在座的人慶幸,他們如此幸運,遇到了這樣一個仁愛的家主。

小世子若是送到這裡來,到底好是不好?

第43章 不渝

喝完三杯, 蕭彧放下酒杯開始吃飯。門外有人探頭探腦,此時天色未暗,蕭彧看得真切, 是孟洪的小舅子符旺,便停箸問:“符旺有事?”

符旺手裡拿著酒杯,站在門外笑道:“今日過年, 郎君憐恤我們, 給我們都發了賞錢,大家都想來向郎君謝恩, 給郎君敬一杯酒。”

蕭彧笑道:“進來吧。”

符旺便抬腳進來了, 還有好幾個跟在他身後, 都是瓷坊的工人,大家都端著自己窯中燒製的酒杯,齊齊給蕭彧敬酒:“祝蕭郎君福壽綿長、身體健康!”

蕭彧笑嗬嗬地舉起酒杯:“感謝大家厚愛, 辛苦大家了, 乾杯!”

於是大家都一飲而儘。

蕭彧沒想到這隻是個開頭, 陶瓷坊的敬了酒, 吳興義帶著紙坊的人也來了。雖然吳家已經搬回自家去住了,但吳家娘子和吳家小妹依舊在廚房幫工,他們一家年夜飯也還是在這邊吃的。

紙坊的人敬完酒退出去後,吳家大郎還留在原地,他紅著臉,笑得很靦腆,有些結巴地說:“我、我元月初八成親,希望郎君能來參加。”

蕭彧一聽, 頓時開心之極:“真的啊?那就恭喜大郎了!這算是咱們家第一樁婚事呢。我一定來。”

他來白沙村一年多, 村中自然也有婚喪嫁娶, 但都是跟他不怎麼相熟的人,如今終於有認識的人成親了,可不是大喜事一件,他得給大郎準備一份禮物才行。

大郎退下去,負責青磚窯的人又上來敬酒,最後就連廚房裡的婦人們,乾雜活的老人們,還有孩子們,都紛紛來給蕭彧敬酒。反正今天家裡的酒是管夠的。

糯米酒度數很低,但也架不住這麼喝,連喝數杯之後,蕭彧已經有點微醺。

這時閔翀也舉起了酒杯:“郎君,我代表船員也敬你一杯,祝來年事事順意,財源滾滾!”

裴凜之看著閔翀,說:“郎君不勝酒力,我代他喝吧。”

閔翀看著裴凜之,說:“郎君不願意喝我敬的酒,這是不待見我嗎?”

蕭彧醉眼朦朧地看著閔翀,嗬嗬笑起來:“哪裡話,閔當家敬酒,肯定要喝。我還是頭一回聽見閔當家管我叫郎君,這樣就感覺親近多了,我記下了。乾杯!”說完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儘。

蕭彧放下酒杯,撐著幾案站起來,準備出去放一下水,剛站起身走了一步,就猛地往前傾去,腳被幾案腿勾住了。

嚇得左右兩側的裴凜之和閔翀一扔酒杯同時跳起來,及時扶住了他,異口同聲喊:“郎君!”

蕭彧被兩人扶起來,嘿嘿傻樂:“謝謝,謝謝!我沒事,去更衣。”

裴凜之看著閔翀:“閔當家請坐吧,我扶郎君去。”

閔翀看他一眼:“我陪郎君去吧,正好我也要去。”

裴凜之眉頭緊皺,死死盯著閔翀。蕭彧後知後覺,沒察覺到氛圍的變化,便從兩人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你們繼續吃。”

裴凜之和閔翀都沒回自己座位上,兩人一左一右陪蕭彧出了廳堂,回自己宅子上茅房。

蕭彧腳步已經走不出直線,嘴裡還嚷嚷:“都說了不用陪,我自己去就好。”說著打了個哈欠。

裴凜之眉頭緊皺:“郎君喝多了,你沒進食,空腹飲酒對身體不好。”

蕭彧打了個嗝兒,擺擺手:“偶爾為之,不打緊。空腹喝酒不好,傷胃傷肝,你們彆這樣喝。”

剛走到宅子門口,裴凜之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就朝老宅跑。閔翀瞥了對方一眼,扶著蕭彧跨進門檻:“郎君仔細門檻。”

蕭彧抬腳跨進去,走到茅房門口,裴凜之的聲音在後麵響起來:“郎君且等一等,等我插上火把。”

蕭彧回頭嘻嘻笑:“還是凜之想得周到。”

閔翀看著舉著火把的裴凜之,抬了抬眉毛,沒說什麼,往後退了一步,讓裴凜之過去。

裴凜之插好火把退出來,閔翀壓低了聲音說:“你對郎君的照顧真可謂細致入微。”

“那是我分內的事,不勞你費心。你明知郎君喝多了,為什麼還要逼著他喝酒。”裴凜之對閔翀的意見很大。

閔翀說:“我敬他酒,是出於尊重。你沒資格代他接受這杯酒。”

裴凜之冷冷道:“你們這些人,隻顧著自己的感受,不在乎他的死活。”

“你……”閔翀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蕭彧在光線充足的茅房裡放完了水,出來的時候,裴凜之和閔翀背對著彼此,仿佛沒看見對方存在似的。

蕭彧說:“你們是否要用茅房?我已經好了,你們用吧。”

裴凜之舀水給蕭彧淨手,說:“閔當家,一會兒更衣完畢,記得把火把拿出來,免得走水。我們先回去了。”

閔翀沒說話,板著臉走進茅房,關上了門。

這頓飯是賴平川離開越州之後吃得最豐盛的一次。這樣的飲食,就算是在越王府裡也是許久未吃過了。因為越王體恤越地百姓,要求全府上下縮衣節食與越地子民共甘共苦,每頓不過一葷一素而已。

倒是流放崖州的大殿下,過起了豐衣足食的生活。方才家中那些下人情真意切地來敬酒,說明大殿下深得人心,在崖州經營得相當不錯。

就是傳言的斷袖之癖似乎是真的,受寵的而且還不止裴公爺一人。

若是小世子送到此處來,大殿下沒有子嗣,對這些無父無母的孤兒都如此友善,少不得要把這個侄子當成親兒子來看待。

雖然骨肉分離是一樁痛苦的事,但對小世子來說,大殿下處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隻是大殿下尚未鬆口,不願意接受小世子。

因為元旦,蕭彧給所有人都放了數天假,辛苦了一整年,也該好好歇一歇。

賴平川在這裡待了兩日,參觀了各種作坊。聽說還都是大殿下親手創辦起來的,他對大殿下的本領佩服得五體投地,在崖州完全能富甲一方,唯一需要的擔心的,便是京中的那位。

不過如今梁王與豫王都在以戍邊的名義招兵買馬,京中想是無暇顧及崖州這邊,大殿下暫且還是安全的。

賴平川很快便離開了,他急於回去向他的主子稟報情況,也希望能趕在聖旨下達之前回去,有時間做充足的準備。

直到他離開,蕭彧都沒有鬆口接受越王的兒子,隻是給越王寫了一封信解釋崖州苦熱,缺醫少藥,不利於稚童成長,算是給出了答複。

他收養這麼多孩子,因為這些孩子無家可歸,無父無母,在他這裡,已是最好的歸宿,他不能保證這些安全無虞長大,但他絕對會儘心儘力,診視所有的生命。

但若蕭胤將唯一的寶貝兒子送來,那孩子嬌生慣養,錦衣玉食,崖州又是苦熱之地,各種蚊蟲瘴毒環繞,他真不確定能夠養得大那孩子。

萬一夭折了,他怎麼跟人交代,這輩子恐怕都要活在自責和愧疚中。

賴平川離開之後,家裡的各種作坊都緊鑼密鼓地重新開工,他們要趕在閔翀出海之前準備好所有的物資,包括瓷器、紙張、茶葉、鐵器、兵器以及造好那艘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其實下南洋,最好的季節便是冬季。因為季風自北向南,船隻可以順流而下,借著風力,不僅速度快,而且冬季少颶風,比較安全。

回程的時候,最好當然是春季,風力已經轉向,自南向北吹,行船省力,且颶風少發。

蕭彧與竇七爺、閔翀商量航線問題,提出了自己的擔憂,如若航行在海麵上,正巧碰上了颶風,以木船的抗擊打能力,隻怕是九死一生,有沒有必要去冒這個險。

竇七爺捋著胡須說:“夏天與秋天颶風多不假,但也有辦法能降低風險,可以貼著海岸線走,雖然花費時間多,但也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機會,能夠跟沿岸的土人換取不少珍寶。”

這一點蕭彧倒是讚同,他這趟出去,其實最重要的不是賺錢,而且搜羅各地的各種蔬菜水果糧食等作物的種子、小苗和根%e8%8c%8e,以改善人們的生活水平。

“閔當家覺得如何?”蕭彧問閔翀。

閔翀說:“我最遠隻去過占城,所以還是要聽七爺的。”

蕭彧說:“那就拜托二位了。這次去,換奇珍異寶倒是其次,我希望二位能夠儘量幫我收集一些東西。”

“郎君隻管吩咐。”閔翀說。

蕭彧便將自己能想得到的作物都列了一些,最主要的便是收集各地的穀物種子,還有蔬菜種子,以及亞麻和棉花種子,這些都是解決人們吃飽吃好穿暖的問題,比起什麼象牙犀角顯然更為有意義。

當然,能換取金銀是再好不過,金銀不是天然的貨幣,而貨幣天然便是金銀。金銀根本無需經過朝廷發行,它們天然就具有購買力。

閔翀和竇七爺聽完蕭彧所列的物品,互相對視一眼,這可跟彆的商人航海目標太不一樣了。

彆人去海外,都是搜羅各種奇珍異獸,比如珠寶、玳瑁、象牙、牛角等物品,要是能帶回什麼狻猊、孔鳥、犀牛、大象等活物回來,那才是真正的大收獲。

可蕭彧竟然隻要那些不起眼不值錢的物品。

竇七爺說:“郎君不怕換回來的東西蝕了本?”

“會嗎?”蕭彧笑笑,“我又不止讓你們換這個,不是說還可以換金銀珠寶嘛。我是說這些是重點,這一次去,務必幫我多帶回些作物種子、小苗和根%e8%8c%8e。珠寶是身外物,隻有在吃飽穿暖的情況下,人們才有餘力去關心那些奢侈品。”

竇七爺笑著說:“郎君難道還擔心吃不飽肚子?”

蕭彧笑笑:“我是吃飽了,但還有那麼多人吃不飽呢。去年北邊陸地上不知道餓死了多少人,凍死了多少人。”

閔翀深深看他一眼:“我懂郎君的意思了。”

蕭彧抬手拍拍閔翀的肩:“那就有勞閔當家了。”

正月初八是吳家大郎成親的日子,娶的是其母舅那邊的遠親,比一般人幸運的是,大郎小時候見過新娘子,不完全算是盲婚啞嫁,聽說是個相貌還不錯的姑娘。

蕭彧很好奇這個時代人婚禮的流程,發現新娘子竟然是黃昏時分才抬進來的,怪不得叫婚禮。新娘子並沒有蓋頭,也不著紅嫁衣,因為紅色染料稀缺,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

果然如傳說中的那樣,新娘子長得還不錯,五官端正,比較靦腆。

蕭彧去觀了禮,送上了自己準備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