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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天快黑的時候,他居然和吉山一起返回了。

閔翀上船之後,主動跟蕭彧說起了話:“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蕭彧問:“什麼事?”

閔翀說:“這邊出了些狀況,我要帶這些人離開這裡,你是否有地方安置他們?”

蕭彧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弄得措手不及,這不光是送些糧食,而是要他收留這些人。蕭彧和裴凜之對視一眼,才問:“有多少人?”

閔翀說:“老人與孩童,差不多有三十幾人。”

蕭彧有些頭大,自己那並不是福利院啊,怎麼能安置得下這麼多人,不說彆的,光房子就不夠住啊:“這邊發生什麼事了?”

閔翀說:“我不在期間,有人過來拐帶小孩,被抓住了,大家將那拐子打了一頓。拐子懷恨在心,便過來放了一把火。他們落腳的房子燒了,幸虧沒傷著人,所以這兒也沒有落腳之地了,他們都在露天地裡睡著。”

蕭彧為難地說:“不是我不願意幫,實在是我沒有地方讓他們容身。”

閔翀說:“你收留他們,以後這航海貿易的利我隻收兩成。”意思就是那一成利拿給蕭彧養小孩和老人了。

蕭彧還在考慮怎麼安頓這些人,還沒來得及回答,閔翀又說:“我隻收一成,可以了吧?”

蕭彧忙說:“可以,可以,還是兩成吧。”他擔心閔翀獲利太少,不肯儘心力去做交易。

閔翀說:“就一成吧,我孤家寡人,掙錢主要也是為他們。你收留這些老人和孩子,要為老人養老送終,也要讓這些孩子讀書識字。”

蕭彧點頭:“可以。什麼時候離開?”

閔翀說:“明日吧,我現在就去將所有人接上船來。”

閔翀離開之後,裴凜之說:“郎君,這麼多人如何安置?”

蕭彧敲敲額頭:“我也不知道,房子還沒修起來呢。帶回去再說,船到橋頭自然直。”這確實令人頭大,怎麼就變成福利院長了,而且還沒有社會讚助,還是自掏腰包。

閔翀帶著人來得很快,想必早就提前跟人打好招呼要走了,那些人把鍋碗瓢盆等家當全都帶上了,真是搬家呢。

蕭彧一邊無奈苦笑,一邊幫忙將那些老人孩子接上船來,有白發蒼蒼的老者,還有剛剛斷奶的嬰孩,更多的則是幾歲到十幾歲不等的孩童少年。搖曳的火把下,孩子們都用興奮又不安的眼神看著蕭彧和裴凜之,膽子大的則在竊竊私語說著什麼。

蕭彧看著這群衣不蔽體麵黃肌瘦的人,說:“都上來了?那就都進艙吧,上麵風大,當心著涼。”

等下了船艙,蕭彧安排吉山去做飯,想必這些人也很久沒有好好吃一頓了。

閔翀說:“大勇,你領著弟弟妹妹們給蕭郎君和裴郎君磕三個頭。以後,他們就是你們的師父了。”

他話音一落,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便過來了,他叫了一聲:“都不要說了,過來,給師父磕頭。”說著帶頭在蕭彧麵前跪了下去,“咚咚咚”地磕起了頭。

這陣仗嚇得蕭彧往後一退,絆住一個東西差點摔倒,被裴凜之眼疾手快地托住了腰:“郎君小心。”

蕭彧擺著兩隻手:“我不是你們的師父。”

閔翀說:“你以後叫他們讀書識字做人,不是師父是什麼?”

蕭彧說:“那也不是師父,叫老師吧,我以後就是他們的老師,他們就是我的學生。”就好比裴凜之教人習武,村中的青年跟他學武,都是基本的搏鬥技巧,他就不讓這些人叫他師父,而是讓叫裴郎君。隻有吉海、孟思歸這種行了拜師禮的,才是他的徒弟。

閔翀說:“那就叫老師。”

那群孩子便配合地喊:“老師。”

蕭彧突然有種讀研讀博時去給本科的學弟學妹代課的感覺了:“好了,都起來吧。先休息一下,晚點等飯好了來吃飯。”

蕭彧進了自己的船艙,裴凜之跟進來:“郎君可想好怎麼安頓這些人了?”

蕭彧說:“把家裡弄成大通鋪,小姑娘和魚兒她們住一間,大郎和二郎暫時都住到紙坊去,小子們和吉山吉海住一間。再去孟大哥家借一間,給老人住著?”

“隻能暫且如此,等房子蓋好了再重新安排。”裴凜之說,“睡覺尚且好安排,吃飯是大問題,一下子添了這麼多嘴。郎君想省下錢來乾彆的怕是有困難了。”

蕭彧皺起眉頭,確實如此,建房子、燒瓷器、雇船工等等,哪個不需要錢啊,他突然福至心靈,笑嗬嗬地看著裴凜之:“凜之。”

裴凜之看著他的笑容,便知道又有什麼事交給自己去辦了:“郎君請說。”

“回去後,你便去找薛釗,給我撥點糧食來。”

“找薛釗?”裴凜之詫異道。

蕭彧說:“這薛釗是崖州百姓的父母官,兒女餓肚子,這父母豈有不管的道理。叫他給我弄幾萬斤糧食來。”

裴凜之哭笑不得地看著蕭彧:“郎君,這官倉不到災荒年成和戰爭是不能隨意開倉放糧的,薛釗恐怕也沒那麼大的膽子私自開倉放糧。”

蕭彧說:“那就叫他私人掏腰包。我一介庶民,都替他養子女了,他一個父母官還辦不到?他隨便省省,糧就出來了。”

“萬一他說沒錢呢?”

“他怎麼可能沒錢?朝廷給的俸祿,一年幾千石,他一家子怎麼也吃不完吧。他掌控著珍珠的上貢,不可能沒有撈油水。”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薛釗也不是什麼清廉官員,絕對撈得不少。

裴凜之笑起來:“那我回去之後便去刺史府問問。我如何跟薛釗交代這些人的來曆?”

蕭彧說:“直說便罷,你就說,如果不願意給糧,我們也養不起這麼多人,隻能打發他們去乞討偷竊,將來這些人長大了,就是下一批海賊山賊,你看他管不管。”

裴凜之哈哈笑:“郎君高明!”

暫時解決了這群人的睡覺吃飯問題,還有穿衣的問題呢,都是大麻煩。蕭彧知道自己以後日子不會好過了,福利院長哪是那麼好當的。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得找點活兒給這些孩子乾才行,不然除了上課,剩下的時間他們隻能搗蛋了。而且還必須整頓一下,嚴明紀律,否則給村裡人帶來麻煩就不好辦了。

想到這裡,蕭彧便連夜在船上擬起了規章製度來。

回程逆風,回去的時間比來時要長,剛開始這幫孩子還挺安靜,後來簡直把船上吵翻了鍋,跟炒豆子似的。船上空間有限,孩子們憋屈也正常,蕭彧倒是沒去管。最後還是閔翀出來喝止的,他一罵,大家就都安靜了,看得出來,這幫孩子還挺忌憚他的。

第三天,他們終於回到了家。下了船,蕭彧伸了個懶腰,揮了一下拳頭,對已經被裴凜之列好隊的孩子們說:“好了,出發,回家!”

第27章 豬肉∴思∴兔∴網∴

這次蕭彧出去, 帶回了三十四個人,其中成人九名,以老人為主, 還有兩名殘疾人,剩下二十五個孩子,最大的十五歲,最小的才一歲多, 孩子中有兩個軟腳瘟, 也就是小兒麻痹症。

蕭彧看到那兩個孩子, 突然意識到, 在缺醫少藥的古代,疾病對人體的危害有多嚴重。他這裡現在有這麼多體弱的老人和孩子, 卻一個懂醫術的都沒有, 一旦有個急症,那不得要人命啊。所以他當即決定了, 要挑兩個聰明伶俐的孩子送去學醫。

到家之後,裴凜之便策馬進了城,不僅要找薛釗談糧食問題,也要買一些布匹回來。這麼多人,不光是要吃飯,還要穿衣蓋被, 好在天氣已經暖和起來, 不再需要棉被了。

吉山和吉海兄弟趕緊帶人去安排床鋪。蕭彧則趕緊安排人燒水, 讓帶回來的人洗澡洗頭,頭發長虱子的, 一律都剃光。此舉自然引起了很大的騷亂,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豈能隨意剃頭,但閔翀在一旁坐鎮,他也說要剃,誰敢不剃。

倒是蕭彧後來照顧小姑娘的麵子,沒讓小姑娘們剃頭,隻是剪短,再讓孟家娘子和吳家娘子想辦法給姑娘們去除虱子。

他們脫下的衣服全都放到滾水中燙過,殺死跳蚤虱子。就這樣忙到天黑,這群人才勉強清洗乾淨。

孩子們穿著村中主婦們今天幫忙趕製出來的新衣,排著隊等著吃飯。

開飯前,裴凜之站在隊伍前:“從今天起,大家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安心住下來。現在房子有點窄,以後會再蓋房子,就不會這麼擁擠了。來了我們家,就要嚴格遵守我們的規矩……”

他宣布了需要遵循的規矩,包括不準打架鬥毆、不準偷雞摸狗、不準欺淩弱小等等。他將二十幾個孩子按年齡分成了幾個組,每組選一個隊長,便於管理和調遣。如有不遵守規則的,則會采取懲罰措施。

這是他和蕭彧回程路上琢磨出來的管理辦法,否則這麼多孩子可怎麼管,隻要有幾個刺頭挑事,人就沒法管了。兩人商量來去,決定采用軍事化管理辦法。

裴凜之說完之後,閔翀又上來強調了一遍,要求大家遵守規矩,聽從安排。

這些孩子很多年紀都小,根本不懂什麼規矩和要求,隻想著快點開飯。吳家娘子站在灶台邊,負責分飯,主食是糙米飯,菜是一菜一湯,菜是煮海蠣子和煎魚選一個,還有一個臘羊排湯。吃多少打多少,或者說是打多少吃多少,不能浪費糧食,管飽。

打完飯,就去席上坐下吃飯。以小組為單位,大的要照顧小的。

蕭彧顯然錯估了管飽這個詞的概念,他按照每人半斤米的份量做的飯,結果竟然不夠。那些看起來隻有幾歲的小孩,竟然能添三四次飯,比他和裴凜之都能吃。照這樣下去,真是有多少都能吃空。

主席位上,裴凜之側過身,壓低了聲音對蕭彧說:“郎君,要不以後還是限製吧,一人隻能添一次飯。”

蕭彧看了一眼:“暫時不用,主要還是之前沒吃飽,餓的。以後慢慢就會好了。”比起擔心這群人吃得多,他更擔心他們撐壞了肚子。

既然他們已經回來了,夜間課堂便要繼續開起來。村裡那幫年輕人不等他們吩咐,就主動帶了柴火過來,將篝火點燃了。

新來的這幫人沒見過這場麵,都感到非常新奇,這是要做什麼。等到夜間課堂開起來,這些人才發現,原來還有這麼有意思的事,不僅教識字,還教算數,甚至還有故事聽。

新來的人都很喜歡這樣的活動,就算是不懂事的孩子,也覺得很多人夜間點著火聚在一起是一件特彆好玩的事。連那些老人也都興致勃勃地在火堆外聽著。

課堂結束之後,大家依次回房睡覺,蕭彧站在走廊上,聽見幾個新來的孩子興奮地討論:“我覺得這裡有意思,能吃飽飯,有羊湯喝,還有故事聽。”

“你之前還說管得太嚴了呢。”

“嚴是嚴了點,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