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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說,客官帶了新油過來。小老兒賣油半生,從未聽說過椰油。”

蕭彧朝櫃台上一抬手:“老丈請看。”

掌櫃朝櫃台上的椰子碗看了一眼,道:“這碗是椰子做的?倒是彆致。”他聞聞油香,又用手指沾了一點,先是在手指頭上撚了撚,又放到嘴裡嘗了嘗:“果真是油。”

蕭彧笑道:“豈能有假?這是我從一個波斯人那兒得來的製油之法。”

掌櫃抬頭重新打量蕭彧,見他年歲不大,然衣著華貴,儀表堂堂,氣定神閒,又一口標準京話,想是從北邊來的貴人,能結識波斯人,想必也是見多識廣,便恭敬道:“郎君請這邊坐。郎君今日帶了這椰油來,意欲何為?”

蕭彧拱手道:“某自建業遊曆至此,初到貴寶地,不幸遭了海賊,僥幸逃得一命。然盤纏所剩無幾,我見貴地人所食皆鄙賤之豬油、魚油,便想起友人所教之法,取了椰子來煉油,一則是欲為自己掙點盤纏,二則也是想為當地百姓改善一下民生。”

掌櫃見他說得冠冕堂皇,不過就是為了賣椰油,便笑道:“郎君的意思是放我鋪中寄售?”

蕭彧頷首:“寄售亦可,或直接賣給掌櫃的亦可。”其實他還是想賣給對方,哪怕便宜點,因為寄售的話,對方肯定就不會不遺餘力推銷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賣完。

掌櫃問:“郎君索價幾何?”

蕭彧說:“這椰油取自椰子,其質堪比胡麻油。但比胡麻油易得,所以可以賣八到十文。我直接賣與掌櫃,七文一斤如何?”

掌櫃沉%e5%90%9f片刻:“五文。這椰油人們從未見過,未必能賣得出去。”

蕭彧說:“六文,不能再少。”

雙方討價還價,最後雙方以每斤六文成交,不是蕭彧不想賣得更貴,實在是物價就這樣。

兩罐油三十斤,得一百八十文。賣完油,蕭彧先去藥店給裴凜之抓了藥,又回集市買了一丈麻布,一丈布才四十文,這一丈布耗費的時間和精力可要比他榨油多多了。但小農經濟,都是自給自足,家家主婦績麻織布,輕易不會買布,市場需求小,是以便宜。

又見有人賣草鞋,蕭彧自己買了一雙,比著吉海的腳買了一雙,又估摸著魚兒的腳也買了一雙,每雙不過四文。吉海見蕭彧要給自己買鞋,死活不肯要。蕭彧沒理會他,將草鞋買了。

吉海悶悶不樂,他從不穿鞋,根本就不怕紮,買鞋就是浪費,四文一雙,快能買兩升米了,他和妹妹能吃三四天。

蕭彧不知道他的鬱悶,說:“布鞋咱買不起,暫時隻能穿草鞋了。這鞋是你今日的辛苦費,日後待我發達了,定給你買布鞋穿。”

吉海扭頭看著蕭彧,情緒複雜,他不明白為什麼蕭彧對自己這麼好。

蕭彧並不覺得自己對吉海多好,不過是圖他的勞力罷了,何況這還是童工啊。作為老板,對自己的員工好一點,這難道不應當嗎。

出來的時候,看見路邊有賣油炸果子的,每串五個,沾蜂蜜水的一文錢兩串,不沾蜂蜜水的一文錢四串。看來糖是稀罕物。

蕭彧買了四串沾了蜂蜜水的,跟老板多饒了兩個果子來,給了吉海一串,自己吃了兩個,剩下的用芭蕉葉裹起來放背簍帶回去。沾了蜂蜜水的油果其實甜味非常淡,蜂蜜稀釋得太厲害了,但是吉海吃得意猶未儘,%e8%88%94了幾次唇角,看來平時很少吃糖。

賣油所得的一百八十文,已經花去大半,餘下還有七八十文。蕭彧挺有成就感,看來也不是活不下去。

第4章 台風

裴凜之一宿都沒睡踏實,因為他的殿下去當販夫了,這是他的失職,沒有照顧好殿下。

天未亮,他就聽見蕭彧摸黑出了門,想象著殿下的千金之軀背著沉重的油罐走那麼遠的路,他就感覺有針在背上紮,哪裡還躺得住。掙紮著起來,剛到門口,蕭彧就招呼吉海一起走了。他在門邊站了許久,到底還是沒追上去,以他現在的情況,隻能給殿下添亂。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蕭彧都沒回來。裴凜之憂心蕭彧,掙紮著起來,想幫忙做飯。結果很尷尬地發現,他不會做。

蕭彧沒出事之前,裴凜之是護國公府的主人。其祖父跟隨先皇打江山,戰功赫赫,賜封為護國公,其父隨當時尚未繼位的景平帝平定西狄之亂,為救主犧牲。

裴凜之成了裴家唯一的男丁,承襲了護國公爵位。景平帝將他與自己的子女一起培養,裴凜之便與比自己小兩歲的蕭彧一同長大,感情甚篤。

蕭彧被廢黜後,裴凜之主動要求陪他南下,等於放棄了所擁有的一切。這倒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擔心蕭彧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便打算斬草除根,一並除掉。事實上,到裴凜之這裡,護國公隻餘下一個虛銜,沒有任何實權。

所以裴凜之與蕭彧一樣,也是從小便養尊處優,唯一吃的苦頭便是自幼習武,十六歲後去京畿戍衛營曆練了兩年,但也從未下過廚房。

蕭彧回來的時候,發現濃煙從自家屋頂上冒出來,以為屋內著了火,趕緊拔腿就跑,到家一看,原來是裴凜之在灶台後燒火,屋子裡彌漫著揮之不去的青煙,裴凜之一邊捅灶膛一邊咳嗽,蕭彧問:“凜之,你在做什麼?噗——”他話音剛落,便忍不住笑出了聲。

裴凜之俊朗的臉龐此刻堪比花貓的臉,沾了不少鍋灰,但他本人全然無知,抬起頭看著蕭彧,如釋重負地說:“地——你回來——咳咳——”

蕭彧趕緊放下背簍,扶起裴凜之:“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怎麼又起來乾活了。小心彆撕裂了傷口,趕緊回去躺著。”

吉海跟在後麵進來了,看見蕭彧攙著高大的裴凜之,本來臉上沒什麼表情,待看清裴凜之的臉後,便有點憋不住,趕緊轉過臉去偷笑了。

裴凜之耳朵尖,聽見吉海的笑聲,便問:“我臉上是不是有什麼?”

蕭彧說:“有點灰,一會兒給你擦擦。”

裴凜之抬起手抹了抹臉,結果越抹越黑,蕭彧都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了:“你彆弄了,越弄越像花貓。”

裴凜之趕緊收回了手,發現自己兩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上了鍋底灰,頓時有些尷尬:“我想給你做飯。”

蕭彧點頭:“猜到了。不過真不需要你操心,我來就好。我還以為誰把房子點著了。”

“我不太會弄。”

“是不好弄,我也好不容易才學會。”

裴凜之這才想起來正事:“情況如何?”

說起買買,蕭彧喜滋滋的:“還行。賣給糧油鋪子了,每斤六文。價格有點低,不過咱這是無本買賣,也不是不能做。”

“才六文?”裴凜之驚訝道,殿下做得這麼辛苦,一斤才賣六文,這也太便宜了。

蕭彧說:“是不貴,但能賣出去就不錯了,畢竟這兒的人還不知道椰子油。”

裴凜之想起他自小錦衣玉食,如今卻為這點小錢累成這樣,隻覺無比辛酸:“郎君辛苦了。”

蕭彧笑笑:“還好。非常新奇的體驗。”

裴凜之看著他,忽然覺得自己對他的認識遠遠不夠,皇帝恐怕也不會想到,殿下會是一個這樣能屈能伸的人,裴凜之心中那團熄滅的火又忽然燒了起來,無論是何種處境,殿下想必都不會是池中之魚。他要做的,就是護得殿下周全,彆的,都交給時間吧。

蕭彧不知道裴凜之心中想什麼,他說:“我給你抓了些藥,除了內服的,還有外用的。你身體底子好,再休息兩天,就能下床活動了,這兩日還是靜臥比較好。不用擔心,家裡有我呢。”

裴凜之點頭:“好。”從經曆這場變故之後,蕭彧就變得穩重了起來,他的韌勁比自己想的要強,自己應該相信他。

蕭彧出來的時候,看見吉海已經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檢查著,生怕弄壞弄臟了。蕭彧將背簍裡的麻布拿出來:“這塊布你拿去,讓人幫你和妹妹做一身衣裳。”

吉海驚呆了,原來這布是給自己買的,他嚇得往後退了兩步,擺手搖頭,表示不要。◆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蕭彧說:“拿著,日後你就和妹妹在我這裡做工,抵這布的工錢。我管飯。”

吉海瞪大眼看著他,仿佛不相信世上有這等好事,乾活不僅有飯吃,還有衣服鞋子穿。蕭彧說:“你看我這裡椰子這麼多,我自己肯定開不完,得請你們幫忙,賣油也需要你。”

吉海站了好一會兒,才伸手過來接過那塊布,作勢又要下跪,被蕭彧抓住了胳膊阻止了,他便退後一步,彎腰鞠了一躬,轉身要離開,又被蕭彧叫住了:“等一下,這一串油果你帶回去給魚兒吃。你們吃了飯就過來幫我的忙,我這兒還要接著忙呢。”

吉海點點頭,拿過東西飛快跑了,草鞋掛在肩上,腳還是光著的。

蕭彧先給裴凜之煎藥,送藥去的時候,拿了一串糖油果子過去,留下一串給孟思歸。

裴凜之看到這串糖油果子的時候異常驚訝:“郎君這是把我當稚童了嗎?”

蕭彧笑笑:“藥太苦,這油果有點甜味,給你解解苦。就是不太甜。”

裴凜之看著蕭彧:“郎君是否已用?”

蕭彧點頭:“當然,我吃過了,這是給你留的,吃吧。”說完轉身走了。

“謝過郎君!”裴凜之看著蕭彧的背影,想起從前在宮中,皇上或者皇後給殿下賞賜了些什麼好東西,總要給他留一點,他的殿下,到了這裡,條件如此艱苦,依舊沒忘了他,怎能叫他不感動。

孟思歸過來後,美滋滋地吃著蕭彧給他的糖油果子,道:“去年我爹在山上砍柴,碰到一個土蜂窩子,挖了好大一塊蜂蠟,好甜好甜,我這輩子都沒吃到過那麼甜的東西。”他一邊說,一邊吸溜起口水來。

蕭彧心中一動:“你知道山上哪兒有土蜂嗎?”

孟思歸說:“山上很多的,很可怕的,一不留神就被蟄了。我爹取蜂蠟的時候,被蟄得臉上腫了三天,跟豬頭一樣,哈哈哈。”

蕭彧說:“過幾天帶我上山去找土蜂吧。”

孟思歸瞪大眼:“郎君你也想要吃蜜?”

蕭彧點頭:“嗯,想弄點。”他不光是挖蜂蜜,主要是要找蜜蜂,打算自己養蜂,崖州沒有冬天,一年四季都有鮮花,養蜜蜂應該不難,不僅可以自己吃,還能賣錢,這麼缺糖,想必蜜不會便宜,不過得先準備幾個封箱。

孟思歸連忙擺手:“不成的,郎君你會被蟄的。”

“我有辦法。”

一直安靜的吉海說:“我去。”

蕭彧衝吉海笑:“好,一起去。”

吉海看著蕭彧的笑容,臉又紅了,郎君長得好看,笑起來更是好看極了。

蕭彧煉了幾天椰子油,又進了一趟城。胡掌櫃這次沒同他議價,收下了他送來的三十斤椰油,並說有多少要多少。椰油比預期的好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