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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2164 字 3個月前

…”

她輕聲問:“葬在什麼地方?”

“……在西直門出去十裡,有一片種滿蒲公英的花田。”

他說完,用力地看了她一眼,下定決心似的轉過身。

“江流。”

觀亭月忽然意味不明地喚了一聲,“以後,會回京看看他們嗎?”

高陽承緒背對著她靜默地沉寂良久,轉頭來似是而非地笑了笑,終於邁開大步朝著老者與車馬走去。

夏日乘涼的小石亭內。

觀行雲拈著一枚黑子琢磨棋盤,正有涼風拂麵而來,他仰首舒服的沉浸其中,片晌問道:“大哥和大嫂是不是快到了?”

“嗯。”對麵輪椅上的年輕人展開折扇,“日前信上說已至太原,如若不遇大雨,應該就這幾天了。”

他若有所思地“哦”,又問:“老二呢?”

“二哥與他們同行。”

他端起茶水潤潤嘴唇,把玩了一會兒棋子,沒話找話,“這小月兒和她那個尾巴精上哪兒去了?今天一早沒見著人影。”

觀暮雪笑容和煦地彎著嘴角,平靜地戳穿他,“三哥,你是不是想不出怎麼落子?”

對方欲蓋彌彰地輕咳幾下,“你說他們倆會去什麼地方?”

他微微一笑:“下棋。”

觀行雲:“……”

日頭是在半上午時沒入雲層的。

暴曬的天空倏忽失了鬥誌,莫名透出一點陰鬱,狂亂的風席卷了整片荒郊,吹得野地枯草四起。

高陽承緒說錯了。

蒲公英花田現下已被瘋長的蒿草替代,她放眼望去,一朵花也沒看見,倒是紫色的野果長了不少,惹來許多蝴蝶與鳥雀。

燕山隨意折了一片在指尖打轉,“這麼大的風,便是真的有蒲公英也該吹散了吧。”

那個小小的墳包躺在茂密的野草之間,顯得十分不起眼。

石碑乾乾淨淨,一字未寫,甚至不知這裡沉睡著的是個什麼人,什麼年紀,姓甚名誰……

觀亭月盤膝坐在這座荒墓前。

很長一段時間,她一語不發,目光像是落在那塊碑上,又像是透過那塊碑,看到更久遠更空茫的歲月。

這就是我的弟弟……

她在心裡默念。

我唯一的……親人。

他現在就睡在此處,身首分離,幾乎算不上瞑目。

觀亭月抬起的五指輕拂過石碑粗糲的紋路,突然語氣極輕地陳述一個事實:“燕山。”

“我在這世上,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很奇怪,她這話裡半分難過傷心也聽不出來,可是燕山就是感受到了一股無邊無際的悲愴。

他心頭驀地一疼,張開雙臂在身後用力擁住她,比以往每次相擁都來得要熾烈。

“你還有我……”他以下巴蹭著她的臉頰,“我還在的。”

但他自己也明白,觀亭月所指的其實並不是這個,可那時那瞬,他竟想不出半句能夠寬慰開解她的話。

她背對著他,燕山隻看見觀亭月揚起了頭,久久地望著天空。

自從觀林海故去,她便發誓不再掉一滴眼淚,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輕易哭出來的。

“那之後,我有時候會想,造成如今這般局麵的究竟是什麼。”

她低低道。

“我想了很久。”

“可不管怎麼想,我始終認為,我爹沒有做錯,弟弟也沒有做錯,他們都沒錯。”

燕山皺著眉:“你也沒有錯。”

觀亭月靠在他身上,闔目模棱兩可地感慨,“我忽然明白,觀家是原來整個時代的祭品……每逢亂世,兩朝交替,總會有這麼一些人犧牲得不清不楚。”

“隻是這回偏巧輪到我們了而已。”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網の提の供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正如史書上寫的“生不逢時”“無力回天”,世人墨筆汗青的幾個字,落到自己頭上,便是刻骨銘心的血淚。

墓前,在她腳邊放著一支看不出來曆的白花,眼下已泛著枯萎的黃色,在風中微微而動。

回侯府的途中,市集正值一日最熱鬨的時刻。

盛夏的紅蓮與青荷被人捧在懷,會招攬生意的小販沿街給人遞上一朵自家園中新鮮摘下的花,燕山接過來時並未推辭,一伸手便替觀亭月插到了鬢發間。

滿城熙熙攘攘,他們往北而行。

而城外的馬車輕搖輕晃,轆轆向南。

高陽承緒扒在窗邊,眼看著京城在他視線裡遠去,這皇城,這一切,從此以後就是他再不會踏足的故鄉了。

他大概永遠也不會回來。

……

漫漫時光,淹沒了故國與舊事,將烽火連三月的往昔覆蓋在春風得意的長安花裡。

曾有許多人問過她有沒有後悔。

想不想光複大奕。

她常說從未後悔,卻並非是真的不存半分惋惜,隻是因為,哪怕人的內心再怎麼百轉千回,過去了始終是過去了。

便如歸於曆史的大奕王朝,縱然有一日當真拔地而起,重回盛世。

但,那也不是從前的舊家國了。

逝去的人依舊長眠於黃土。

喧鬨的街市上有萬家繁華,燕山同觀亭月走在人流如織的回家路上,庶民縷縷行行,在兩旁擋住了身影,隻幾個眨眼,很快就融進了塵世裡。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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