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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49 字 3個月前

情理之中。

“山莊很大對吧?”見觀亭月在瞧曲徑旁的翠竹,金臨溫煦地問道。

“嗯。”她伸手隨意撩了幾片葉子,“就是冬天風冽,冷了一點。”

“金家在江南也有幾處莊子。”

他接話接得不著痕跡,“依山傍水的,四季如春的,或是避世清幽的……你若喜歡,屆時可以搬去那裡住。或者……有彆的什麼想去的地方?你提前告訴我,金家不缺銀子的。”

觀亭月何等聰明,立時便聽出言外之意。

她並未答應,也沒有拒絕,反而輕飄飄地問:“你們眼下和朝廷搞得這樣僵,那些家業,還護得住嗎?”

金臨垂眸一笑,“你原來在擔心這個?”

“這些不過是小事情。的確,落草為寇之舉是有點冒險了,但以金氏在朝裡的人脈和勢力,倒不至於落得門庭敗落的下場,否則便不會派人來談招安。你儘管放心,二舅哥他……”

他無端停頓了片刻,“他隻是因為傷心我姐姐的事,等過幾天怒氣消了,會同意的。”

觀亭月:“你就這麼肯定?”

“被官府四處通緝對我有什麼好處?”金臨揚了下眉毛,“我們家在江湖上有數百年積攢的名望,又背靠朝廷做靠山,還不必插手那麼多的陰謀陽謀,是是非非,這太平日子尋常人可是求都求不來。”

他言至於此,話鋒驀地一轉,“好比那位燕大人,嗯……據說他是武將出身,西北邊陲有名的定遠侯對嗎?”

金臨的語氣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外姓侯爵可不是那麼容易當的,今上也就是給他個頭銜,叫他踏踏實實地守在邊境。周遭不定安插了多少眼線呢,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便得傷筋動骨一番。”

觀亭月從容自若的表情終於細微地起了些變化。

而他仍在說:“講得難聽些,是皇帝養的惡犬,讓咬誰便咬誰,卻未必握得多少實權。終日還要在苦寒之地日曬雨淋,北部的後元隔三差五南下打秋風,每年大小戰事不斷,哪裡算什麼安穩生活,恐怕性命都是懸在腰間,朝不保夕吧。”

她的腳步停滯在紫藤花架下。

“‘得其所利,必慮其所害’,靠軍功謀來的侯位,到底是不如正統的皇室血脈來得尊貴……”

金臨徑自走了一段,才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對,他疑惑地回頭。

幽暗的花影裡,女子的眉眼幾乎和那些草木融為一體,連神態都是詭譎的。

“金大公子。”觀亭月唇邊雖然含笑,眼風卻比此前要淩厲冰冷得多,“抱歉,我不喜歡聽你這樣說燕山。”

他怔了一怔。

不等金臨再有什麼解釋,視線裡的姑娘身形一閃,眨眼間已與之擦肩而過,“失陪了。”

“餘下的路,我一個人走可以。”

金臨:“觀……”

他這柔弱而手無縛雞之力的身板哪裡追得上觀亭月,堪堪道出一個字,後者便已在視線中消失不見了。

金臨收回手,似笑非笑地自言道:“這姑娘,好大的脾氣。”

建在山頂上的莊園平時多是用來盛夏避暑消熱的,而隆冬來臨,它冷得宛如一座冰窖,紅梅的枝葉結滿碎霜,傍晚剛消融的小池麵上,又是顫巍巍的一層薄冰。

觀亭月莫名發現自己不高興彆人質疑燕山,金臨也好,幾位兄長也好,總讓她感覺心中不快。

她足下很快,有半盞茶時間裡甚至連路也不看,穿過藤蔓纏繞的垂花門,迎頭便和一雙微光凜冽的星目撞上。

兩人幾乎同時往後麵撤了半步,各自愣住。

簷角掛著一隻不太明亮的羊角燈,照出燕山發梢上星星點點的露珠。

觀亭月知道他的房間並不在這處,應該是在夜風中走了有一陣了。

“你……”

“我……”

他倆不約而同地開口,又戛然而止。

觀亭月笑了下,示意他先。

“咳。”燕山掩飾性地彆開臉,隨意解釋,“酒喝得有些多,出來逛逛。”

她若有所思地點頭,尾音拖得挺長,“哦。”

“怎麼就你一個人?”

燕山陪著她繼續往東廂而行,像是有默契似的,這回雙方的步調都一致地緩慢。

“金家大少爺呢?”

“我讓他先回去了。”

他聽罷,沒有再問。

背後的光將地上的影子漸漸拉長,融到不遠處的幽邃裡。

沉默半晌後,燕山突然沒頭沒尾地開口:“其實……我在西北的淮化城內也有兩座宅院。”

“嗯?”觀亭月起先還未反應過來。

“一座是彆人送的,另外一座自己在住。大小的話……和常德將軍府差不多。”他許是亦不知從何說起,磕磕絆絆地%e8%88%94了下嘴唇,“淮化在大綏與西域小國往來貿易的要道之上,所以平時很熱鬨,年節人會更多,沒有常人以為的那般荒涼。偶爾還能瞧見不少稀奇的玩意,會比中原有趣些……”

她聽到這裡時才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覺得好笑之餘更生出某種柔軟的暖意。

觀亭月借著月色遮掩嘴邊的弧度,輕輕打了個岔:“有象嗎?”

燕山怔愣了半瞬,“呃,有。”

“多是從天竺帶過來的,大概在每年春夏之交最盛,你想看,我可以修書一封,讓他們替你留意。”

她很輕地笑了一聲,依言頷首:“好啊。”

沿途的角燈把兩道人影從前拖到了旁邊去。

“西北雖然戰事頻繁,可基本是小打小鬨,後元那幫雜牌兵成不了氣候。”

這話仿佛是在替自己辯解什麼,他口氣多有不滿,“我在淮化那麼多年,損失的兵還不到二十個。”

“再者,而今各國通商,皆以友好往來為主,他們也不敢大動乾戈,惹來鄰國非議。”

……

觀亭月把手背到身後,輕快地在磚石鋪成的小徑上拖著腳步走,聽他如數家珍地講遙遠邊疆的風貌。

“喂。”燕山終於感到不悅,“你到底在笑什麼?”

“我哪兒有在笑什麼。”

他擰著眉頭,顯然對她的態度很有意見,“你從剛才起就一直在笑。”

“瞎說,肯定是你聽錯了。”

觀大小姐明目張膽地胡謅,把胳膊一抬,摧殘下來一朵剛開的梅花。

第73章

第二天,花廳裡的“從長計議”毫無懸念遭到觀天寒強硬地反對,並且拒絕聽任何的理由。

“你倆果然是朝廷請來的說客!”

他深覺自己受到了蒙騙,還挺憤憤不平,“那可是你們的二嫂!不幫我討回公道,卻要替他們遮遮掩掩!”

觀亭月耐著性子安撫,“二哥,你先彆著急。事情的真相是怎樣咱們現在誰都不清楚,你貿然與官府對著乾,萬一最後替他人做嫁衣,豈不是虧大了?”

他義憤填膺,“你們就是來給官府說話的,我算明白了。你們怕事,怕被朝廷連坐,不必擔心,我會主動與觀家斷絕關係的,屆時通緝追捕,斬首示眾,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連累大家!”

觀行雲聽得頭疼,“哥,我們並非那個意思。嫂子的事兒這不是正要問問你情況嗎?比如她出事之前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舉動,或是附近出現過什麼可疑的人物?隨便多小的細節都好,你仔細回想一下。”

觀天寒不為所動,“官府瞧金家不順眼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幫人說一套做一套,趁府上沒人,還帶著大批官差堂而皇之地進去搜查,不是他們還會有誰?”

燕山聞言敏銳地捕捉到一點線索,“你說有差役去搜過金府?”

他聰耳不聞,“如今金家的勢力已去,他們大可以在襄陽橫行霸道。什麼招安,隻要是答應,最後都沒好下場!”

燕山:“……”

行吧,這段交談全然是各說各話,雞同鴨講。▲思▲兔▲在▲線▲閱▲讀▲

看樣子他是不打算好好聽人講話了。

觀天寒的身後,一左一右站著金臨和朱明,這兩人各執一詞,正同樣沒個消停。

“總占據著虎頭山與官兵對峙確實不是長久之計,我倒認為,故意賣個破綻出去,也好瞧瞧對方會不會露出馬腳。”金大公子似乎真如昨晚所言,在招安之事上口風略有鬆動。

“堂少爺,您這樣太冒險了。”朱管事卻不那麼讚同,“萬一屆時中了朝廷的圈套,賠了夫人又折兵不說,大小姐的仇怎麼報?”

金詞萱的死是觀天寒的逆鱗,他聞言一戳就炸,“今天我哪怕是被亂刀砍死,被萬箭穿心,也絕不向襄陽的狗官們低頭!”

觀亭月的額上一小股青筋往外跳了跳。

金臨:“二舅哥……”

朱管事:“姑爺……”

觀天寒:“你們不用再勸我!我主意已定……”

她終於忍無可忍地猛一拍桌。

——砰!

“好了!”

一瞬間,周遭尚在爭論的幾個男人同時一抖,頃刻噤了聲。

“觀天寒,你彆在這兒跟我任性耍小孩子脾氣。”

“你不就是因為沒保護好二嫂便自暴自棄,想把憤怒轉移到襄陽府頭上,好借此來讓自己安心嗎?你查清楚,弄明了了嗎?逃避現實有什麼用?你這也叫給二嫂報仇?”

她不留情麵地下結論,“自私自利。”

“除了無能狂怒,還是無能狂怒。我看你七八年過去也沒多少長進。”

觀天寒用力地抿著嘴唇,欲言又止地左右努動。

或許是少年時挨了妹妹不少毒打,讓觀亭月這麼一懟,頓時使身體回憶起了當年被揍的恐懼,他聲音立馬就低下去了,不甘心地瞥了她兩眼,卻隻敢含糊不清地悄悄碎碎念。

那模樣,居然還有點委屈。

儘管不知念叨的是什麼,但觀亭月猜想他多半是在罵自己。

一旁的朱管事和金大少爺何曾見過觀天寒聽話成這樣,皆默默地閉上嘴。

這姑娘好凶!

一直以來她的舉止言談都算得上溫和端莊,挺符合名將之後的身份。金臨昨日隻看到觀亭月因燕山的事頗有幾分不悅,但也是稍含慍色罷了,哪裡知曉她還會如此悍勇,竟不由暗自咽了口唾沫。

氣氛在一片尷尬裡冷肅片刻,燕山是第一個回過神的,他望著滿桌的反應,有些見怪不怪地一笑,恍惚間感覺此情此景久違得過分熟悉,莫名品出點懷念的味道。

隻要不是對著自己。

好像她偶爾這麼凶旁人一下也蠻不錯的。

“咳。”作為全場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人,觀行雲適時站出來和稀泥,“都是一親兄妹,吵架多傷和氣。”

“依我看咱們不妨各自回去冷靜冷靜,橫豎要做決定也不差這一時。是吧?小月兒。”

他的指向太明顯,台階都擺在腳底了,觀亭月不可能不下來。

於是,短暫的會談就到此不歡而散。

這還是踏上尋親之路後,她頭一次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