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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87 字 3個月前

,對麵便不由分說塞進來一粒冰涼帶苦的藥丸。

味道並不怎麼美妙……

她慣性使然地咽下喉嚨,吞得有些難受,邊撫%e8%83%b8口邊問,“什麼……咳,什麼東西?”

後者漫不經心地撥開水囊的壺塞,“毒藥,穿腸爛肚的……給。”

她接了水來連著猛灌幾口,顯然不相信這句狗屁不通的答複。

“……你做什麼事之前,就不能好好地講句人話?”

“有必要麼?”燕山把身子側過來,麵向她,“反正我的好心,不時常被你當成驢肝肺嗎?”

末了,還是解釋道,“是醫館那邊臨時研製的解毒藥,對於病症較輕的人有效,也可起到一點預防的作用。你適才在城郊吸了這麼多瘴氣,就算仗著自己體質不錯,也難免有意外。”

他言語間,執起觀亭月的右臂,手肘以下橫著一條三寸長的傷,是之前在林子裡被飛箭劃破的。

她對此沒怎麼上心,幾乎不曾處理過,淌出的血都凝固了,緊緊黏著衣衫,破皮之處結著張牙舞爪的血疤,不忍直視。

就在這時,觀亭月忽然聽到一點極輕極無奈的歎息。

聲音很淺,仿佛一經出口便迅速消散在了冬夜茫茫無際的深邃裡。

竟不敢確定是不是由他發出的。

她將頭悄悄地往下低了半寸,看著燕山就那壺溫水給自己清洗傷口,長而鋒利的劍眉若有似無地微擰著,目光認真且專注。

不知為什麼,觀亭月心中莫名其妙地沉澱了下來。

她出神地凝視著對方堅毅乾淨的臉,無意識地緩然問道:“燕山,你這十年……從前朝士卒,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位置。打了不少仗吧?”

猶記得少年時,他對付自己的傷勢尚且簡單粗暴,連包紮的手法都是她慢慢糾正的,何曾如此細致過。

落在胳膊上的動作驀地一滯。

青年臉頰邊的筋肉似乎顫了顫,片刻之後他抬起眼,“這麼久了,你才想著來問我這些?”

許是城裡城外的喧囂終於歸為平靜,觀亭月總覺得自己隱約從那隻言片語裡讀出了一絲怨氣,以及……些微隱晦的委屈。

“此前見你威風得厲害,一節袖擺都能扇死人,哪有心思考慮彆的。”

她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支起下巴。

燕山依舊垂著眼瞼,將塗好藥膏的巾布纏在她手臂上,“打得多打得少又如何,我們這類人是怎麼爬上去的,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踩著旁人的屍體,也踩著自己的血肉。

但凡能走到最後的,都是千萬兵將中運氣最好的那一個。

甚至無關謀略與武力。

兩軍交鋒,誰都有可能埋骨沙場,長眠黃塵。

再勇猛的戰將也是同樣。

能活著,活得好,已經是種勝利了。

觀亭月若有所思地緘默著。

過了許久,她漫不經心地順口問:“等我家老宅的事結束,你怎麼打算?要去京城述職麼?”

“我很少住京裡。”他給第一層布條打上結,“大概會回西北吧……”

“也像大哥那般,是常年戍邊?”

燕山應了聲。

如他這等駐守國門的大將,平日輕易不出邊關,假若皇城無要事,恐怕三五年才得返京一趟。

僅僅是一想,觀亭月便驀地心念一動。

他們彼時能在永寧城外昏暗的山穀內重逢,是得有無數的巧合與機緣才造就的吧。

當中一旦有哪一環出現偏差,一切就都不同了……

緣之一字,竟是這樣脆弱易折。

安靜的冬夜,微風裡有露水滴石的聲音。

離枝而散的落葉打著旋兒緩慢地飄至她腳邊,眼前的一幕顯得溫柔極了。

觀亭月看著看著,斜裡一把朦朧的碎金灑來,投在青年的側臉上,輪廓滿是柔軟的光。

她轉頭,自言自語道:“日出了,燕山。”

*

兵荒馬亂的一夜就此結束,失敗也好,雪恨也好,都隨著天明成為了昨日。

從屋頂回到客店二樓,還沒等觀亭月進自己的房間,卻見得大堂內有幾人突兀造訪——是李員外和他的大兒子。

老縉紳不欲讓人攙扶,自己提著袍角拾級而上。

“將軍。”

他一如既往地禮數周全,“請恕老朽消息閉塞,才得知此番變故。想不到毒瘴竟是有人刻意為之,實在駭人聽聞。”

對方嘴裡雖說著“駭人聽聞”,但臉上卻一點看不出被有被驚駭到的樣子。

“不妨事。”觀亭月不冷不淡道,“你年紀大了,還要忙著跑前跑後,許多事顧慮不上,很正常。”

“多謝將軍體諒……昨天有幾個不懂事的孩子聽了外頭那賊人的言語挑撥,失禮之處,還望您海涵。”李宣文說得不著痕跡,“城中仰慕您的百姓們都知道,是這人心懷不軌,搬弄是非,所言之事不可儘信。”

“大家皆相信您的為人,將軍不必為此擔憂。”

她略一點頭,“放心。”

“這場人禍既因我而起,我定然會妥善解決。你讓醫館內中毒的病人安心養著,明天之前,就能拿到解藥。”

“那老朽先在此謝過將軍了。”李宣文又打了個躬,“眾人尚需安撫,恕我不能多陪。若有何處要幫忙的,兩位將軍請儘管派人知會李家。”

觀亭月目送他步出客棧。

旁邊的燕山瞧著門口烏泱泱尾隨在後的隨從們,似笑非笑地冷嘲道:“這個李宣文……”

“此人狡猾得很。”她斜過視線,“你覺得,以他在懷恩城的眼線和人脈,會‘消息閉塞’,足足一日之後才知道這個事情嗎?”

燕山會意:“他在試探你?”

觀亭月不置可否,“他一整天按兵不動,目的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肯幫城裡躲過這一劫。你沒聽剛剛那番旁敲側擊,意有所指的話麼?”

假如她臨陣退縮,或敷衍了事,李宣文多半會用彆的方式逼自己不得不主動作為。

到底是做了十幾年的地頭蛇,哪兒有表麵上那麼和藹可親。

“可需要我派人去盯著他?”他問。

“不用。就算他不來尋我,我也是要救人的。”觀亭月轉身,不再關注樓下,“況且,而今這情形,彆的不提,他肯定是最不希望我名聲受損的人。有他出麵去替我解釋,也省了咱們不少事。”

李宣文好不容易讓這座“將軍城”興旺繁盛,當然不願看到它就此功虧一簣。

“話又說回來。”燕山對她方才那番交談仍覺不解,“你為什麼不把實情告訴對方?憑李宣文的威望,城內百姓斷不會懷疑。”

觀亭月手正落在門扉上,背對他安靜地停了少許。

“……我若是道出實情,遭受非議的,就該是那三十幾個守城兵的家眷了。”

她忽然深深吸了口氣,像是把%e8%83%b8腔中的什麼全數吐出來似的,鬆快地說,“罷了,就這樣吧。反正罵也罵了,又何必再把戰火轉到他人身上,那我豈不是白白承受了這麼多天的壓力。”

燕山的神情卻遠沒有她那麼自在。

青年眉頭深鎖著動了動嘴角,此時此刻竟有些詞窮,“……圖紙我給你放在了桌上。”

他說完,嗓音低沉而憂危,“注意身體。”

“嗯。”

觀亭月關上房門。

天光越來越明亮,遠處的奚落與嘲諷仿若也跟著蘇醒,大有卷土重來的趨勢。

那人多半也是吃飽睡足了,這會兒甚有活力……

——“觀亭月,我好心告訴你一句。”

——“你可就剩一天的時間了。”

……

她真是聽見對方的聲音,頭都快大了。

完善過後的詳細地圖就在手邊放著,茶水新換了一壺,溫溫的,還冒著熱氣。

觀亭月支起手肘,麵色嚴峻地伸出食指在懷恩城四周的山川丘陵間劃拉。燕山甚至將兩片林子間的距離,以及稍大一點的石頭全標注了出來。

那些字跡筆鋒剛勁端正,比自己龍飛鳳舞的塗鴉瞧著賞心悅目許多。

觀亭月研讀了近一炷香,隻覺滿眼的文字全在發飄,連重影都有了。=思=兔=在=線=閱=讀=

彆看她剛才向李宣文應承地那麼爽快。

什麼明日之前必能拿到解藥……其實腦子裡半點頭緒也沒有。

十丈。

滿地毒煙,用輕功的話,自己最快也得要兩次落腳借力。

兩次……踩中一個點,四周就要炸上大一片。從昨晚的嘗試來看,這遮麵的鐵罩很難抵擋過於濃鬱的毒氣,所以中毒是必然的了。

此外還需要人替她控製林子裡的弓手。

能不能活捉另當彆論,問題是,對方真的肯老老實實交出解藥來嗎?

觀亭月百無聊賴地拈起果盤裡的一粒阿膠棗,心不在焉地把玩。

確實得承認,拋給她的是個棘手的難題。

如果瞻前顧後,救不下中毒的百姓,不僅自己歉疚,更要受滿城千夫所指;而假若她走投無路,選擇接受這份挑戰,下場當然是毒發身亡。

不管哪一種選擇,對此人而言都不吃虧。

真是妙啊。

忍不住就想給自己的敵人鼓鼓掌。

觀亭月把棗子放進口中,微甜的果肉裡滲出絲絲苦味。她正要再去撈一個,手卻倏忽頓住了。

紅棗並不飽滿,作為補品製作得也不算講究,因為送來的人囊中羞澀,這已經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禮物了。

某一瞬心念閃爍,她驀然想到了什麼。

第59章

觀亭月走下樓梯時,燕山和觀行雲正在轉角處不知商量著什麼。

“喲,小月兒。”她三哥打了聲招呼,“睡好了嗎?”

……自己壓根就沒睡。

她巧妙地忽視掉了這個問題,“趁現在天亮,我想親自去城郊勘察一番。”

“地圖畢竟是紙上談兵,況且夜裡光線並不好。包括樹林機關的方向,包括具體的地勢,還有可能存在的幫手,我都要再作確認。”

“也行。”燕山倒是讚同,“知己知彼,了解得更詳儘一點沒什麼壞處。”

觀行雲猶豫著斟酌片刻,權衡了一下利弊,“那我陪你一起去。”

她並未推辭,隻點頭道,“再點幾個輕功好的將士,我們分頭行動。”

“我呢,我呢?”江流見狀,躍躍欲試地想幫忙。

觀亭月摸了摸弟弟的狗頭,給他安排了一個鬨心的任務,“你在家看著那兩個小的。”

*

時至今日,郊外的霧氣比起前些天又淡去不少,可視的距離有兩三丈遠了,也能分辨清楚生長在周遭的草木。

倘若這場毒瘴不是人為產生,興許明後日城中的生計就可以恢複如常了吧……

隻可惜,人算總不如天算。

他們沒有走正門,各自翻/牆而出,儘量避開那個黑衣人的注意。

後者的嗓音依然嘹亮,言語亦是五花八門,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