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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56 字 3個月前

俱來的狂妄,“不信可以試試。”

燕山被她隻言片語挑釁到,明顯眸光暗閃,長劍在掌心裡一緊,便突然發難。

這動作實在太快,他足下的勁風頃刻蕩起滿地銀杏葉,並裹挾著蕭索的劍氣銳不可當地朝她襲來。

彼時秋季暖陽當空照下,紛紛揚揚的金黃裡,劍客清俊雋秀的臉在觀亭月的視野中逐漸放大。

她不禁怔了怔。

有那麼一瞬,像是觸碰到了呼嘯流轉的光陰,模糊而遙遠的過去一股腦地在她眼前閃現。

觀亭月驀然發覺四周靜了下來,自己的五官六感在此時無比清晰,清晰到,即便燕山的身形如此之快,她竟也能看得明明白白。

好似逝去了十多年的歲月時光倏忽在他臉上蘇醒。

麵前發足狂奔的人逐漸變成了少年模樣,腦後束成馬尾的大把青絲迎風而卷,雙刀細長又冷厲。

是了。

那個時候,她在同他互相喂招來著……

燕山的招式從小就過於陰鷙,紮實不足,淩厲有餘。這樣的功夫單打獨鬥搞偷襲還成,在戰場卻不那麼容易討到便宜。

她結束後便叉著腰教訓他,一直說得口乾舌燥,後者仍舊一副在聽鳥語的表情。

她忍不住輕輕抱怨:“誒,你不要總嗯嗯啊啊的,究竟有在聽我講嗎?”

坐在廊下的少年唇角依然是帶著淺薄的弧度,很隨和地嗯了一聲。

“在聽。”

他頷首,吐詞緩慢:“所以,想靜靜的……多聽你說說話……”

觀亭月大概是沒料到,當下訥然:“什麼?聽、聽誰說話?”

燕山明朗地衝她一笑。

“大小姐……”

險惡的劍鋒已刺到雙目三寸之外,觀亭月一怔,差點沒避開,立馬展開雙臂,仰頭一個下腰。

利刃近乎是擦著她發絲劃過去的。

雪亮的劍身清清楚楚地映出她小半張臉,且勢頭不減,鋒芒凝成一線,將身後的兩片落葉整齊地一分為二。

一刹那,寒光四溢。

觀亭月餘光瞥到,心說:好小子,你是真想殺我啊?

她一個旋身穩穩站定,在對麵倨傲地輕笑:“行,那我就來驗一驗,這十年你的功夫到底有沒有長進。”

說完,兩條胳膊擺開一道架勢,不躲不避地迎著燕山的劍風,抬掌便是一套連招,銳利無匹地朝他麵門攻去。

這勁道之大,甚至有睥睨天下的氣場,燕山側頭閃開時幾乎感覺到耳畔酷烈的掌風,倘若結結實實地拍在血肉之軀上,自己不死也得殘。

尋常人走武學一路,身法輕靈的,大多力道欠缺;而練重功夫,往往又相對笨拙。

凡人總有缺點,但觀亭月不同,如她這等天老爺賞飯吃的習武奇才,居然是沒有任何短板的。

她身形快,勁力大,既使得了暗器,短刃,也拿得起重劍,用得了拳法。

所以燕山明白,觀亭月膽敢空手迎敵並非狂妄自大,她是真的有本事目中無人——

暴虐的掌力堪堪劈在臉頰邊,比以往的風勢更重,不是那麼容易撤手。

燕山瞳孔微縮,趁她一時半刻難以回護,當下將身體猛然送出去,筆直的刺了三劍。

觀亭月見狀急忙躍起,足尖輕盈地踩在他劍鋒之上,蜻蜓點水般的一蕩。

台下圍觀的落敗者和吃瓜群眾們瞧得雙目直愣。

畢竟整個一上午,這還是唯一一個能和餘老板親妹妹過招如此之久的!

演武場的劍影與掌風交織成輝,紛繁得目不暇接。

在旁人看來,觀亭月就好似蝴蝶圍著三尺青鋒穿花繞樹,甚至還能見縫插針地偷襲燕山的空門,應付得綽綽有餘。

但其實她本人卻遠沒有那麼愜意從容。

燕山出手的瞬間,觀亭月就意識到他比之從前精進了不止一點半點。

劈、刺、挑、破、斷……長劍融合了刀術的剛毅,偶爾在半空一個旋身重重砍下,那掄成了無數道圓的劍氣,即便是她都躲得有些吃力。

對方已是全力以赴,而自己僅憑赤手,要贏這場恐怕沒那麼容易。

士彆三日都得另眼相看,更彆說是十載的歲月。

燕山,早不是她能一掌掀翻的小小少年了。

唉,還是輕敵了一點點啊……

就在這時,他方才那迅猛連刺的一招再度凜冽而來,觀亭月終歸是毫無兵器傍身,此次顯然閃避得略為狼狽。

極薄的利刃險之又險地貼在她耳側斜斜一劃。

沒有傷到肌膚,也未曾碰到皮肉,但那麵巾的一端繩索卻被堪比風暴的劍氣給震掉了。

眼見白紗順著她的臉頰即將落下,燕山視線忽然瞥到擂台旁一群墊腳看好戲的路人,眉頭不經意地皺了皺。

接著,他便做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舉動——他又替觀亭月把麵紗帶了回去。

這前後動作之快,觀者多半連半個影子都沒看清。

觀亭月借力朝地麵一拍掌,將自己身體推了起來,立在幾步開外。

她垂眸瞥了眼完好無損的白紗巾,十分匪夷所思地望著他:“你到底是來乾嘛的?”

拿了彩頭還還回去……隱約覺得有被冒犯到。

他是特地來侮辱自己的嗎?

觀亭月恍悟。

燕山此前壓根就沒怎麼聽比武規則,自然也不知麵巾的含義。

“你彆管我是來乾嘛的。”他握緊劍柄,輕描淡寫朝斜裡一揮,抖去浮塵,“躲得很吃力吧?”

他挑釁地一笑,“真的不打算抽刀嗎?”

他就是要逼得她不得不動兵刃。

隻要觀亭月頂不住招式拔了腰刀,從某種意義上,自己便算得勝了。

她的手虛虛覆在腰間,卻仍在猶豫,像是思索著什麼。

“若是練了十年還不足以讓你正視,那我也不用鎮什麼西北了,趁早改行去種地更合適……”

燕山“適”字尾音未絕,人已瞬身離開了原處,三尺寒芒如疾風閃電,大開大合地衝其破來一抹肅殺的半圓。

然而觀亭月這一回卻不避鋒銳,兩指一並,當場表演何為“徒手接白刃”。

她好似驟然轉變了策略,放棄了最初的借力打力,以巧製勝,改為簡單粗暴地劈燕山的手腕——她準備奪劍!

觀亭月打得步步緊逼,乾脆半分的反應時間也不給他留。

因為實在離得太近,燕山又不能真的以劍身去擋她的掌心血肉,隻好被動地用單手與之拆起招。

“喂。”他忍不住不滿,“你這樣不好吧?”

觀亭月挑眉反問:“哪裡不好?”

兩人的動作越來越快,臂膀幾近化作殘影,呼喝的烈風響成一片,哪怕隔在台下亦能聽得利落明白。

轉眼燕山已退到了邊緣,演武場是沒有護欄的,四方大開。

迎麵的一道掌之力倏地拍向肘部,他出於本能,慣性使然地往後撤,竟忘了背後無路,當下一腳踩空。

他一愣,觀亭月也跟著一愣,電光火石的須臾,胳膊卻比腦子更快,下意識地伸手去拽住了他的腕子。

燕山原本已反手持劍,以劍鋒撐住了地麵,若無意外,自己是能夠起來的,可觀亭月力道之大,竟直接將他連人帶劍拉到了跟前。

那一瞬裡,燕山猝不及防地慣性傾身,鼻尖正撞在她額頭間,輕輕地抵在了上麵。

橫斷天河的掌風與翻覆乾坤的劍氣卡在了一起,於平地倏忽消散,漣漪般朝周遭微不可見地卷蕩開。

觀亭月生得不矮。

正因為不矮,故而她可以很明晰地感受到燕山由於動武之後,陡然滾燙的唇峰若有似無地掃在自己山根處,淺淡得宛如一片微不足道的浮毛。

那氣息溫熱而柔和,滿懷裡仿佛是夏夜的明月,幽微暖融,隱約還帶了點……清甜?

觀亭月:“……你是不是吃什麼糕點了?”

燕山稍怔,居然也如實回答:“楓糖酥……”⑨思⑨兔⑨網⑨

難怪有股紅楓的味道。

她不禁在心裡暗歎口氣,可憐自己打了一上午,連半口茶水都來不及喝,眼下聽到酥角餅,還真有些餓了。

觀亭月何等感慨地垂首,餘光卻不經意地瞄見了擂台旁一個熟悉的身影。

餘青薇?

她不知是幾時來的,雙目焦急且慌張地盯著這邊方向,大概也在遲疑要不要冒然打擾。

那樣的神色,讓觀亭月萌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她低聲朝燕山道:“餘家似乎有事情,我們回頭再比。”

後者貌似欲言卻止地輕啟唇,終究又緘了口。

她剛要轉身,約莫才發現自己還牽著他的手,於是輕拿輕放地鬆開了,而後方走下台階去迎餘青薇。

“大嫂,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亭月,實在不好意思耽誤你招親……”

燕山望著她的背影,雙目漆黑沉寂,寥寥秋光在其間波瀾不驚地暗閃,好半晌未曾一動。

餘青薇發髻微亂,應當是匆匆趕來的,看上去頗有些六神無主。

“我就想問問,你大哥今日有沒有來過這?或者他可否告知過你,要去什麼地方?”

觀亭月不明所以:“我早上並未見到大哥……他倒是同我提過要去城郊莊子取東西,怎麼了嗎?”

她聞言,語氣更加慌張:“長河他不見了!”

第33章

“不見了?”觀亭月眉頭一動,然而餘青薇此時的臉色已經白得十分難看,她隻能先作寬慰,“大嫂你彆急,慢慢講。”

原來觀長河的確同手下人交代過要去一趟城郊的莊子。

大概因為鑰匙的事情避諱旁人,所以他是孤身前往的,但,那都是昨日的事了。

平時他雖也忙於各種俗務,常有徹夜不歸家的時候,可總會托隨從帶話回來,從未有過這種音信全無的情況。

因此餘青薇直覺有哪裡不好。

“我早上派人到莊子上去問,管事的說,長河昨天是到外宅拿過什麼東西,但正午用完飯便匆匆返城了。”

“如今各處店鋪都打聽過,商會、商行、錢莊……放去的人折返全說沒消息,我才想著到你這裡來看一看。”

那就隻會是在回城的途中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一點,觀亭月的眉從微波輕漾變作了狠狠一皺。

“既然這些地方沒有線索,八成是路上起的變故。”燕山自擂台上走下來,“不妨沿途找一找,說不定會尋到幾個目擊者。”

他的提議不無道理。

觀長河離奇失蹤,這可笑的招親大會自然辦不下去,被臨時倉促叫停。觀亭月撇下一臉焦頭爛額同人群解釋的餘管家,找夥計牽了匹馬,勢如風火地直奔城郊。

路是官道上的一條分支,走的行人不算多。

他倆馬背上滾大的,同樣騎得快,在前麵見人就問,而餘青薇畢竟長居深閨,坐著車不久便落後一截。

“三十五上下的錦衣青年人啊?”

歇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