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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26 字 3個月前

彎繞還有很多,跟緊我,當心不要走散了。”

入口連著一段石階,等眾人全部進去後,她才把石板又原封不動地扣了回來。

離換班尚有幾炷香的時間,就算途中被人察覺,想必也沒那麼容易發現他們處在山腹內,把握好這個間隙已經足夠了。

*

階梯並不長,縱不超過三丈,走到底,前麵是黝黑的甬道,四周狹窄。

一下來,隔壁的聲響就聽不太清了,隻依稀有幾個人在咋呼:“裡頭好潮濕啊……哇,地上生著苔蘚呢,大家當心點。”

夏初多雨,八成是漏水。

觀亭月舉著火把在前麵帶路,抬手撫著牆壁上的裂紋。

畢竟年深日久,而這處秘境也不知塵封了多少歲月……

女人們互相攙扶著,亦步亦趨。江流花了好些功夫才把死拽住自己衣袖的幾個小丫頭甩開,跑上幾步和觀亭月並肩而行。

“姐,那些山匪究竟是什麼來頭?”她瞥了眼背後,用剛好僅夠兩個人聽見的聲音問,“我怎麼覺著你帶大家走密道這決定,做得好像挺急迫的樣子……”

幽深的地底下,腳步仿佛響在四麵八方,窸窣得幾乎有些靜謐。

觀亭月不露聲色地往前走著,“這些人,恐怕不是山匪。”

“不是山匪?”她輕輕驚訝,“那是什麼?”

“我暫時也沒弄明白。”觀亭月搖了搖頭,“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此地不宜久留,越快離開越好。”

江流從中聽出一絲異樣,“你在山洞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她步子稍有一頓,然後不甚明顯地加快些許,與女人們拉出了三尺距離,空著的那隻手才朝旁攤開來。

“你看這個。”

借著閃爍不定的光,江流瞧見一小串銅質的鈴鐺。

“這東西……”她恍惚覺得眼熟,片刻後才猛然回想起,是傍晚釋放出獄的那張姓姑娘發髻上的飾品,這玩意兒還差點扇到她!

觀亭月:“我在是探查穀地時撿到的,因為不小心踢了一腳,險些被守衛察覺。”

江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又不解:“若是無意間落下了,也不奇怪吧。”

“掉東西是不奇怪,可奇怪的是,我撿到它的地方是山穀東北。”她眉目隱約顯出幾分冷凝,“而出口應該在正南。”

這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山賊帶他們出穀,為什麼會往東北走?東北那一片山壁全是舊牢房,此外便是一些用途不明的山洞。

莫非臨行前匪首還要向他們交代什麼嗎?就算是這樣,鈴鐺此物落地有聲,難道還不能撿起來?

是真的沒留意,還是……根本沒辦法去撿?

觀亭月:“你曾說,每隔兩三日便有人質交上贖金恢複自由。”

江流:“是啊。”

“但其實你們隻是看見這些人被帶出了牢門,而他們是否真的平安離開山穀,除了山賊,沒人知道,對吧?”

火把的光映在觀亭月星眸間,照得她半張臉明滅不定,江流忽然發覺背脊毛毛的:“不是送出穀,那他們……最後都去了哪裡?”

正在此時周遭突然開闊,像是進入一處寬敞的石室,逼仄的壓迫感登時一掃而空,甚至還能感覺到新鮮的氣流——

四下裡陰暗極了。

火光將人影高低錯落地糊在石壁上,這其中似乎還擺著彆的什麼東西,微光掃過,流出或漆黑厚實,或張牙舞爪的輪廓。

“這兒究竟是什麼地方?”男人們開始小聲猜疑。

“不知道啊……”

女眷們皆不敢細看,連呼吸也是屏著的,倒是隔壁議論頻出。

“破箱子……斷刀……這是什麼?護心鏡嗎?”

火把往旁邊一掃,能瞧見牆根下立著數不清的武器架——可惜兵器大多殘缺,打開的空箱堆在角落,汙濁的布料和生鏽的鐵器滿地都是,走兩步就絆腳。

“好像全是舊軍備和殘次品,怎麼會放在這裡……”

那紈絝公子戰戰兢兢地跟了一路,聞言又忍不住唱衰:“依我看咱們不如回去吧,底下古怪得很,也不曉得是做什麼用的,瞧著就可疑,牢裡頭至少還安全呢……”

可惜大家正一門心思撲在四周陳列的破軍械上,無人搭理他,落得好不寂寞。

淩亂的舊兵刃蒙塵多年,空氣裡都飄著一股冷鐵的味道,觀亭月卻似乎視若無睹,一路目不斜視。

然而正當她行將穿過一片廢墟時,身形驀地停住,有意識地收回了踏出去的那隻腳。

火焰隨著行動帶起的風倏忽搖曳了一下,觀亭月眼瞼微垂,看見積著泥土的地麵露出一截暗紅的顏色。

那原本大概是明亮的赤紅,不過在難見天日的地底被熬成了黯淡的絳紫。

對麵男人的聲音在此刻乍然橫刺過來:“這有麵旗幟!”

商戶打扮的青年蹲在地上,拎起一塊比自己臉還臟的破布,招手示意眾人,“你們來瞧這上頭寫的字——”

那旌旗正麵雖已汙濁,但依稀可辨得一點字跡,有人很快認出來:“是個‘奕’字。”

“奕?奕……大奕……”旁人喃喃沉%e5%90%9f,繼而驚疑不定的環顧周圍,“莫非是前朝的軍旗?”

為他此話所影響,滿室的村民都不自覺地打量起這片四方的境地。

大奕滅亡在五年之前,高陽皇室統治了整個王朝三百餘載,因此多數人對這個舊時代還不算陌生。

“我聽老一輩人講,早些年西南匪禍猖獗,流寇泛濫,故而大奕朝曾派重兵來此地鎮壓,也駐紮過一段時日……難怪會留下這樣多的殘兵破刃。”

男人們對此說法深以為然,忽又聽人問道:“不知會是前朝的哪一支軍隊?”

方才那開口的年長者對著破布比劃,“看這紋樣,用青絲與紅線交織繡的麒麟,邊緣還綴著火焰圖騰,肯定沒錯——”

“這是前朝麒麟軍的標識。”

當他提到“麒麟軍”的時候,牆裡牆外,有三個人的神色倏忽一變。

火把燃儘後的灰塵不經意飄進眼裡,江流像是被燙了一下,雙目飛快地眨了眨,又用手去揉。

再睜開時,臉上的那股靈敏鮮活勁兒突然就消失了,莫名沉澱下來。

她轉頭去悄悄觀察身旁的觀亭月,後者的表情卻看不出有什麼變化,眼中跳動的也唯有水波不興的火光而已。

隊伍中不乏年幼的孩童,未經曆過戰火烽煙,難以理解他們所談論的內容,於是扯扯長輩的衣角,“什麼是麒麟軍啊?”

旁邊年長的男人聞言笑道:“小娃娃宣德末年生的吧,不怪你不知道,你記事兒的時候,麒麟軍早就沒啦。”

“那可是大奕史上的傳奇之兵,撐起了宣德最後二十年混戰的軍隊。說來也是生不逢時……”有人感慨,“倘若它早出現幾十年,麒麟軍與高陽皇室也不至於落得這個下場,到頭不過平白替大奕朝苟延殘喘個幾年壽命而已。”

小孩子懵懵懂懂,並沒從中聽出世道的險惡來,反而頗為好奇:“麒麟軍,有這麼厲害?”

“當然了,麒麟軍的那幾場著名戰役,我軍將帥有不少以之為鑒的,甚至部分軍陣軍規至今也還在沿用。”

燕山垂眸看著地上破敗臟汙的旗幟,男子說得興起時,把它拿高又放下,灼熱的火光照過陳舊的繡紋。

曾經於百萬雄師前獵獵招展的麒麟,如今早已暗淡在了曆史的塵沙裡。

再不可一世,也隻是人們口中的“過去”了。

一旁的中年男人見那小孩兒可愛,有心想逗逗他,“娃娃,像你這個年紀若生在混戰之年,可就不能躲在爺娘懷裡撒嬌了,指不定被觀大將軍選中,日日早起練武練兵,等著上戰場呢。”

男孩倒不怕生,天真地問:“為什麼?征兵不是要十八歲嗎?我這樣小的也可以?”

不止是他,在場的一眾年輕人亦不甚明白地感到好奇。▂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你們就不懂了。”

中年男子站起來,“麒麟軍之所以所向披靡是有它的道理的——相傳麒麟營麾下之將儘數師出主帥一人,皆是嫡係。”

“據說昔年觀大將軍走南闖北,最大的愛好就是在征途中撿孤兒,撿了一屋子無家可歸的少年孩童,教他們學習武藝,傳授兵法,比私塾學堂的先生還要儘心。等這幫孩子長成後,便逐一歸入軍籍,收為親兵,除了是同袍還是同門。”

“正所謂上陣兄弟兵,那可是勇猛極了,百戰無敗,在有奕一代曾被人叫做……”

幾乎是同時,兩個不同的聲音彙聚一處——

觀亭月:“觀家軍。”

燕山:“觀家軍。”

觀亭月和燕山脫口而出,隨後又不自覺地朝各自的方向看去。

然而橫亙在中間的,隻有一堵冰冷漆黑的牆。

“對,就叫觀家軍。”那人接著話說下去,“這個地方他們竟也來過,真是不可思議……”

末了還不忘補上一句:“姑娘,我這樣解釋對不對?若說得不對,你可彆笑話。”

觀亭月極淺淡地一抬嘴角,“你說得沒有錯。”

“這裡曾經是儲備軍需的軍械庫,不過已經荒廢很久了。”

觀家軍多年前便走了下神壇,和其他流傳的名將名軍不同,它落幕的速度極快,甚至沒個過程便迅速在大奕末年的戰場上銷聲匿跡。

這麼些年過去,當初的知情人怕是都快死絕了,更遑論知曉它究竟是如何沒落的。

弄清了密道的來龍去脈,眾人便對滿地的零碎失去興趣,迎著火把繼續趕路。

火光一離開了散落的兵甲,原地就顯得格外冷冰冰,燕山靜默地看了一會兒,很難得的,主動朝對麵開了口:“觀家軍從前在這裡駐紮過嗎?”

言罷又像是為這個突兀的話題做辯解:“我……有個認識的朋友在裡麵待過,替他問問。”

儘管連個稱呼都沒帶,觀亭月居然也領會到詢問的對象是自己,並不介懷地“嗯”了一聲。

“很多年前,穀地附近由於礦產豐富,被官府開辟出來以備軍需——那些山洞就是當時為方便采礦而挖掘的。”

“開采結束之後又荒了一段時間,正逢西南邊境起戰事,此地靠近前線,觀將軍便將山洞改造成了軍械庫,放置軍備。”

隨後頓了一下,她補充道:“這些……也是我一個曾在觀家軍服兵役的朋友告訴我的。”

江流:“……”

你們倆怎麼都有在觀家軍的朋友?

對於這個說法燕山倒沒有生疑,“你那個朋友,是在哪個駐地服役的?”

觀亭月本欲說常德,話到嘴邊又一轉,“在蘭州。”

他聽完便輕輕一笑,“哦。”

“那她可有得受了,蘭州的麒麟營守將我記得是杜世淳,為人劍走偏鋒,不按常理出牌還固執,折騰人很有一套。”

觀亭月似乎想起了什麼,無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