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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98 字 3個月前

得仿佛秤砣,興許裡頭還生了鏽,銀針頻頻受阻,她皺眉凝神留意其中的聲響,直到傳來清脆的“啪”。

江流全程瞧得瞠目結舌。

四周跟著有人驚呼,觀亭月回頭對著背後的一乾女人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大家立馬會意的捂住嘴,不住頷首。

她沒急著推開門,反而退回來,撩袍在江流麵前單膝蹲下。

後者一顆年輕的心,看熱鬨不嫌事大地蠢蠢欲動,雙目亮得發光:“姐,你……你對他做了甚麼?”

“也沒什麼。”觀亭月兩指從袖中拈起一包疊好的藥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這是她進門之前抹在鐵欄杆和掛鎖上的,手指沾上一旦吸入口鼻便會起效,比山賊衝她吹的那口粉末更猛烈。

蒙汗藥麼,誰還沒有似的。

江流立時欣喜:“那我們這就出去嗎?”

“不急。”

觀亭月先收好藥粉,嗓音壓得很低,示意身側的女眷們,“我準備到外麵探探路,你們先彆行動,也彆出聲,如果有逃走的捷徑,或是其他法子,我會回來帶大家一塊兒離開。”

她看上去不算老成,隻是個年紀輕輕的纖細姑娘,但不知為何,說話卻有種舉重若輕的味道,無端就讓人感到踏實。

方晴第一個聽話地應答:“月姐姐你放心吧,我們一定不給你惹麻煩。”

在這種情況下,女人普遍比男人識趣,大多不會去逞一時之勇。

因此觀亭月倒不很擔憂,她轉而問:“知不知道這裡的守夜幾個時辰一換?”

牢房中暗無天日,眾人對時間的流逝並不敏[gǎn],討論了好一會兒。

“兩個時辰吧……”

“還是三個時辰?四個時辰?”

“不對,白天好像會長一點,夜裡更替得更快。”

……

爭論小半刻沒出個結果,忽然,隔壁卻傳來一個聲音。

“三個時辰。”

依舊是之前那個人,不知這位好管閒事的芳鄰是否有偷聽人講話的癖好。

觀亭月稍作遲疑,直覺認為對方的話應該靠譜:“上一次換防是在多久?戌時?還是亥時?”

“亥時二刻。”

她思索須臾,“謝”字剛湧至嘴邊,就聽這人不緊不慢道:“你還有三炷香的時間,外頭站哨的守衛不多,也就是白日裡的五倍吧,據說上次跑出去的那個被打斷了腿,在樹下吊著暴曬了一天才斷氣,你運氣不錯,正好可以看看夜景。”

這語氣裡分明有調侃的痕跡,譏誚之意不加掩飾,是在嘲諷她不自量力。

觀亭月也不傻,聽得明明白白,卻不計較,隻輕輕一笑。

“閣下的提醒我心領了……如果夜景好看,等下回來我會告訴你。”

隔壁之人大約從沒見過如此熱衷於找死的,難得沉默了一陣。

她順勢再問:“我們從南麵進的山穀,現在所處的是西南的位置,山賊窩的庖廚會在什麼地方?”

對方倒是有問必答,“他們日常巡邏基本集中於這一壁,想來附近應該多是牢房。你不如到對麵去看看。”

“出門往東北方向走,記得要下台階。”

雖然剛才被他諷刺了一番略感不適,可見人家提點得這般細致入微,觀亭月素來不記仇,當下感激地一行禮,道了句謝。

“我大概會離開兩炷香左右,倘若這期間出現什麼意外。”她朝周圍的女人們吩咐,“你們便接著裝睡,全當不知情,明白了嗎?”

臨走前想起什麼,抓了把石子兒防身用。

觀亭月眯眼打量著洞外,還沒忘了那頂上掛的銅鈴——她借桌邊的火光丈量距離,倏地抬手打出一粒,極鋒利地割斷了掛鈴鐺的繩索。

在銅鈴落下的刹那,她整個人旋身而出,在其觸地前一個抄手接住,迅速拔掉了裡麵的鳴鏑。

幾乎眨眼間完成的動作漂亮又流暢,倘若有內行在場,隻怕早已拍手叫好,可惜麵前的皆是表情懵懂的女流之輩。

觀亭月把門鎖還原,於心頭慶幸。

好在提前詢問了這簷鈴的用途,否則剛誇完海口便被逮個正著,可真就丟大臉了。

*

山洞挖在相對高的山岩上,走出去還有防護的一截石欄杆,打得很粗糙,放眼一望像蜿蜒的回廊,中間橫著吊橋、崗亭。

夜巡的燈火就在其間徘徊。

因為隔壁的看守尚且健在,觀亭月仍不敢掉以輕心,拿出了十二分的謹慎,貼牆貓腰而行。她從被抓起便擬好了兩種計劃,藥倒守衛隻是其中的一步,方便自己晚上行動。

觀亭月已經盤算好,倘若這幫山賊人數不多,就直接殺出去,簡單粗暴;要是數量過於可觀,也不必硬碰硬,迂回一些,在食水中放迷[yào],迷暈多少算多少。

反正大家都使下三濫的招數,賊窩裡的蒙汗藥鐵定管夠。

穀中零星亮著燈,前方傳來窸窣的腳步聲,一團紅澄澄的火光正在逼近,心知是巡邏的山匪。她飛快觀察了一下地形,躲在兩個陳舊的箱子後麵。

亮光越來越近,守衛的嗬欠就沒停過,一個接著一個,步子拖遝且凝滯,顯然是困倦得很了。

“哎,這山賊得做到什麼時候啊……真沒勁。”

兩個人正好經過她身側,觀亭月趕緊埋下頭,堪堪將自己囫圇個兒遮住。

另一人接話:“沒勁是沒勁,那還不得看上麵的意思。”

“抓來的人見天的減少,村民也不是傻子,眼瞧著都不出門了,往後可更難抓。”

“再等等吧,等過了這些時日……”

聽著聲音漸遠,觀亭月悄悄支起身,天色黑沉,前方的兩道影子不甚清晰,僅剩個模糊的輪廓。

她看那裝束打扮,心頭忽然湧起一股奇怪的違和感。

可一時也說不上個所以然。

她隻好暫且放下雜念,輕靈地從箱子後麵繞出來,扶著一側山石往前走。

沿途都是深邃的山洞,瞧著似乎關過人,同樣安置著鐵柵欄、石桌、石凳和掛鎖,但如今裡麵黑壓壓的一片,陰風陣陣,寒氣幽微,顯然是人去洞空。

他們到底抓了多少百姓?

她回想方才的對話,不禁納悶。

全盛時期,莫非能把所有山洞儘數堆滿嗎?

觀亭月正與巡邏的守衛各自背道而行,一時沉思太深,竟沒留意腳下,驟然間“哐當”踩到了什麼。

這響動極細微,要放到白天壓根不起眼。

可現下是子夜三更,人靜鼠窺燈,過於清脆的一道聲響在夜裡,幾乎有著穿雲裂石的功效。

她皺著眉暗道不妙。

內心當下將這些亂扔雜物的缺德貨罵了個遍。

身後的守衛果然被驚動,舉著燈籠回頭。

“什麼聲音?!”

而觀亭月的速度竟比他們回頭的動作還要快,那一瞬她仿佛化成了一縷殘影,疾風般的飛掠了丈餘之遠。

在山穀裡有一個好處,便是藏身的地方多,四壁都有裂縫,她就近找到一條縫隙,吃力地把自己塞進去,借山岩間生長的雜草掩蓋身形。

這可是個全憑運氣和天賦的事情,假若她再壯實一點,或是再高大一點,是決計完成不了如此難度的姿勢。

幸而我夠瘦。

她心想。

守衛們轉眼小跑回來,在她待過的位置打起燈前後顧盼,像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人呢?”

“你聽見聲兒了?”

“我聽見了啊。”

畢竟山壁光禿禿的隻這麼大點,晚上又黑,都沒想著要往那逼仄的石縫裡看。

兩人疑惑地搜尋了好幾圈,偏巧吹來一縷幽怨的風,將四麵的草木掀得搖曳生姿。

守衛背脊漸次冒出一片寒意森森的冷汗來。

“你是不是真的聽見響了?我怎麼覺得也不太像呢。”

他咽了口唾沫,“聽那些老兵說,早年混戰之時,這地方死了不少人,該不會是那些……”

另一個人連聲呸道:“瞎說什麼,彆自己嚇自己,山頭風又大,指不定是吹著什麼舊物件。”

末了還鄙夷地數落他:“大驚小怪!”

兩人為了圖個安心,索性自圓其說,承認了自己疑神疑鬼,撓著頭轉身走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夜風吹到後半宿像陡然失了氣力,漸漸地融入了滿山的沉寂裡。

觀亭月沒敢立即出來,以防四周有詐,又再多等了片刻才艱難地往外挪,折返到小石廊上。

她改主意了。

無論如何,還是得先下蒙汗藥。

敵眾我寡,他們這一群人裡能打的不知找得出幾個,動刀槍聲響又太大,能夠兵不血刃當然最好。

石廊已經快到底,這一片幾乎都是廢棄的牢房,多半找不出什麼有用之物,而連接著對麵的那一側山壁上有崗哨,直接繞過去難度不小。

觀亭月想著之前那人的囑咐——

往東北方向走,要下一道台階。

她記得那一麵的山洞普遍寬敞,作為庖廚或是儲藏庫的確合適。

“東北方向,下台階……”

山賊們吝嗇火油,附近沒點火把,她在黑暗中小心摸索。

儘頭處果然有通向穀底的石階。

階梯不長,最多十來級,觀亭月走下去也沒多想,迎頭便要上前——

風裡有異樣的動靜。

終歸是常年在險境裡打滾的本能使她思緒未動,身體先行。

觀亭月出於慣性使然地撤回了腳,敏捷而又悄無聲息地退至石牆之後。

剛剛那一晃神看到的場麵太過震撼,以至於她無法肯定自己是不是瞧花了眼。

觀亭月在清輝照不到的陰影裡深深提了口氣,一度謹慎的探出視線。

隻見長空流雲掩天蔽月。

開闊寬廣的山穀底下,跳躍的火光映出人影綽綽,烏泱泱數以千計的黑影正筆直而立。

漫山遍野,浩浩蕩蕩,全是人,甚至還有一片整肅的營帳。

這是山匪嗎?

這能是山匪嗎?

梁山綠林也沒這陣勢!

真是好險,若不是反應夠快,她差點就跟眼前的人潮麵對麵了。

觀亭月心有餘悸地將剩下的氣吐勻,雖尚在風中淩亂,腦子卻忽然琢磨起隔壁那位“好心人”提點的話,到此刻才有些回過味。

——“記得要下台階。”

她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什麼,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他是故意的!

第4章

江流正蹲在角落裡用稻草梗畫圈圈,等得坐立難安,冷不防見觀亭月大步從外回來,立時欣喜地迎上去。

“姐,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她當下顧不上搭理,憋了一肚子的悶火站在那麵石牆前,還未興師問罪,對方倒是一派閒適地開口:“回來了?夜景好看麼?”

那可真是好看極了,萬裡江山全是人。

觀亭月幾乎是強壓著脾氣,但凡懂眼色的都聽得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