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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很喜歡。

坐在無憂身後,看著她自言自語地擺弄了許久,荷光於一側小聲問:“娘子,您還不出去嗎?”

謝小盈的計劃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身邊最重要的掌事宮女。荷光雖也勸過謝小盈,杜婕妤再可信,終歸比不過自己攥著聖寵強。但事到如今,謝小盈已沒有回頭路可走。

她隻盼著自己好不容易布置這一回的宴席,借著月光朦朧,酒意微醺,杜婕妤貌美又會來事,能把宗朔哄去飛霞宮。

不去飛霞宮,去金福宮也可。

最差的情況謝小盈都想過了,哪怕宗朔想在頤芳宮的正殿和杜婕妤行事,她也沒什麼忍不得的!

謝小盈枯坐了不知多久,她才長長舒一口氣,起身道:“走吧,咱們出去看看。”

然而,待荷光奉著她回到庭間時,杜婕妤已不知去向。

唯有宗朔一個人,臉色沉沉地坐在席麵上,待謝小盈走近,他目光陰鷙地盯住對方,一言未發。

謝小盈心跳漏了一拍,她故作鎮定地問:“陛下,杜姐姐呢?”

宗朔終於忍無可忍,他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謝小盈,朕已步步再退,你究竟要逼朕到什麼地步才能善罷甘休?朕來你這頤芳宮,不碰你,不逼你,連留下都不敢,你竟還要給朕塞人?朕就這樣令你生厭嗎?”

謝小盈知道杜婕妤大抵是失敗了,她有些想不通,更多的也是不敢信。宗朔難道真就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嗎?

她深吸氣,鬆開荷光緊扶著她的手,緩慢跪了下去,裝傻道:“臣妾不知陛下何意,請陛下恕罪。”

宗朔逼近兩步,他再也受不了謝小盈低著頭躲避他目光的樣子,他生硬地抬起謝小盈的下顎,恨聲開口:“謝小盈,你今日隻有兩個選擇,要麼,你讓朕留下,朕便當今日的事不曾發生。朕愛你憐你,自會一生庇佑你。如你執意要朕走,朕從今往後,再不會踏足你頤芳宮,朕給你一份體麵,但你這一生,也休想再得到朕的心!”

謝小盈借著昏暗的越光望進宗朔的眼底,她看得出來,宗朔的怒、宗朔的怨、宗朔這一陣子所有的伏低做小,都是發自他的真心。然而他的這份心,實在太危險,也太脆弱。

那不是她能抵禦世界的鎧甲,恰恰相反,那是一個美麗的牢籠、甜蜜的陷阱,她若當真孤注一擲,便是萬劫不複。

謝小盈定了定神,輕聲說:“帝王之心,臣妾愧不敢受。”

宗朔想不明白,謝小盈為什麼能對他這麼狠心。

他所有做錯的事,無非就是在皇後麵前令她受了一次屈辱。她何至於這樣怨他這麼久、恨他這麼深?

在謝小盈做出選擇的瞬間,宗朔就意識到,謝小盈所作所為,與皇後幾乎是截然相反。

這兩個女人,一個想借旁人拚命留住他,另一個卻是想拚命推開他。

杜氏根本不是謝小盈用來邀寵固寵的拉攏對象,恰恰相反,杜氏是謝小盈故意壓到他情緒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要他們的關係分崩離析,她要他憤怒、要他痛苦,要他主動遠離。

即便是為無憂,她也不願意在自己麵前繼續虛與委蛇。

宗朔一瞬間冒出個極荒謬的念頭——謝小盈莫不是想要自由?

他不敢信,卻又忍不住咬牙切齒地說:“謝小盈,不論朕來與不來你的頤芳宮,你這輩子,隻能為朕妻妾,是生是死,都是朕的女人。”

謝小盈深俯於地,一言不發。

宗朔怒不可遏,終究是決然而去。

第123章 【營養液22k加更】 室內燈火昏黃,……

六月, 凰安宮內,密不透風的暑熱包裹著無法驅散的頹敗之氣,充斥著曾經華麗富貴的殿宇。

高恕民立在廊外擦著汗, 整個人顯得有些枯瘦。藥童幫他背著醫箱, 沉默地陪在一側,兩個人都不敢說話。

片刻後, 胡充儀從殿內退出來,她與高恕民對視一眼,高恕民搖了搖頭,胡充儀垂首下去, 也默然了。

皇後的身子並非無藥可醫,然而,他們都看得出來,皇後已存死誌, 並無求生之心。

眾人散去。

正殿內, 唯有宜茹還捧著藥碗,跪在皇後床前, 忍淚相勸:“娘子,您吃一口藥吧……”

顧言薇臉色灰黃, 仰麵躺著,一聲不吭。

前幾日,魏國公夫人進宮看了她一回, 母女二人執手痛哭。顧言薇這才知道, 因她一時抱怨,竟累得父親到了不得不辭官求退的地步,方能保全一家榮耀。

父母待她,一生有恩。她能嫁進東宮, 又做了九年的皇後,顧言薇知道,她倚仗的並非是超乎常人的姿容,或是擁有過皇帝真正的感情,她有的,僅僅是特殊的門第,才讓宗朔不得不娶她為妻、視她為妻。

她眷戀那樣的殊遇,卻是無福之身,再也無法消受了。

病好與不好,有什麼區彆呢?即便她康健了,於皇帝而言,隻是虛占後位的一個軀殼。

顧言薇忍不住想,宗朔更想立誰為後呢?

若他自己能選,入主凰安宮的,究竟會是他曾經想要求娶的尹氏,還是如今獨占鼇頭的謝氏?亦或是……這些女人都不能令帝王滿足,他會於朝中重臣家裡,再擇一位完美賢惠的女子,去做他心目中的賢後?

這一刻,顧言薇前所未有的清醒。

躺在床上這半年,她終於想明白了,謝小盈便是占了皇帝的一顆心,又能如何?皇後之位,並不是人人都能坐得。倘若她沒有犯糊塗,沒有去與謝小盈爭那些本不重要的東西,何至於到今日這步田地?

謝小盈受寵,皇帝依舊會罰她。六宮之權,謝小盈再得寵,終究是交到了尹氏手中。宮裡每一個女人,對皇帝而言,都是各有各的用處。

時至今日,連李尚宮待她,都透出了疏離與怠慢。守在身邊,可親可信之人,竟唯有曾經陪她入宮的家生婢子。

顧言薇閉上眼,卻輕輕伸出手,在虛空中抓了兩下。

宜茹忙放下湯碗,上前握住了顧言薇,“娘子,您要什麼?”

“宜茹……我有一事,想要你拚死去做。”顧言薇虛弱開口。

宜茹愣了一刻,她有些害怕,但還是說:“娘子放心,不管你要什麼,宜茹都會為娘子辦到!”

顧言薇偏過頭,重新睜開眼,“我是將死之人,這一生,除了沒能留下自己的孩子……已是無憾。隻有一件事,在我死後,你要為我辦到。”

宜茹心跳越來越快,她緊緊摳著皇後的手,顫唞道:“娘子不要胡說,您吃了藥,身體就會好起來的。”

顧言薇置若罔聞,她眼神裡瀉出一點微弱的光。她雖明白了,卻依舊怨恨。若沒有謝小盈,她便不會慌亂、盲目、嫉妒,乃至於瘋狂。她犯了那麼多的錯,淪落到今時今日,總要有一個人為她陪葬。

謝氏身份那般鄙薄,不該比自己有更好的運道。

顧言薇望向宜茹,一字一頓道:“宜茹,我……要謝氏……死。”

宜茹渾身一顫,掌心生汗。

然而她自小侍奉的姑娘死死地盯著她,令她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

宜茹鼻間發酸,不知覺間淚溢了滿麵。

是,都是那個出身低賤的女人,害得她的姑娘受了這樣多的苦。姑娘想要謝氏的命,是那女人應該的下場。@思@兔@在@線@閱@讀@

她將臉貼上顧言薇的手背,輕聲應諾,“娘子放心,若娘子去了,宜茹定會殺了謝氏,再隨娘子而去,到地下繼續侍奉娘子、陪伴娘子。”

顧言薇終於露出了一點點笑,是滿意的,暢快的。

她放心地閉了眼,“我的喪事,讓尹賢妃來辦。停靈時,無人會有提防……胡充儀念過我的藥方,裡麵有一味藥草,既能鎮痛,亦有劇毒……”

七月,在某一個暴雨後的清晨,皇後顧氏薨。

這一天對於內宮諸人而言,似乎來得並不突然。因六月底,皇後便有幾度昏迷難醒,高恕民施針下猛藥,才將皇後勉強救回。宗朔也不複從前決絕姿態,去看過皇後許多次,並屢屢傳召魏國公夫人與世子夫人入宮覲見皇後。

皇後渾渾噩噩間說了很多胡話,宗朔坐在床邊,沉默地聽。他從前想過她會有怨,卻不想皇後積怨這樣深。沉屙在榻,夜裡竟也會漏出幾語喃喃,是在咒念謝小盈的名字。

宮人屏聲靜氣地跪在屏風外,宗朔一個人聽。聽得他渾身血冷,齒間發寒。

皇後華貴衣冠之下,藏著他不曾認識的心。

若皇後不是這樣一副病弱之軀,宗朔幾不敢想,他的後宮會是怎樣的光景。

為皇後病重,宗朔罷朝了三次。

朝野間,已無人說起帝王寵媵的舊事,隻紛紛感慨帝後恩愛,傳頌皇帝對皇後的“恩情”。

皇後薨逝,宗朔為其定諡號“仁安”,輟朝五日,舉國同哀。

宗朔忍住了,在皇後身後,他給了她應有的哀榮。

仁安皇後停靈於慈恩殿,百官進拜,內外命婦與宗室女日夜哭喪。大皇子宗琪領二皇子宗璟、皇長女宗瑤為嫡母齊衰服孝。

這是謝小盈第一次在延京城內感受夏天的酷暑,好在她與無憂都是跪在停靈的大殿之內。聽說跪在外頭的孫美人,一天暈過去了兩次。尹賢妃受皇後遺命,與禮部共主皇後喪儀,她待下麵的人頗嚴厲。孫美人已中暑到這般地步,尹賢妃也隻是讓禦醫給她灌了藥,命她繼續跪哭皇後。

無憂剛滿兩歲,什麼都還不懂,第一日跪靈時她被滿殿掛白與沉穆的敲鐘聲嚇得嚎啕大哭,尹賢妃看了,隻說了一句“公主純孝”,並沒有給出額外的開赦。無憂當晚回來就嚇得做了噩夢,謝小盈陪了她一整夜沒合眼,次日再去慈恩殿時,她的身體便也有些支不住。

但她還是不放心無憂,小睡半晌便去哄女兒。無憂果然對一切都懵懵懂懂,心裡害怕到不行,揪著謝小盈的衣襟問:“娘娘,為什麼大家每天都要哭?”

謝小盈摸了摸女兒的臉,哄她早些入睡:“娘娘不是說過了嗎?皇後殿下是你爹爹的妻子,她舍棄了你爹爹,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你爹爹難過,才叫咱們這樣跪著求你皇後母親,看她還肯不肯回來。”

無憂似懂非懂地問:“那皇後母親會回來嗎?”

謝小盈搖搖頭,“也許會,也許不會,這世間的事總要試一試才知道結果。無憂不要害怕,不論發生什麼事,你大兄總是會保護你的。”

皇嗣們都是跪在嬪禦前頭的,這兩日多虧有宗琪照顧妹妹,謝小盈還算放心一些。

無憂果然點點頭,把腦袋窩進謝小盈的懷裡,依偎道:“無憂喜歡大兄。”

謝小盈拍了拍女兒,“嗯,你大兄也喜歡你的。”

皇後停靈到第七日,皇帝又來上香。

謝小盈與林修儀、胡充儀、金充媛四人跪在一列,宗朔的目光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