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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以上的內眷都能傳輿,歇夠了坐著肩輿往摘星樓去,自然不會再費什麼體力。

謝小盈回頤芳宮的功夫還抱了一會無憂,無憂已經有八個月大了,知道啊啊呀呀地表達自己的情緒。一看到謝小盈,無憂知道是媽媽來了,立刻開心地手舞足蹈,嘴裡啊啊叫著。謝小盈笑得眉眼彎彎,去捏無憂的小手,逗她道:“寶寶,叫娘~”

%e4%b9%b3母也天天教無憂喊爹娘,隻無憂還發不出準確的音來,謝小盈一逗她,她就跟著叫“呢呢”。

呢呢也可以。

謝小盈很容易就被滿足,抱著女兒的小臉親了親,她這才往摘星樓去。

謝小盈到的時候發現自己來得有些遲,皇後雖未至,但楊淑妃、尹賢妃都已經到了,兩人各自在廊間與外命婦說話。謝小盈遠遠行了個禮,並沒上前打招呼。

她進到休息的側殿,發現殿內僅有林修儀一人。謝小盈不由有些尷尬,反倒是林修儀衝她一笑,主動道:“這個時候,也就隻有我能與妹妹為伴了。”

謝小盈沒法子,上前與林修儀見了半禮。

她再不明白,看到林修儀也就反應了過來。今日外命婦入宮,三品以上除了她與林修儀身世低微,金婕妤因是新羅女子不得列席,其餘人俱是世家閨秀,皇後故意來得晚些,也是為了給眾嬪禦與家人敘舊的機會。

謝小盈與林修儀分坐在殿內兩側,一時無言。

林修儀看了她一會,輕聲說:“大公主近來可好?”

謝小盈客氣地回應:“多謝修儀惦記,公主很好。二郎呢?”

“還是那樣。”林修儀盯著謝小盈說,“天氣暖了,身子好些了,起碼不似去年那樣多病,我可算放心不少。璟郎如今都會喊爹爹了,隻是……爹爹不怎麼來看他。”

“……”謝小盈無語。

林修儀這是指望她來開口,替二皇子在宗朔麵前說幾句好話?

且不說她與林修儀舊日恩怨,即便沒有恩怨,謝小盈昔日都沒有為宗琪說過話,如今又怎麼可能替宗璟多這句嘴?

謝小盈假笑道:“會叫人了就好,既然能喊爹爹,自然也能喊娘了。不像我們無憂,現在都隻會叫呢呢。”

她話裡的意思林修儀轉瞬就明白了,兩人目光交錯,林修儀失望地轉過頭,不再與謝小盈搭腔。

謝小盈樂得清靜,便打算與林修儀這樣沉默對坐到開席。

然而,沒過多久,側殿內又來了一人。

謝小盈抬起頭,竟是楊淑妃。

她有些詫異,與林修儀一並起身行禮。楊淑妃目光淡淡地掃了眼林氏,徑直入了主座,“都起來吧。”

謝小盈上前幾步,忍不住悄悄問淑妃:“姐姐怎麼也過來了?”

林修儀譏道:“謝妹妹莫不是忘了?陛下去年奪了英國公夫人的誥命,淑妃夫人現下與咱們一樣,沒什麼親人可見呢。”

她話音方落,楊淑妃直直將手中茶碗砸到了林修儀身上。

林修儀被嚇了一跳,脫口道:“楊淑妃,你……”

楊淑妃驀然起身,幾步走到林修儀麵前,捏起了林修儀的下巴,傲然道:“本宮長兄乃英國公世子,世子夫人可以進宮,本宮二妹乃安遠伯夫人,亦可進宮。你在這裡狂言妄語,目無尊上,是想要本宮當著外命婦的麵,好好教訓教訓你嗎?”

林修儀沒想到楊家今日,淑妃竟然還敢這樣猖狂,她身子抖若篩糠,立刻認慫道:“淑妃夫人恕罪,妾一時失言,請夫人……寬恕妾。”

她說著就想跪下去,可楊淑妃手指死死扣著她的臉,令林修儀動彈不得。

楊淑妃哼笑一聲,“本宮勸你最好識相,你的臉麵本不值錢,本宮不稀得一奪。隻二皇子年幼,若他在朝野間有了天資愚笨、命數大凶的傳聞,本宮倒要看看,憑你父兄的鄉野小官,能給你兒子什麼出路。”

第102章 【長評加更】 尹氏自然可以協理六宮,……

謝小盈沒想到楊淑妃和林修儀會在這個場合鬨起來, 當初楊淑妃動手打胡充儀,謝小盈並不算在現場。楊淑妃秉性直率,行事不羈, 她把人打了也就打了。隻眼下楊淑妃就在她麵前, 若任由楊淑妃再輕狂做事,謝小盈就怕皇後與林修儀兩人會聯手把事情搞大, 到時候淑妃勢必騎虎難下。

不等林修儀再開口,謝小盈便搶前道:“淑妃姐姐莫惱,林修儀雖言辭煩冒犯,但終歸是我多嘴一問, 姐姐彆與她計較了!”

楊淑妃聞言鬆手,使勁將林修儀一推,“是,本宮自然不必與這般小人計較。”

林修儀衣衫被楊淑妃砸來的茶杯打得一身臟濕, 她滿麵難堪忿忿, 滿臉漲得通紅,卻不敢與楊淑妃與謝小盈二人分辨。這兩人一個家中當權, 一個聖前有寵,林修儀無力一爭, 更添了兒子這個軟肋,自然隻能忍下。

謝小盈斡旋道:“修儀不趕緊去換一身衣裳嗎?皇後殿下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到了,修儀這般失禮, 恐惹殿下責怪。”

好在這般場合, 宮人都會為主人帶上備用的衣裳,林修儀沒多說什麼,垂首行了禮,遮遮掩掩地從殿內繞出去, 尋地方更衣了。

楊淑妃舒出一口惡氣,咬牙切齒地說:“你看看,如今連林氏都敢欺我頭上了,真是好樣的。”

謝小盈正想說些什麼開解淑妃兩句,走近了才發現她雙眼通紅,竟是泫然欲泣之狀。謝小盈心裡一下有些慌了,她忙問:“姐姐,你怎麼了?”

淑妃背過身去,忍了好半晌,最終還是帶著幾分哭腔回答:“我嫂嫂說,阿娘……恐怕不行了。”

青娥陪在淑妃身側,見狀忙死死扶住了楊淑妃。淑妃不肯讓謝小盈看她哭狀,謝小盈便立在後麵,對著楊淑妃輕微聳起的雙肩發怔。

是了,崇元六年皇帝派人去英國公府申飭那一回,英國公夫人就已是病過一次。眼下國公夫人被奪了誥命,加上長子犯錯、次子雖是庶出,但也在大理寺生死未卜,丈夫被禁止入朝,長女卻在內宮身陷囹圄。

這般困局,任是哪個人都會受不住了。

謝小盈無從開解,隻能無力地說:“姐姐彆怕,會好起來的。”

楊淑妃沉默地搖頭,過了很久,她才轉過身,臉上淚痕已無,唯獨一雙眼裡聚著水波,“你彆為我擔心了,今日勞酒,是皇後的大場合,咱們都謹慎些,切莫出了差錯。”

“我省得的。”謝小盈應她一句,因她實在忍不住,還是對楊淑妃伸出了手。楊淑妃猶豫一瞬,與她五指扣住,兩人彼此捏了捏對方,謝小盈擔憂地說,“姐姐,若是難過,你隨時可以來找我,或是令青娥傳我過去,都是一樣的。我知道你有心護著我,但我們姐妹一場,我也總該為你做點什麼。”

誰知,淑妃微微一笑,霎時間儀態萬方,“小盈,我沒什麼難過的。我家裡的爵位世襲罔替,我祖父更是憑命掙下了丹書鐵券,再說本宮自己,更是皇長子的生母。陛下待我家冷一點算什麼,可曾改變過這些?反倒是你,無憂年幼,又是女兒,你在宮裡還算不上有什麼依恃,你要好好珍重,千萬彆忘了與我起過的誓言。”

謝小盈正想再說幾句,尚儀局有女史入殿傳召,道是皇後已至。謝小盈隻能忍下話茬,同淑妃一並出外迎接。

皇後雖稱病休養,但謝小盈看她主持親蠶禮的架勢倒是十分精神,沒有往日稱病時的憔悴。不管臉色還是體態,瞧著都算得上健康,最多就是有些消瘦和虛弱,謝小盈不由有些納悶。

殊不知,顧言薇並非真的想要稱病。靜養身體,以懷龍嗣,是皇帝為了將宮權移交給尹賢妃的一個借口。身弱而無嗣,則是皇帝給她的最後一塊遮羞布。

顧言薇知道,她唯有配合皇帝,才能保住自己身為中宮的一份體麵。

隻是她並不甘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已經做了整整八年的皇後,習慣了內外命婦莊肅的朝拜,這份比肩皇帝的尊榮,她怎麼可能拱手讓人?

因此無論是先蠶禮前的齋戒,還是之後的勞酒宴,顧言薇都沒有稱病推拒,反而前所未有的親力親為。

尹氏自然可以協理六宮,但站在內外命婦之上,接受三跪九叩之禮的女人,隻能是她。

隻能是真正的皇後。

……

勞酒宴形式大過內容,約莫半個多時辰,整個宴席就結束了,皇後先走,內命婦隨後,接下來便由內謁者將外命婦分彆送離。

總歸是能見到家人,謝小盈與楊淑妃等人一並從九霄天上走下來的時候,發現尹賢妃、胡充儀與杜婕妤的臉上都帶著點春風得意的樣子,低頭與自己信賴的宮人壓著聲不知交流著什麼。唯獨楊淑妃與林修儀各自都掛著臉,看起來不怎麼愉快。

楊淑妃臉上雖沒什麼表情,因她向來是眼高於頂的姿態,縱使旁人想看她的笑話,卻沒那個看笑話的底氣與膽量。她一個眼神掃過去,便是尹賢妃這兩日出了這麼大的風頭,照舊不敢吭聲,隻賠上一個謙遜的笑容,表示自己仍以淑妃為尊。

唯獨林修儀始終繃著臉,讓人頻頻側目,心中百般不解。

於眾人看來,她畢竟有多年聖寵,哪怕一朝落魄,至少還得了二皇子。這宮裡得過寵的才有幾人?林氏畢竟比皇帝都要年長,宮內每隔三年都要進來如花似玉的新鮮女人,她不失寵才稀奇呢。

何況皇帝膝下如今隻得兩個兒子,一個是楊氏所出,另一個就是她的孩子了。但凡林氏能把二皇子養得住,誰知道未來會是什麼光景?

偏偏林修儀在宮宴上從頭至尾擺著一副苦相,叫人捉摸不透她有什麼可苦的。

謝小盈看出了眾人臉上的揣測,也於席間聽到過有人低聲的議論。

她一時有些好奇,也不知旁人是怎麼看她的。

儘管她對楊淑妃心有戚戚,也常常對著林修儀去思考自己的未來。但恰恰是這兩人在各自境遇裡的狀態,真正提醒了謝小盈。

正所謂人各有命,若隻看自己失去了什麼、得不到什麼,恐怕這個人究其一生都未能滿足。

楊淑妃單看看自己手裡掌握的東西,就足夠她在艱難之下尋找到立身的底氣,令人不敢侵犯。林修儀明明已比許多人贏了很多,卻依舊自怨自艾,反倒愈發苦不堪言。

宮裡的女人已經足夠身不由己,若還掙紮地去渴望和追求那些沒有定數的東西,走到最後,會不會一無所得?

謝小盈這些時日以來的輾轉反側與惶然不安,竟在下山的這幾步路裡,把自己走得內心慢慢平靜下來。

當晚,宗朔忙完朝務,習慣性地就往頤芳宮的方向去。

從崇明殿到頤芳宮一共也走不了多遠,宗朔沒讓人傳輦,自己溜達著走。

踏進頤芳宮的正門,他剛要往正殿方向去,便聽到有熟悉的女人聲音在喊“陛下”。他腳步微頓,循聲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