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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它一輩子爛在肚子裡,到死為止。”

……

天一日比一日的長,也一日比一日的暖。

謝小盈不知不覺就懷滿了七個月的身孕,雖她胎相如今已顯得十分穩當,因都說“七活八不活”,陳禦醫也好,楊淑妃也罷,都打起了十萬個精神,準備迎接謝小盈懷孕的第八個月。

先前還常常露出憂思的楊淑妃,而今是再不見那般神色了。

此來素煙宮,楊淑妃位分最高,照理說是要管起離宮內所有大小庶務的。人一忙起來,什麼想頭都沒了。她如今隻巴望著好好照管謝小盈,叫她這一胎能平平穩穩的瓜熟蒂落,最好生產時也儘力少吃些苦頭。

五月初五,又是一年端陽。

楊淑妃主動去尋了皇帝,煞有介事地表示:為著珍婕妤安全,就彆大辦宮宴了,免得有人在宮宴上動手腳,妨礙到皇嗣。她的建議是,令隨駕的宮妃各自慶祝,請皇帝單獨陪珍婕妤慶祝。

宗朔雖不待見淑妃,但聽她這樣講,實在是被逗笑了,“淑妃,如今素煙宮以你位尊,朕就算要與誰單獨慶祝,那也該是去你的永馥殿。你讓朕去陪珍婕妤,這話傳到外頭去,朕當個昏君倒無妨,可珍婕妤若背了狐%e5%aa%9a惑主之名,她該如何自處?”

楊淑妃臉上一片尷尬,她光想著自己不在意,全忘了滿朝禦史的口誅筆伐,實在是吃飽了撐的,讓人不得不顧忌。

一想到禦史,楊淑妃心中又是一梗。

隻她表麵功夫尚能周全,低首道:“臣妾思慮不周,還請陛下決斷。”

若放在宮裡,淑妃這樣明晃晃的把柄送到手裡,皇帝不可能不發作。但如今他正需要楊氏對謝小盈這份赤誠來護著她,因此也不好責罰,隻能順勢道:“還是要辦個宴,朕已傳了宮裡的內教坊來給珍婕妤獻舞,到時就擺在貞寧樓吧。小盈那裡,你叫她自己用了膳再來,開宴的時辰放晚點也就是了,免得飲食上有什麼不妥。內教坊這回排的舞是小盈點名要看的,你安排得精心些,讓她借著過節好好樂一樂。”

楊淑妃稱是,皇帝又交代了幾句,才讓她退下。

去年過端陽節,謝小盈不知道還有編五彩繩祈福驅邪的習俗。這次她記得,便提前讓蓮月準備了好些五彩繩,從早晨醒來,就抱著笸籮開始編。

上次隻來得及編了一個手繩,謝小盈送給了當時剛被傷害過的荷光,總覺得顯得自己有些偏心了。

這回她打定主意,要給蓮月蘭星、香雲香浮,都編上一個。

功夫不負有心人,及至傍晚,謝小盈果然編出了五個五彩繩,四個她讓蓮月蘭星、香雲香浮分去戴了,剩下一個,她巴巴兒地等到宮宴上,悄悄塞給了淑妃,“沒給陛下編,這個獨給你的,你悄悄戴,彆讓陛下發現了,回頭再治我的罪。”

淑妃先陣子總愁容滿麵,也不肯與謝小盈細說。

謝小盈猜測興許與她家中外臣有關,不便多問,隻能在這些小節上做點事,好哄淑妃開懷。

此刻楊淑妃莞爾一笑,露出謝小盈許久不見的喜意,她將手環戴上,藏進了寬敞的大袖衫中,與謝小盈親熱道:“放心,我省得的,這是咱們姐妹二人的信物,定不讓陛下瞧見。”

謝小盈見淑妃狀態像是回過來,鬆口氣,兩人說了幾句琪郎相關的閒話,便各自入座了。

這一回的端午宮宴雖開得晚,但眾人到得都早,連皇帝都是與謝小盈前後腳來的,因此筵席竟是提前開了場。

隨駕的宮妃總共隻有四人,宮宴的座席便在台閣上一字排開,麵朝下方的殿池。

謝小盈與楊淑妃各自坐在皇帝左右手,淑妃一側還給皇長子宗琪設了個小座。杜婕妤坐在淑妃與皇長子之外,沈寶林則坐在了謝小盈下首。這排序說起來和諧,可若有人站在遠處一看,就會立刻發現這位置的陳設十分不平衡。謝小盈的桌幾離皇帝的禦案隻有一臂寬,可沈寶林與謝小盈的位置,竟隔了將近五米遠!

淑妃像是生怕沈寶林席間會和謝小盈搭訕似的,在兩人之間留出了極為疏遠的距離。

這樣的防備,謝小盈覺得好笑,皇帝入席看了卻十分滿意。

沈寶林畢竟入宮時候淺,他接觸得少,不知是何等秉性。謝小盈身子重,最是要緊的時候。為著她考慮,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至於沈寶林會不會為此覺得尷尬丟麵子……那就不是宗朔會考慮的事了。

因這次設宴,主要就是為了讓謝小盈看內教坊排的舞,以往宮宴上輪番敬酒祝賀的流程被楊淑妃全部拿掉,隻她自己代隨駕宮嬪敬了個酒,說了幾句端陽安康的吉祥話,宗朔立刻就讓人傳了歌舞上來。

果不其然,他一側頭,就發現謝小盈扶著腰坐直了,女孩眼裡發光,可見是期盼極了。

她扭頭問皇帝,“陛下,這是不是內教坊答應要給我排的那個舞劇?”

宗朔見謝小盈高興,自然也笑了。他頷首道:“正是,四月裡他們就排好了,隻因咱們已經來了離宮,內教坊的人費勁才傳來的消息。你瞧著看吧,若喜歡,朕替你賞她們。”

因被皇帝親自叮囑過,內教坊果然是用心排了一場,演的故事是昭君出塞。

上回領舞的女孩飾演了昭君,一身大紅裙裝,襯得她膚如凝脂,麵白勝雪,整個人如一支纖細紅梅,不愧是演四大美女的姿色。另兩個謝小盈見過的舞姬都扮了男裝,一個演大單於,另一個演漢元帝,還有些伴舞的女孩則演宮女大臣。舞劇像模像樣的分了四幕,既有群舞,又有獨舞,竟非常像回事!

前演漢元帝昏聵,後演大單於凶惡粗鄙。兩個女孩雖扮男裝,倒各自舞出了特色,謝小盈拍掌叫好。最亮眼的還是領舞的昭君,被漢元帝選中時的驚恐,在嘈雜切切的琵琶聲中,她舞步細碎,回旋羅密,之後演出塞的悲戚,在胡琴聲裡襯托的悠揚哀怨,水袖飛甩,果然有種薄命之美。

等到最後一幕,演昭君愁腸百轉,臥病思鄉時,謝小盈在竹笛與胡琴交錯的聲樂裡,竟控製不住濕了眼眶。

她何嘗不想家呢……王昭君回不去的故土,與她回不去的現代,不正是異曲同工?

一身烈焰紅裙的昭君在樂聲最後一彈中折腰而亡,謝小盈的眼淚更是斷了線似的落下來。

宗朔原以為謝小盈如願以償看了舞該歡喜,沒想到舞曲結束時天他一扭頭,竟見謝小盈淚橫滿麵。宗朔當即起身,既是為謝小盈擔憂,更是惱內教坊的人膽敢觸謝小盈的憂思。他手中酒杯直接砸到了地上,一邊離席往謝小盈身邊走去,一邊勃然大怒道:“此等哀戚之曲,誰準你們在節宴上奏演的!!常路,把人給朕拉下去!”

第86章 豫王返京 既得知謝夫人入了京,這份大……

楊淑妃原本看個舞劇正新鮮投入, 還沒來得及鼓掌,就聽到宗朔震怒之言。

她心裡正吐槽這皇帝怎如此沒有審美,一偏頭, 卻瞧見謝小盈臉上被宮燈映照出了兩道清光, 楊淑妃這就反應過來,謝小盈居然看哭了?!

謝小盈懷著身子, 最忌憂愁多思。楊淑妃立刻也惱了,這回宮宴是她張羅的,她並不怕擔責任,此刻當仁不讓地起身請罪:“內教坊獻舞不吉, 臣妾失察,請陛下降罪!”

淑妃這樣一跪,連帶著大皇子宗琪、杜婕妤、沈寶林,紛紛起身跟著跪地, 再下一秒, 整個貞寧樓裡的人居然都跟著跪了下來。

唯謝小盈惘惘地坐著,宗朔已衝到她身邊, 將人半攬住,壓低聲關切:“盈盈, 怎麼回事?你身子重了,可不該哭。”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謝小盈一陣失語。

她雖看得心裡難過,可歸根究底, 這隻能算是看劇淚點低、眼眶淺, 皇帝突然搞出這等陣仗,反而嚇得她有些無措。

宗朔見她不吭聲,便輕輕用拇指蹭了一下謝小盈臉上的淚痕。女孩兒可見哭得不是一刻半刻,眼淚竟順著脖子一路流, 連謝小盈%e8%83%b8口的帔子都染了點濕。宗朔皺起眉頭,這舞是跳得哀婉了一點,謝小盈卻何至於這樣傷心?

按照戲文裡的演法,王昭君那是遇上了漢元帝昏聵*,才被迫離鄉遠嫁。彆說曆史上壓根不是如此,即便是,如今以大晉之威,何須再送女子與外虜乞和?謝小盈這是為誰而哀?

宗朔犯著嘀咕,但還是好脾性地哄著人,“盈盈,快收了淚,朕見不得你這樣。這舞編得都是假的,朕回頭再與你細說一二,你且寬寬心。”

“……妾知道是假的。”謝小盈見眾人跪著都不動,幾個花容月貌的舞姬也被常路命內宦擒了下去,嚇得麵色發白,渾身瑟瑟。她趕忙解釋:“陛下,妾就是看得投入了一點,並不是真的想哭,陛下彆責罵她們好不好?這舞跳得極好,正是妾想看的那種演法,陛下不是說要代妾賞她們嗎?”

宗朔無奈歎氣,“你就是一貫的好性兒!跳得再好,既惹了你的淚,朕看就是他們不知分寸,該好好罰上一回。”

謝小盈還想再“二刷”一回,哪肯讓皇帝真責罰,於是連連道:“不怪她們,是妾沒見識嘛。陛下,求求您了,先讓大家起來,今日還是過節呢。若為著妾的糊塗,叫大家都不好過,那怎麼成呢?”

她一服軟,宗朔立刻就沒了法子。他先把淑妃等人叫起,“不乾你們的事,你們都坐。”

但他畢竟發了怒,眼下為著謝小盈三言兩句就收回先前的話,那是不可能的。宗朔沉默少頃,隻改口說:“既然珍婕妤為你們求情,朕今日便饒你們一回,都先下去吧。”

不賞不罰,已是最大的開恩。

諸舞姬跪地叩首,不敢多言,就這樣都退了下去。

被謝小盈這樣一打岔,端陽宮宴沒多久就宣告結束。

宗朔自認為讓淑妃管宴已是給了對方人情,因此也不找借口,直晃晃地就與謝小盈一並回了景延殿。

淑妃當然不會介意,杜婕妤與沈寶林更是不敢多話,這一日端午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過完了。

好劇哪兒能隻看一遍?

謝小盈隔日便向宗朔討恩典,表示還想再看內教坊的人演一回昭君。原本宗朔對她都是有求必應,這次卻顯得十分猶豫,他盯著謝小盈問:“你看得又不高興,何必反複自苦?你若喜歡,朕讓她們換一出戲再跳。這個太悲戚,於你身體不益。”

“我沒有不高興,是看的喜歡才會投入,投入了就難免落淚,並不是真的難過,陛下多慮了。”謝小盈很執著,文藝作品,當然是悲劇上佳!何況把舞跳喜慶了容易,扭秧歌不就行了?這領舞的女孩不靠言辭,光靠肢體,就能把女人身處異鄉的無奈與掙紮演得淋漓儘致!那必是表演之人自己先共情,才能令觀眾跟著共情。謝小盈既欽佩又欣賞,很想私底下對那舞姬表一表情。

宗朔狐疑地打量謝小盈,“你先與朕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