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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宮內庶務,但她畢竟入宮多年,自有耳報神。

皇後在春來榭的安排算得上是大動乾戈,因春櫻花期極短,一陣風,一場雨,就足夠叫西苑的景色敗下大半。

尹昭容甚至不需要特地關注皇後與王氏那邊的動向,她隻派人盯著櫻林的花勢,到了至盛至濃的時刻,隨口在晨省時同自己身旁的婢子提了一嘴,命人去剪幾束櫻枝回來插瓶賞玩。

她與淑妃晨省前站班位置相鄰,楊淑妃不可能聽不見。

以淑妃近來與珍婕妤相伴的次數,不愁她二人不趁這時節去賞櫻。

尹昭容原本沒什麼大盤算,她隻盼著珍婕妤能遇上皇帝與王氏,不論皇帝與王氏能否成事,隻要其中攪進了一個珍婕妤,皇帝勢必要壓王氏以哄真正的愛妾。

當初賞菊夜宴,珍婕妤都能有本事把皇帝從皇後的安排裡哄走。區區一個王氏,自然不會是她的對手。

隻要珍婕妤在這件事裡橫叉一杠子,以皇後性情,定會慪個半死。皇帝指不準也要與皇後起齟齬,帝威甚,顧氏的麵相看著越來越命薄,怕是沒多少時日去承載這樣威嚴專橫的帝王丈夫了。

這其中每一步的算計,都並非尹昭容刻意為之。她也不希求一擊即中,能成事自然好,若不能成,定然還有彆的機會。她已經等了七年,就不怕再等下一個七年。

顧言薇活不過她,金冠鳳印,夫妻之名,她尹若蘅失去的,總能拿回來。

隻是尹昭容自己都沒想到,這一回,她不僅運氣好得出奇,每一步都能順水推舟地成了事,而且皇帝震怒,當晚雖去了凰安宮,竟未留宿,斥責完皇後便就離去。

彼時各宮都下了鑰,尹昭容並沒能第一時間得知。

直到翌日清晨,待她到凰安宮晨省時,尹昭容因與楊淑妃分坐在第一列,是以清晰地看到皇後近乎枯槁的臉色。厚重的粉掩不住顧言薇眼下的憔悴與失落,以往耀眼的鳳凰金冠,都跟著顯得暗淡起來。

皇後就這樣強撐了四五日,忽地有一天,何念先小跑著進了長樂宮的正殿。

長樂宮不論婢子內宦,都由尹昭容嚴規以訓,無人敢這樣輕狂,獨獨何念先是個例外。他風風火火地邁進大殿內,手撩起珠簾,碰出叮叮咚咚的響聲。

尹昭容正跪坐撫琴,被人擾了,立時蹙眉抬首,見是何念先,她的表情才微微一頓,隻是仍未見什麼喜色,依舊是那副冷清模樣,“念先,你放肆。”

何念先跪到了琴頭一側,叩首道:“奴知罪,請昭容先允奴回話。”

“你說。”

“啟稟昭容,皇後殿下……病了。”

……

“皇後又病了?”

清雲館裡,謝小盈正側歪著身子,讓荷光給她揉腰,冷不丁聽趙思明進來報這個消息,她頗有幾分錯愕。謝小盈懶了幾日沒去晨省,也不怎麼關心外頭情況,此時不免感到突然。

她擺手叫荷光先停一停,有些勉強地坐起身,奇怪地問:“近來宮裡也沒什麼大事需要皇後張羅呀?皇後怎會病了?”

趙思明搖頭,“奴去尚藥局為娘子取藥,高禦醫正與另幾位侍禦醫商量皇後病情呢,聽說還病得不輕,但不是急症。奴不敢多問,找藥童取了藥便回來了。”

突然病了,卻不是急症?謝小盈納悶地想,那就是病了有一陣子,隻是皇後自己不知道?

楊淑妃如今每日都會來陪她坐上一刻鐘,謝小盈打算等淑妃來了再細問一問。然而直到當日傍晚,淑妃都沒有來,隻是叫青娥來傳了話:“皇後殿下重病,六宮嬪禦如今都去凰安宮請求侍疾了。我們夫人今日怕是騰不出功夫來陪婕妤,命奴來與婕妤回稟一聲。”

“啊……侍疾,那……我要去嗎?”謝小盈猶豫。

青娥笑起來,“婕妤多慮了,您現下是雙身子,最該躲開病氣的時候。便是您有心去凰安宮,那頭守著的李尚宮也不敢叫婕妤踏進院去。婕妤還是好生歇著,莫為陛下與皇後殿下添憂了。”

謝小盈隻是出於謹慎才故此一問,要問她自己,她也不想抱著肚子去侍候皇後。

打發走了青娥,謝小盈便以為自己今日沒機會知道皇後的病情了。於是她懶得再操心,照舊用了晚膳,還喊香雲香浮陪她玩了兩輪鬥地主。

正熱鬨,荷光卻入內稟道:“娘子,趙常侍求見。”

“他怎麼這麼晚來?”謝小盈明知趙良翰來多半是有皇帝口諭,但她已換了寢衣,這會實在懶得折騰。遲疑片刻,謝小盈披了件大袖,大概掩了掩,就讓趙良翰進來了。

趙良翰一看謝小盈這幅打扮,目光立刻挪到了地板上,垂著眼睛行禮問安。

兩人寒暄完,趙良翰便開門見山道:“陛下打發奴來與婕妤知會一聲,皇後病了,宮裡無人主持庶務,怕會怠慢疏忽了婕妤。婕妤有孕,正是要緊的時候,因此陛下準備帶婕妤去寒煙宮暫住,請婕妤這些日子分神料理一下要帶去的東西,陛下的意思是,要與您在寒煙宮一直待到生產完再回來。”

“……啊?”謝小盈聽懵了,“去寒煙宮?怎麼去啊,我現下方便嗎?”

趙良翰趕忙解釋:“寒煙宮不遠,一路過去都有官道,平穩得很,婕妤儘可以放心。往年陛下都會攜妃眷去寒煙宮避暑,那邊與咱們內宮沒什麼分彆,隻景致更好些,住著涼快舒服,婕妤約莫著要七月生產,去那邊還能少遭些罪,應是更得宜的。”

謝小盈一聽說涼快,立刻就心動了。眼下才三月底,她白天午睡有時就覺得發燥,正發愁六七月要怎麼熬,能換個涼快地方自然上佳。不過她還是覺得奇怪,“皇後殿下病情如何了?我與陛下這個節骨眼去離宮,會不會顯得不大好呀?”

趙良翰左右看了看兩側侍立的人,見隻有荷光蓮月,都是謝小盈體己人,便壓低聲回稟:“皇後許是被陛下罵病的……陛下的意思是,他與皇後分開一陣子,讓皇後冷靜冷靜,說不準皇後能慢慢想通,反倒更利於病情。”

謝小盈驚愕,“陛下與皇後怎麼了?”

“婕妤不知道?”

“……我該知道?”

趙良翰眼神裡透出幾分不可置信,有些急切地解釋:“是為著王禦女的事呀!婕妤不記得了嗎?皇後為陛下安排了王氏,觸怒了陛下。那日陛下從您這兒剛走,就派常少監去凰安宮申飭皇後了。後來陛下還親自去了回凰安宮,當晚就與皇後吵了起來。”

謝小盈聞言目瞪口呆,她指了指自己,“和我……沒關係吧?”

趙良翰麵露糾結,“這,這奴哪兒說得準呢。”

照他看,這事有七八成都是珍婕妤的緣故。

彆說皇後為皇帝舉薦一個嬪禦了,往年裡,尹昭容、林修儀,誰沒給皇帝薦過人兒呢?先頭得寵過的孫美人,還有那個從宮女爬上來的陳才人,不都是這個路數?

皇帝這回大怒,恐怕就是因為王禦女的事被珍婕妤撞見了。珍婕妤又鬨脾氣又不舒服,皇帝可不就要遷怒皇後麼?

可他聽謝小盈的語氣,似乎不大想認賬。

既這樣,趙良翰怎麼也不敢逼珍婕妤認下來呀。於是他含糊地說:“裡頭估摸還有魏國公府的緣故,當日是常少監陪陛下去的凰安宮,奴不在,不是很清楚。”

謝小盈聽得將信將疑,她自認沒搬弄過皇後的是非,那日甚至還為王禦女求了情,照理說不該怪到她頭上。

可她與皇帝說話說岔了也不是頭一次,且觀察趙良翰的表情,謝小盈就覺得這事說不準還是與她有點乾係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皇後暗地裡沒少對她動手腳,能稍加警告,謝小盈原本沒什麼意見。可把皇後直接給搞得沉屙不起,有些超出謝小盈的預期了。

她猶猶豫豫地說:“……那……趙常侍,你說,我該不該去向皇後殿下請罪呢?或者是……我同陛下說和說和?”

“哎喲,可千萬彆。”趙良翰趕忙攔住,“陛下與皇後的事兒,您就彆攙和了。皇後殿下扛了這些日子才報病,其實挺不容易。那日陛下從凰安宮走,聽李尚宮說,皇後就已經不大好了。但皇後要立刻稱病,那不是明擺著要與陛下對壘嘛?是以皇後又撐了許多日才敢真的倒下。陛下聽聞後已算是消了些怒氣,這事應該是過去了。”

“既過去了,陛下為何還要帶我去離宮呢?”

“婕妤有所不知,皇後病得厲害,已沒法掌理宮務了。陛下今日口諭,命尹昭容代掌後宮諸事,令胡充儀為皇後侍疾。尹昭容雖是第二回 管事,但畢竟沒照顧過後妃生產。陛下放心不下,便覺得此事還是需要由生育過的人來管。一宮難有二主,因此陛下才說要帶婕妤去寒煙宮,著淑妃、杜婕妤、沈寶林隨駕。等去了寒煙宮,就由淑妃主持婕妤生產一事,婕妤與淑妃親厚,想必心裡也安定。”

謝小盈原本還惴惴的,一聽說要把她交給淑妃,立刻就笑了,“陛下果然想得周全,那我就懂了,請趙常侍替我回去向陛下謝個恩。”

第83章 【營養液10k加更】 宗朔非但每天晚……

趙良翰給謝小盈傳的話, 三成是真事,七成是他憑著在禦前的經驗,自己胡謅的。

宗朔其實年初時就在為謝小盈籌謀生產之事。

他先召豫王帶上謝氏家眷入京, 就是希望能讓謝夫人來陪產。但他發了旨才想起來, 謝夫人無誥命,壓根不可能進宮。

且不說禦史到時候會不會集體死諫, 單問他自己,也並不想讓民間傳起皇帝重商的風聞。因這世間一旦人人經商,脫離土地,不事農務, 那就會壞了國家的根基。

謝家有功,他可以私下裡行賞。先前謝家人自己表態想送女兒入宮,宗朔便默許了豫王代為承辦,雖不大樂意, 終究還是如了謝家人的願。豫王這次興修堤壩水渠, 其中也有謝家錢財之力,宗朔自然想找個什麼法子表彰一番。

但凡謝家願意讓兩個兒子去科考, 他叫底下人略放一放水,給個功名都是無妨的。

可惜豫王來信報過, 說謝家的生意脫不開兩個兒子的襄助。要參加科舉,便得等到謝家的孫輩長大讀書,才有這個機緣了。

既沒法子讓謝夫人進宮, 宗朔就動了去離宮的主意。

最先想的是養珍彆苑, 可彆苑在山間,裡頭都是樓廊,對謝小盈來說委實不太方便。而且養珍彆苑歸給謝小盈,宗朔想再帶個年長的妃嬪去主持她生產都不大體麵。

這麼算, 那就唯有去寒煙宮最合適了。

宗朔原本考慮過帶皇後一同去寒煙宮,但事發突然,皇後病了,此事隻能落在楊淑妃頭上。她是宮內唯二生產過的嬪禦,且與謝小盈私交甚篤。有淑妃親自關照,想來謝小盈再不會像臘月那時候的緊張不安,小心翼翼地乞求帝王的庇護。

況且皇帝忌憚淑妃家裡,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