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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對她,一向都是咬牙切齒、虛與委蛇,金婕妤則是維持禮貌與驕傲,懶怠深交。

相比較看,謝小盈懷疑林修儀的成分,就明顯多過金婕妤。

可林修儀真有本事收買她的人嗎?謝小盈自問對清雲館的人不薄。六局女官等閒來清雲館傳個話都能得到闊綽賞賜,謝小盈對著自己人,則更是慷慨,從無打罵教訓,便偶爾有人出了差池,她也能一笑帶過。這樣說起來,林修儀是比她更有錢?還是比她更有權呢?

但有一個人比林修儀有權,不僅有權,還被謝小盈得罪過……要真是那個人,謝小盈反而很清楚,她查了也白查。概因這人最得皇帝信任,地位更是淩駕於後宮諸女子之上。謝小盈若和她鬥,那就有點蚍蜉撼樹的意思了。

思緒蹁躚後,謝小盈最終決定抓大放小,不去管那些背後的彎彎繞。

這宮裡的事,一旦鬥起了個開頭,就不會有結束。與其查得清清楚楚,換一個惶惶不安,倒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先砍了這個人伸來的手再說。

於是謝小盈道:“你先去查吧,彆管萱辰背後是誰,單查清楚是不是她就好了。外麵誰想害我,我本來也管不了,隻要咱們的清雲館能做到人人齊心就比什麼都強。她若有問題,不必顧忌那麼許多,尋個理由報給宮正司去罰了,也好以儆效尤。旁的事都沒什麼,唯獨有一個,千萬彆冤枉了好人。”

……

而今已是四月底,暖風和煦,整日的豔陽高照,傍晚依舊餘熱未消。

凰安宮與金福宮在大晉內廷中遙遙相對,都是地基托高的宮殿,金福宮更高一籌,以示龍勝於鳳的寓意。顧言薇難得忙完瑣碎餘事,從大殿一路行至遊廊,看著宮庭之中牡丹或盛放,或含苞,正是賞花佳景,一時心情開闊起來。

因她病了個把月,原本早該張羅起來的采選之事,總算落出了章程。各州郡依數廣選良家有吉相、八字上宜、形貌俱佳、年齡適配的女子,每州郡須征送至少一名、至多五名送入延京城內待詔。這事雖是皇後操持,但落到行動上,還要倚靠內侍省的宦官出京接應。

這事說起來有些勞民傷財,先頭兩朝的君主多年征戰,無所消遣,唯有在女色上能得放縱,因此每年采選上來的女子多為帝王禦幸所用。宗朔登基以來更重民生,是以特地與皇後交代過,采女人數不宜太多,更無須全部充入後宮。有清白出身的、聰慧伶俐的,可以優先充為女官,若真是得力,到了年歲便可在延京選世家子弟賜婚,聘嫁成家,這樣也可以適當稀釋高門聯姻,宗族坐大,繼續為後續帝王掣肘。

采選的事定完,交派給內侍省,顧言薇便可好好輕省個把月。照著所擬章程,最早六月,最遲八月,才會有新鮮可人的妙齡女子充裕後宮。這段時間,宮內不會再有什麼大事需要她費心,她也可以將養起身子,多把心思放在宗朔身上,期盼著今年是否能懷上皇帝所期盼的……真正的中宮嫡子。

正凝神思忖,宜茹從斜裡走來,叉手一禮。因皇後左右都還有旁人侍奉,宜茹口%e5%90%bb恭謹,守著規矩道:“啟稟皇後殿下,飛霞宮林……婕妤的婢子前來求見。”

前一晌,常路已親自到凰安宮知會了皇帝口諭,宗朔登基以來就封為修儀的林氏,已觸怒於聖前,被降為了婕妤。皇後雖感到幾分納罕,彼時她正忙著,倒沒顧上細問究竟。這時聽說林氏派了人來,皇後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定是林氏托人來稟明原委,說不準還要求她居中調停,到皇帝麵前再求個情。

顧言薇有些膩煩,林絮雖柔順聽話,做慣了謹慎服帖的姿態,但看她那雙眼睛,顧言薇便知道這是個有算計的女子。當初林絮跑去皇帝跟前截斷謝氏頭一回承寵時,顧言薇便生了幾分警惕,不願見她依仗皇帝寵幸,日漸輕狂。她十分清楚,對待林絮這樣敢於隱忍的女子,就非要成年累月,狠狠壓在手底下不可。否則若有一日真叫林絮飛上枝頭,那她定會將這多年積壓的小心翼翼,全部釋放出來,再無顧忌。

不管林絮為著什麼觸怒了皇帝,顧言薇都樂見這般局麵。本就到了年歲,該當是寵愛稀薄了。真要叫她在這宮裡十年如一日的常青不倒,不管林絮多低微的心,早晚都會被皇帝姑息養大。

顧言薇輕輕呼出一口氣,對宜茹道:“先問問那婢子有什麼事,若是要本宮去皇帝麵前為林婕妤求情,那便要她等上幾天再來。陛下的性子,林婕妤最該清楚。若非她犯了大錯,陛下不會輕易罰她的。即便本宮有心關照她,總也要等這事過去幾日,陛下那頭消了氣,本宮才好施為。”

宜茹應諾,轉身出去了。

但不多時她便再次折返,傳話道:“回稟殿下,來的是人錦書,她跪在宮門口磕了大頭,說是有旁的事要親自報稟殿下知曉,決非是令殿下為難的事。”

顧言薇知道錦書。

因錦雲得幸後,林絮身邊就換上了這個婢子。比起前頭錦雲杏臉桃腮、我見猶憐的模樣,錦書長得就端方多了,更有個掌事宮女的派頭。先頭顧言薇瞧著林氏鎮日把錦雲帶在身邊,總覺得不太對味。等有了錦書這一層比照,顧言薇才反應過來,林絮對婢子的“抬舉”,原來是早有預謀。

皇後立在原地,過了好一才無奈歎氣,“罷了,既這樣,就傳進來吧。”

顧言薇沒了賞花的興致,折身回來大殿之中。不多時,宜茹將錦書領進殿內,錦書規規矩矩地對著皇後磕頭行禮,口稱千歲。顧言薇也擺著皇後的架勢,不讓人去扶,直接命那婢子跪著回話。

錦書望向顧言薇,一字一頓道:“奴奉林婕妤之命,向皇後殿下道喜。適才尚藥局的司醫來診過,扶出了喜脈,婕妤已有兩個月的身子了。”

顧言薇本還端著十足的氣派,聽了這句話隻覺心頭驟然被人捏緊,她眼前一花,失聲問:“……林婕妤……有孕了?”

第47章 皇後體麵(二更) 本章無女主

“是, 恭喜殿下。”

錦書看見皇後臉色驚變,跪在地上,有些緊張地說出了這句話。

一個時辰之前, 她使人從尚藥局請來的司醫為林婕妤診出了喜脈, 錦書大喜過望,幾乎立時就落下淚來。彼時她還沒改口, 甚至不知殿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主人一朝失勢,婢子隻會過得更慘,因此錦書攥著林婕妤的手, 有些激動地說:“修儀大喜,奴這就去稟報陛下,陛下高興下來一定會收回成命,原諒修儀的!”

然而林婕妤卻死死拽住了她, 用著虛弱的口%e5%90%bb說:“不……不可以去。”

尚藥局司醫猶在, 先是施針為林婕妤調理氣血,又開了安胎的方子。司醫不願攪進內闈爭鬥, 叮囑了幾句養胎要注意的事,便匆匆告退了。

林婕妤的手虛壓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臉色雖仍有幾分白,但眼神裡卻已迸發出拚死一般的光彩。她咬著牙說:“先不要去找陛下。”

正如皇後所言,林婕妤侍奉皇帝多年, 最是清楚宗朔脾氣秉性。他十四歲被立為東宮太子, 既嫡且長,是最正統的皇嗣,錦衣玉食、金尊玉貴的長大,不僅重視體統顏麵, 更是有一身不得受觸的逆鱗。宗朔看似待女人寬仁,那是因為後宮女子個個都順體上意,從無違背。眼下皇帝認死了她是個城府極深的妒婦,便是她有孕,也未必能從皇帝手下討回三分的好。

這宮裡,唯一對皇帝而言不一樣的女人,隻有皇後。

林婕妤坐在原地,調息養氣,深思熟慮之後,方交代錦書——去尋皇後。

凰安宮大殿內。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網③友③整③理③上③傳③

顧言薇隻恨外麵的太陽為何還不還落下去,明明該到用晚膳的時辰了,卻非留著這樣灼目耀眼的光,刺得她眼珠生疼,險些在這樣一個卑微的婢子麵前落出淚。

她不動聲色地深吸氣,扭轉視線,好半天才逼著自己擠出一個笑容,艱難地附和:“是了,是大喜事。”

顧言薇求助般地向宜茹伸出了手,宜茹耳聰目明,與皇後多年主仆默契,立刻端了一碗茶塞進皇後手中,站在旁邊,替皇後道:“奴也要恭喜殿下,殿下為林婕妤盼了這樣久,總算開花結果了。奴記得,當初還是殿下為林婕妤進言,陛下才破格開恩,允準婕妤有孕。婕妤真不愧是殿下跟前最誠心溫順的人,果然沒叫殿下失望!”

宜茹巧舌如簧,既在林婕妤的宮婢麵前強調了這是皇後的恩典,又把皇後不願說、卻必須說的那些場麵話,一一道儘了。顧言薇低眉喝茶,茶水已是溫涼,便顯得十分苦澀。

她隻飲了一口就放下了,再抬起頭,笑容已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大度,臉上看不出半分情緒動蕩,“宜茹說得是,本宮正盼著你們婕妤能有好消息呢……你們婕妤打發你來,還有什麼彆的話嗎?”

錦書跪在下麵,遲疑一瞬,搖了搖頭,“回稟殿下,婕妤剛剛觸怒陛下,此時正是羞慚萬分,在靜默思過,婕妤隻交代奴來向殿下報喜,並沒吩咐旁的。因陛下令婕妤今日就遷出飛霞宮正殿,是以奴還需早些返回飛霞宮,盯著下麵的人歸置東西,不敢耽擱。是以……倘若皇後殿下沒有旨意,奴便請退了。”

她這樣說,顧言薇亦是一怔。她與宜茹對了個眼色,因當時皇帝下旨時,飛霞宮殿內,除了宗朔,唯有林婕妤與常路二人。常路來去匆匆,皇後沒顧得上問內情,眼下竟是兩眼一抹黑,對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

顧言薇猶豫少頃,終究還是問:“你們婕妤,到底是為著什麼觸怒陛下了?”

錦書聲音哽咽起來,叩首道:“殿下恕罪,當時婕妤不許奴們侍奉在跟前,奴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且婕妤自責內疚,眼瞧著暈了過去,奴一時慌忙,也沒來得及問清原委,隻顧侍奉婕妤了。”

“這……”顧言薇眉峰蹙起,罵不得,惱不得,最終隻能一聲長歎,“罷了,那你先回去侍奉婕妤,遷殿的事倒不必著急,她有了身子,皇嗣最大,她最該好好將養著,這時候沒有折騰的道理。陛下那邊也無須林婕妤憂心,自有本宮來解釋。”

說完,顧言薇又吩咐宜茹:“你去傳李尚宮過來,林婕妤有孕便是宮裡的頭等要事,本宮有話要吩咐一二,再去傳侍禦醫高恕民,他最精婦人科,當初楊淑妃保產亦是高恕民伺候,叫他再去給林婕妤請一回脈,結束後來向本宮複命。”

中宮無嗣,內宮朝野,乃至民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她這個皇後身上。

她必須擺出最欣喜、最寬容、最大度的姿態來,才能坐得穩這後位,守得住鳳印。

且,顧言薇內心裡也是實實在在地祈禱著,林婕妤能平安無虞地誕下這個孩子,不計男女。

既然懷都了懷了,那這個孩子,定不能在她這個皇後誕育嫡子之前,成為她身上的一個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