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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句歉意便能表達得完的。

一個麵容模糊的人影陪她誦經,一天一天,一句一句。有一天,她問那個人,“你是千古劍修,耗費那麼大精力去修劍道,不去除妖斬魔,陪我渡魂入輪回,虧了。”

慕魚暫時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但是她知道,那個人就是聞雲兮。

……

尹梅花離開後,慕魚尚在深睡。斜陽透過低低的窗欞灑在床上,歸來且去閣的一切安然而平靜。

聞勻兮想,同與她當年見麵時並不相同。

慕虞本體出青雀司,有青雀司之神脈,和那些生來天賦異稟的神族有一處相通,那便是桀驁不馴。初次見麵時,幾個身負神脈的少年正辱他出身平常,吵吵嚷嚷引來了慕虞的注意。

聞雲兮出自昆侖脈,算不上高貴,卻也不是凡類,加之天賦異稟,又長得格外喜人,所以慕虞不自覺就偏心。

見聞雲兮受了欺負,慕虞出聲諷刺,“他不屬神脈都比你們強,要屬神脈了,那不是更將你們碾成渣?”

其中一少年道:“阿虞姐,昆侖是小門派,就算他天賦異稟,比我們強又怎麼樣,以後還不是要次我們一等?”

慕虞問道:“為什麼次你們一等,說不定以後他也有神脈,你有什麼可傲氣的?”

“你憑什麼這麼覺得?”

“他長得這麼好,我喜歡,我嫁給他,分他一半神脈不行?”

身負神脈,又加之出自青雀司,慕虞向來是敢說敢作的,少年還真怕她這麼做了,“他哪裡長得好了,有江奢哥好?你說這樣的話,不怕江奢哥又要罰你?”

訓完了人,慕虞轉過臉去逗聞雲兮,那時的聞雲兮多好看啊,玉雪可愛一團,比後山的兔子還可愛。但昆侖脈小公子可毫不領情,對她的示好冷眼相對?

屋外電閃雷鳴,聞雲兮一層一層打開暗室的門,暗室處有一小閣,從閣內取出一個玉盒,裡麵有一幅畫,還有一把重新修補好的上古神劍。

合上畫,又雙手朝上,將無虞劍輕輕抽出,劍體虹光映透整個風鳴閣。聞雲兮又將刀劍合上,重新放回玉盒內。

沒有什麼比故人重逢,舊人再遇還要讓人悲從中來,他想。

床上慕魚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幽幽望著聞雲兮的一舉一動,半晌才又出聲打破平靜。

她先是環顧一下四周,再看一下床,最後默默攏一下被子下麵的手,一臉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不是做夢吧的窒息感。

聞雲兮看著她,那在被子下麵的手從上到下將自己摸一遍,完了一臉輕鬆的模樣,把“我躺在你床上你是不是為了占我便宜”的那種驚悚感表現的淋漓儘致。

他道,“我沒對你怎麼樣。”

慕魚甚至覺得有那麼一丁點的可惜。

聞雲兮:“……”

正說著,外門被敲響,來人是衛南映,“青雀司已經派人過來,今晚便到。”

說著臉色又有些凝重,將聲音壓低,低到隻有兩人才能聽見,“不過有件事倒是出乎意料,你知道江奢派了誰過來麼?”

聞雲兮在古青雀司學藝時,便與江奢來往極少,至古青雀司覆滅慕虞被殺後,兩者的關係更是劍拔弩張。

江奢能派誰來?慕虞一死,能用的大劍仙不過幾人,這幾人都是當年與慕虞同根源的好友,這件事算不得大事,江奢不至於叫親信出麵,無非是從幾個元嬰期的修者中挑幾個特長的。

而這群人,聞雲兮卻也都是認識的,無論是誰都不意外。

衛南映的臉色有些怪異,來回支吾了半天,最後道:“慕虞。”

確認自己沒聽錯,衛南映再次道,“是慕虞。”

第44章 都是我的錯

“我知道你不信, 司祀閣與昆侖不往來多年,江奢是否使用什麼招數召回慕虞的殘魂誰也不知,雲兮……”衛南映往堂內看一眼,“你覺得……”

“江奢什麼意思你清楚。”

聞雲兮靠在椅背上, 少有地將厭惡情緒表現出來, “古青雀司一滅, 現今的昆侖脈甚至沒有無極的一半勢力,他需要人, 是不是?”

衛南映回答道:“他也是忌憚你,就算你不回昆侖,在四大脈以外, 在東境或者羽山之外重整神脈,超過青雀司也不過幾十年的事。他知道你對慕虞有愧疚之意, 用這件事來牽扯你, 比任何手段都方便。”

聞雲兮沒再接話, “青雀司那群人, 什麼時候來?”

“你還真將那個冒牌的東西留下?”衛南映不知道是該暴怒還是該冷笑,“真的那個慕虞在司祀閣, 渡過雷劫, 被滅成灰被劈得麵目全非才回來的,你留下那個假的做什麼, 就是為了不撕破臉,讓江奢沒辦法再找她麻煩?”

“就算慕魚恢複了記憶, 恢複成原來的模樣, 你認為她會回青雀司,繼續替那個老東西賣命?”

衛南映怒道:“我認識她那麼多年不清楚她是什麼人?就算是再死一次,她都不可能再找江奢救命, 她都不怕,你怕什麼?”

“就是因為她不怕,我才需要去考慮。”聞雲兮目光透過風鳴廊,落在那一排五音鈴上,就像穿過十多年光陰,無數輪回,最後落在時間長河儘頭。

“她的魂牌還在青雀司,我已經眼睜睜看她雷劫隕落過一次,找了這麼多年,我不可能再讓她冒那個險,讓江奢再拿她的命左右她的選擇。”

這麼一說,衛南映也無法再反駁,“青雀司的人今晚會到無極門,那個假的慕虞或許是以殘魂補成的人偶,又或者是像慕魚那樣,是她以前的一個子體。”

聞雲兮道:“你先去準備,我稍後會過去。”

慕魚鬆開搭在前廊岩壁上的手,退回原處,隨著門“吱呀”一聲,聞雲兮端著瓷碗進來,碗中盛著滿滿的黑色藥汁。

慕魚喝完了湯藥,臉色出奇平淡,聞雲兮忽然問道:“不苦麼?”

“苦啊。”慕魚道,“有些東西你必須得受著,它苦,你還是得喝,那為什麼不喝得乾脆點,躲是永遠躲不過的。”

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中的,即使萬事變轉物是人非,哪怕是從天之驕子跌至泥水沼澤,那些細節仍舊在告訴聞雲兮,她就是慕虞,從未變過。

慕魚忽然問,“我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聞雲兮放下碗,“怎麼會這麼問?”

“我夢見了一些東西。”慕魚從椅子上站起,望向外麵,無垢山山脈綿延向遠處,越發深遠,“夢見我有一把劍,在雷霆之下斷了,我自己也在那一場雷劫之後身死道消,魂魄都散了,攏都攏不住。”

聞雲兮回道:“一場夢罷了,即使是我,一場尋常的夢,也不能據此就能做出預言。”

“也不是一場,從隕雷坑出來開始,這場夢就斷斷續續的。”慕魚道,“我總覺得我忘了什麼。”

聞雲兮的“彆瞎想”還未說出,慕魚接著道,“你說我是不是本是天神下凡曆劫,所以遇到的人都不是人,遇到的事都不算事,等我曆劫完了,便能直接飛升?”

“你……”聞雲兮的話沒說完,慕魚又接著道,“我若是飛升,對我有恩的人必然不會忘,尤其是你大祭師,救我這麼多次,您若是肯再送我把劍,我想我會直接更記得您。”

“……”

說來說去也離不開那把劍,不過雖然她筋骨在雷劫中毀損,有神劍護體,對自身安全會更有裨益。

一把通體猩紅的長劍呈於手心,慕魚目光微微一挑,轉頭不可置信望向聞雲兮。

“我已消除劍體戾氣,你體質虛弱,此劍於你相得益彰。”聞雲兮又道,“劍我可以給你,你須在兩月內築基,若不及此,我仍可收回你佩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是真的麼?”

巨大的驚喜衝擊心房,雖然這把仿無虞有改造,卻仍叫她有種見到多年失散的故人般的熟悉感。

慕魚捧起劍,當即道,“會的。”

聞雲兮又道,“給它取個名字吧。”

虹光不斷宛轉流連在狹窄屋舍之內,慕魚托住劍體,從食指間擠出一滴鮮血,結成一個契約,“有餘。”

聞雲兮自然而然聽成“有虞”,回頭望著她。

慕魚對上那幽深的目光,回道,“年年有餘,沒有故意提誰,隻是希望以後運氣與實力都能像我在司祀閣這般。”

大劍仙慕虞那把劍叫無虞,本意有平安無虞之意,與她本命又有衝突,“無虞”總覺得叫起來又有些不吉利。慕魚原本想取“有魚”,但這名字聽起來太造作,對慕虞劍仙又有不敬,便折中取了諧音。

劍已結契,與慕魚本體連為一體,而被煉化後的有餘靈氣迫人,甚至可給結氣困難的慕魚倒灌靈力。

聞雲兮理出一堆劍術書冊:“這些你先看,對你大有裨益,晚些時候我會回來檢查你劍術。”

並不像封一銘見書便困偷懶成性,慕魚修行時,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她遠遠地回一聲“好”,聲音穿破風鳴廊,混著五音鈴清清脆脆的樂音,此起彼伏,又隨風而遠。

雖說靈根斑駁,但有仿無虞的引導,她的劍術反倒一日千裡,遠高於天賦。

同曦看完慕魚的劍法,“以這種速度往下練,或許一月便能築基,小魚雖然你占卦不過關,頭腦不靈活,但劍術確實不拖腿。”

慕魚:“……”

活該被聞雲兮罰得最多的就是你。

“時間差不多了,我去膳房,你跟我一起去吧,你想吃些什麼,我讓張伯多準備一些。”

被同曦那麼一紮,慕魚到現在還冒著苦味,自然而然地拒絕了和同曦共用晚餐的機會。甚至還在想,以同曦毫不避諱直白的性格,恐怕活到聞雲兮那個位置,也是討不到老婆的。

當然拒絕同曦還有個原因,今夜聞雲兮還要抽查功課,她畢竟不是司祀閣這群天才,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也沒有封一銘那一往無前的厚皮,想要在聞雲兮麵前好好表現,就必須一遍又一遍的準備。

沒有誰生來便如同曦那般天賦奇高,但若是肯,總會有屬於自己出眾的一麵。比如說在待人接物上,她就可以碾壓這位腦子缺根筋的同曦師兄。

無極門內。

夜宴熱鬨,像當初接待司祀閣那般,李莫風為昆侖脈青雀司貴客的到來,舉辦了格外隆重的迎客宴。

一片燈火喧嚷中,李莫風端起酒杯,遠遠敬向倚坐在岸桌前的青雀司神脈後裔。

女子一身輕便裝束,黛色衣裙鋪於身後,笑容極少,人聲鼎沸,但對她毫無影響,就仿佛是山頂一汪常年不退的清泉,冷冽,且不通世俗。

見到李莫風敬酒,她也不端起酒杯,一旁的青雀司使者玄瑤使了個眼色,“阿虞?”

慕虞仍不接杯,半晌露了個笑。這個笑,如何來形容?皮笑肉不笑,就像一具做工精致的人偶,渾身上下都充斥了戾氣,看得李莫風不由地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