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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像是在進行某種拍賣儀式,人頭攢動。聞雲兮熟門熟路地坐下,迎上來兩個端茶的小廝。

很快一個束發青年坐在桌前,看模樣比聞雲兮稍大一些,青眼烏發,瘦成一條竹竿,怎麼看怎麼營養不良。

“羊烏。”

這應該是那青年名字,與聞雲兮也像是熟識。

聞雲兮將現有的何秀蓮訊息整理好,封於一紙信封中,遞給那人,又道,“三天查出這個人,兩千靈石。”

營養不良的青年打開了信封,琢磨一番,很快又放下信封,聲音沙啞,像陳年老斑鳩,“我們地下宮也接過有關何秀蓮這個人的前後經曆,兩千靈石。”他搖搖頭,“不夠。”

地下宮是無極一脈最大且最混亂的地下集市,各種不為人知的交易如腐菌般瘋狂滋長,似是沒想到還有人查在他們之前,聞雲兮停頓一下,又道,“那你出個價。”

地下賣場陰森恐怖,青年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如同一隻靈活的灰雀,目光掃過慕魚,有一瞬的停留,又轉過頭,對著聞雲兮伸出一隻手。

五千靈石?

“八千。”聞雲兮十分乾脆,“兩天時間,這兩千是定金,事成之後另外六千給你。”

這麼乾脆,連還價都不還了?慕魚方為那眨眼而逝的八千靈石心疼,一條消息就這麼多錢?是她沒見過世麵,還是聞雲兮過於冤大頭?

聞雲兮這個冤大頭並不認為,“你認為花多了?”

見慕魚點頭,聞雲兮道,“如果真如羊烏所說,還有人在這地下宮查何秀蓮,那麼這個人絕對不止是關於魂魔這一個秘密。”

沿原路返回,地下市場的布局如同現變的迷宮,來之前還有賭坊樂坊三千佳人,在那地廳裡半會兒功夫,再出門,又成了幾條百折千回的陰森小路。

“這……是一直往前走嗎?”

身後遲遲無人回答,一轉頭,慕魚發現陰森小道上空無一人。

她很快反應過來,停住腳趕緊往回走,就不應該走前麵,一直亦步亦趨地走在大祭師後麵,怎麼也不會迷路。

但是,這該走哪裡,怎麼一轉頭的功夫,左側的那條路又不見了?

“誰?!”

“你是找你今日同行的那人?”

說話的正是羊烏,一張烏青的臉轉過來,就像是案板上被斬下的羊頭牛首,肌肉一動不動,好在眼珠子稍有神,可惜白多黑少,比那半夜的烏鴉還叫人頭皮發麻。

“我知道他去了哪裡,你跟我走。”

出了賭坊的門,嘈雜聲一躍而上,洶湧著混入街道上各種雜食小吃的香味,聞雲兮道,“你要先找個地方休息麼?”

“慕魚?”

背後悄無人聲。

羊烏一聲不吭,慕魚也不說話,越往裡走小道越寬,很快停在一處獨棟小樓前,百葉凋零哀風怒號,鬼氣恨不得馬上撲麵衝出來,傻子也知道不是個好地方。

偏偏那羊烏停下腳,又說,“進去吧,他在裡麵等你。”

第24章 你是來接我的嗎

慕魚的遲緩,是因為本體受了雷擊而遺留下來的後遺症,不是傻,更不是蠢,這麼個地方,明眼人看一眼就知道聞雲兮不會,她當然不會相信。

她要走,羊烏卻攔著,“來都來了,進去喝杯茶。”

慕魚一臉“你當真以為我是傻子”的表情看向他,“……我不去。”

偌大的賭坊人擠人,談不清具體有多少人,聞雲兮一眼掃過,確定慕魚不在,又走向地宮內層。

人群大聲吆喝,呼喊聲此起彼伏,一人接著一人,人群中還有蛇人一般遊走的羊烏。見到聞雲兮,那張烏青的臉始終沒有表情,相反那眼珠子像不是自己的,生怕用不壞一樣,滴溜溜地四處亂轉。

“看到隨我身後的小姑娘了麼?”聞雲兮問。

雖然易容,周身肅殺之氣還是叫羊烏仿若受了一擊。

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偌大的地下宮,走丟了一兩個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況且這人多眼雜的,羊烏解釋,這裡熱熱鬨鬨,小姑娘看到新奇的玩意兒多玩了會兒也有可能。

聞雲兮皺眉,目光在羊烏身上掃一圈,“你以為她是衛南映?”

“那誰說得準,這地宮內聲色犬馬,多少心性不定的人走丟了?”

羊烏聲音陰森幽暗,如同地府內遊走的鬼魂。

地宮走勢複雜且人員混亂,賭坊、酒樓,各種灰敗腐爛又或是紙醉金迷,容易留人。聞雲兮沒找到誤入酒.色地帶的失足少女,反倒在一片燈紅酒綠中抓到了逃夜課的易楚閣二公子,以及躲宵禁出門鬼混的衛南映。

瀾山地宮是無極一脈較為偏遠的地下宮,衛南映顯然對這裡輕車熟路,平日裡出來避開司祀閣夜禁,往這瀾山地下宮一躲,誰也找不到,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在這裡被聞雲兮抓包的。

封·好摸魚·逃課·一銘更是緊張,雖然聞雲兮易了容,但那萬年不變的表情擱無極門最和藹老頭子的臉上,也是極滲人的。

人一緊張就容易說錯話,封一銘哆哆嗦嗦,“……大、大祭師,您也來、來玩啊?”

此小宮名桃花鄉,聽這名字,再聯係這妖豔亂飛的粉色幔帳,還有這一圈圈的絕色美姬,不用問也知道是個什麼地兒。

大祭師禁欲多年,當然不會在這裡玩兒的。

衛南映也知道聞雲兮不會逛這種地方,一問之下果真如此。他不可置信地環顧一周,語氣驚悚,“你說啥?小丫頭不是在這裡丟的吧?”

“不是。”聞雲兮皺眉道。不知道在哪裡走散的,但應該不是桃花鄉聞音宮這一片。

不是這一片就好辦,衛南映擦一擦額上冒出的冷汗,憑小丫頭的姿色和三腳貓功夫,混入這一片,那恐怕是要吃一番大虧。

易楚閣經營多年,瀾山地下宮就屬一處貨源,封一銘從小混這一帶長大,對這地宮更是輕車熟路,一聽慕魚丟了,頓覺以後作業都沒人幫寫,心情哀怨悲哀,二話不說帶著司祀閣二位祭師踏遍地宮每一個角落。

“這所有的地兒都找了,不見人,也沒聽說有誰見過她。”衛南映一拍腦袋,雙手一指宮外,“丫頭也不是那種玩得不著家的人,會不會已經自己出去了?”

“不會。”聞雲兮道,“她沒有入宮令,不可隨意出地下宮。”

一籌莫展之際,封一銘一拍腦袋,想起什麼似的,“瀾山地下宮三大宮,三大宮又分二十七小宮,前二十六小宮我們都找過了,還有一個地方。”

“生死台。”封一銘不太情願地道,“通俗的叫鬥獸場,但那地方是我都進不去,尋常修者也沒機會入內。”

瀾山地下宮門深地厚,本就異於無極脈正統宮門之存在,是一等一不可抬出抬麵的地下黑.市,但如果真要在這黑市中選一個最被正統仙門排斥的存在,那便是鬥獸場。

“鬥獸場大亂燉,有人、鬼、半鬼、妖獸……反正就是有各種凶猛,還有……還有些修真界不能接受的異獸人魂,東家坐莊,出一猛獸,再讓其他玩家推出自己所帶凶靈,同時投入獸場內巨大牢籠,互毆互殺,場麵極度血腥殘暴。”

封一銘不那麼樂意地回憶,“我們家的貨物有不少是從地下宮淘的,這裡我都跑遍了,但我哥從小就明令禁止我出入鬥獸場,有一次我趁新一輪鬥獸大會偷了彆人的會券溜進去,被我哥抓住吊著打了三天。”

“慕魚連地下宮都不能隨意出入,誤入鬥獸場的機會幾乎不可能。”封一銘追加道。

“小丫頭連魚都不敢殺,想必不會湊那個熱鬨去看鬥獸。”衛南映凝眉一想,“雲兮你見不得成屍體,也彆進去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空氣散出濃厚且腐爛的血腥味,像是多年沒通風,腥臭味混著陳年的黴爛,令人作嘔。

“蘆浮老東家,今日據說來了幾個新貨色,還有望與您的天狼一較高下,你可得上心了。”

被稱為老東家的是個瘦長如蘆葦的中年人,除了身形,連姿態動作都與那風中蘆葦無異,頭重腳輕,像是走一步就能由頭至腳翻個遍,叫人懷疑他飄忽得是否能站得穩。

那臉色也詭異,如同秋冬裡乾枯的葦叢,青白烏黑一大片,聲音沙啞得堪比十年不喝水的烏鴉。

“神狼在這裡十幾年,這種話我聽了沒有一百遍,也不下五十遍了,我看看今天誰這麼大口氣,能殺得了有神根的天狼。”

被一大簇玩家寄予厚望的慕魚剛睜開眼,周圍漆黑,從遠處廢牆中透進來的熹微亮光,讓她隱隱辨認自己被關在一個狹窄密閉的囚籠內。

方才那名作羊烏的男子拉著她喝茶,被那人一推,便來到了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密室內,空氣中的腐肉血腥味直叫人泛嘔。

“這是……哪裡?”

除她之外,周圍好像還有不少其他類似的囚籠,裡麵也都關了什麼。有漂浮的鬼靈,有肌肉虯結的猛獸,還有同她一樣的人,一個個咬牙切齒麵露狠色。

沒等慕魚組織語言發問,一聲哨響劃破寂靜密室,那狹窄囚籠的鐵門也隨之打開,有什麼力氣從背後推了一把,下一刻又出現在一個巨大圓形空台中央。

圓台上方圍了許多人,或齜牙咧嘴或撕心裂肺,全部雙目通紅望向台上。方才在囚籠中不覺腥臭,到這鬥場之上,撲麵而來的鮮血腐肉味衝人脈搏。

這是……鬥獸場?

哨響與歡呼飛起,整個圓台立刻哄鬨起來,仿佛是被炸裂的巨大炮筒。一隻三人高的虎妖被穿腸破肚倒在慕魚麵前,腸子內臟嘩啦啦血糊糊流了一地,極為震撼。

慕魚,“……”

整個人僵在原地,先是捂住嘴,即刻乾嘔起來。

全是腥臭黏重的鮮血,鋪天蓋地,比見到何秀蓮的屍體還要擊人心魂。

“不說這虎妖奪冠聲高嗎?被那人魂一擊斃命。”蘆浮笑起來也像秋風中的葦叢哀鳴,“接下來是那個小姑娘?據說來曆不凡,嘻嘻嘻嘻嘻……”

“哪個來曆不凡的來我元嬰仙魂煉製成的人魂之前,也是一斤黴麵做個饃——廢物點心。”

場麵一度混亂,越是血腥狂暴,看台上的觀眾越是興奮。生死台之所以名鬥獸場,這群供做表演的器物便是如畜生一般,沒有任何生命尊嚴可稱。

真正應該被稱為廢物點心的慕魚,正往後踉蹌數步,那個人魂一拳便將已入基的虎妖開膛破肚,地上橫躺的一大片屍體一半是他的傑作,看那血紅的雙瞳,慕魚知道,下一刻地上躺著的輪到自己了。

……不用你動手,我自己來?

在眾人期許的目光中,慕魚順著血泊緩緩倒下,不忘在脖頸上抹點血,順帶用手將臉捂上……

這樣應該可以死得體麵點,被打得麵目猙獰也不會叫彆人看見,這樣司祀閣到時收屍也不會至於太悲慟。

然而,她想象中的劇痛遲遲沒有砸來,不是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