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衣脫了,拉了一張凳子坐著,準備開動。
這次池中月紋身是要遮住那道槍傷的傷疤,所以藍釉格外仔細。
隻是剛準備要割線,她突然停下,說:“池中月,你真要這朵花兒啊?”
池中月本來都眯著眼睛準備打一會兒盹了,被她這麼一打岔,頓時睡意全無,於是她乾脆坐了起來,說:“藍釉,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紋身,並且不打麻藥嗎?”
藍釉說:“酷唄。”
“不是。”池中月說,“因為……我需要清醒。”
見藍釉一副聽不懂的樣子,池中月又說:“你有沒有做過一種夢,夢見自己走在一個分叉路口,不管往那一條路走,到最後都會回到原來的那個分叉路口。”
藍釉說:“鬼打牆?”
池中月望著天花板,長呼一口氣,“算是吧,我常常做這種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的生活其實也是我常常遊離邊緣地帶,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對是錯。沒有人告訴我到底該怎麼做,當我去做了,又會陷入自我懷疑中。”
隨著她的話,藍釉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了。
池中月繼續說:“隻有痛感,能讓我清晰的思考,我究竟在做什麼,我做的對不對。”
“你、你到底做了什麼?”藍釉問。
池中月笑了下,說:“你彆問了,你知道的,那些事情你知道多了沒好處。”
“好,我不問。”藍釉眼珠子一轉,說:“那你現在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池中月重新躺下,閉上雙眼,表情極其放鬆,“我親曆了一些事,比紋一百次還有用,像一把刀一下子劈開了我的那些迷茫。我再不會徘徊,再不會猶豫了。”
話說到這裡,藍釉也不繼續問下去了,她拿起工具,準備割線。
突然,池中月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劉啟浩。
劉啟浩一般不會跟她直接聯係,這一通電話打得池中月心裡莫名有不詳的預感。
她接了起來。
“喂?”
“出事了,你快來一趟醫院。”
“我爸出事了?”
“對。”
池中月猛地坐起來,迅速穿衣服。
藍釉問:“怎麼了?”
池中月說:“有急事,可能是我爸身體有什麼狀況,我先走了。”
她站起來,外套拿在手上就走。
幸好藍釉家離醫院近,從池中月接到電話到抵達醫院一共用了不到十五分鐘。
她跑上三樓,還沒看到池榮貴,卻看到了四五個穿著製服的警察。
池中月莫名心就慌了。
那幾個警察圍著劉啟浩,在說著什麼。
池中月走過去,假裝不在意地聽了幾句,他們在說著什麼“仇家”、“花錢”什麼的。
“發生什麼事了?”池中月問。
劉啟浩看她來了,於是眯了眯眼,說:“貴爺被人砍了,現在正在搶救。”
“什麼?”池中月呼吸一緊,“現在他怎麼樣了?”
劉啟浩說:“還在搶救。”
池中月問:“抓到人了嗎?”
劉啟浩說:“跑了。”
那幾個警察問:“你是……?”
“我是池榮貴的女兒。”池中月說,“警察同誌,麻煩你們一定要抓到人。”
為首到那個警察說:“你爸爸平時有什麼仇家嗎?”
池中月說:“我爸爸為人和善,哪兒有什麼仇家,真要說仇家,他做生意的,那生意上的仇家可就數不清了。”
“這……”
“血袋不夠了!”突然,一個護士從搶救室裡衝了出來,手上還站著血,“血袋不夠了!急需!快!”
她是跟護士站裡的人說,但池中月聽到了,一個箭步衝上去,問:“倉庫裡也沒了嗎?”
“沒了!”那護士看池中月站在這搶救室門口,知道是池榮貴的家屬,於是說,“現在血源非常緊缺!”
“我可以輸血給他。”池中月說,“一定要把他救回來!”
那護士沒多想,說:“人呢?人呢?愣著乾什麼?趕緊帶她去檢查啊!”
現場亂糟糟的,幾個護手立馬就要帶池中月走,一個警察突然拉住她,說:“直係親屬不能輸血!”
池中月心裡著急,沒空跟他解釋,隻說了一句:“我不是他親生的。”
*
深夜,另一個病房裡,剛轉醒的任清野看著護士給他掛好了點滴,說了聲“謝謝。”
護士說:“不謝,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扛過來,到底是年輕身體素質好。你的那個老板就不老了,現在還在搶救呢。”
任清野問:“他情況怎麼樣?”
那護士搖了搖頭,“夠嗆。他受傷還沒你重,但是人老了就是這樣,能不能搶救過來都是問題。”
任清野頭上立刻開始冒著細汗。
“不過你也彆太擔心。”護士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於是連忙開始補救,“有人給他輸血了,肯定沒問題的。”
任清野問:“誰?”
護士想了想,“好像是他女兒。”
池中月?
任清野說:“怎麼可能?直係之間根本不可能輸血。”
護士給他掖了掖被子,說:“人家就不是親父女。”
任清野怔住了。
“不是親父女?”
“對,不是。”護士說,“不然我們哪兒能讓她輸血?”
護士整理好了一切,出去了。
任清野一個人在病房裡躺著,發冷。
好一會兒,有人敲了敲門,然後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舊夾克,帶著卡其色帽子的男人,他穿的牛仔褲已經洗褪色了,鞋子也是幾年前的運動鞋款式,扔人群裡立馬就能被淹沒那種。
任清野看了他一眼,說:“你怎麼來了?”
秦唯平把帽子摘了,拿在手裡,說:“你怎麼樣了?”
任清野躺了回去,說:“死不了。”
秦唯平歎了口氣,說:“小鐘已經犧牲了,你可彆再出事。”
一提到鐘崢,任清野就閉上了眼睛,不再接話。
他現在完全不想聽到這兩個字。
“還有董娜娜,沒想到她真的把你給供了出來,要不是小鐘擔著,真不知道……”
“行了。”任清野說,“線人是你找的,我早就跟你說了這個線人不可靠。”
秦唯平啞口無言,在原地踱了好幾步,然後說:“線人這種東西,不是我們好把控的。但我保證,其他線人不會再出這種情況。”
“還有誰?”
秦唯平撓了一下耳後,說:“你知道的,我們對線人有保護措施,我……”
任清野沒說話了。
秦唯平又問:“池榮貴呢?他怎麼樣了?”
任清野說:“還在搶救,不知道。”
秦唯平說:“我去看看。”
任清野一急,坐了起來,“你瘋了?!”
秦唯平停下腳步,說:“你放心,我就是去了解一下情況,而且我對外身份是刑事組的,他們不會起疑心。這池榮貴我們組跟進這麼多年了,他要是出事了,咱們的努力就白費了,小鐘就白犧牲了。”
“對了。”任清野說,“你能不能幫我查個事情。”
秦唯平說:“什麼事?”
任清野說:“池榮貴的女兒,池中月,他們不是親生的。”
秦唯平張了張嘴,半晌才說:“好”。
+思+兔+在+線+閱+讀+
第34章
池中月睡了一覺, 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說話,睜開眼睛時, 發現張媽在她身邊搗鼓些什麼玩意兒。
“張媽,你來了?”池中月一開口, 聲音竟虛弱得像個垂死之人。
她自己和張媽都嚇了一跳。
“哎呦!你瞧瞧這聲音!”張媽忙不迭從保溫盒裡盛了一碗雞湯,端到池中月麵前,“來喝一碗, 趕緊的。”
池中月抿著嘴,稍微彆開腦袋,以拒絕這碗熱騰騰的雞湯。
“喝不下, 我爸呢?”
張媽說:“我剛看了他過來的, 老魏在那邊。”
池中月嗯了聲,眼皮似要睜不開了, 睡意鋪天蓋地而來。
張媽把雞湯放在池中月伸手就能夠著的地方,說:“湯我給你放這兒了,我去那邊兒看看任清野……”
池中月的意識原本已經模糊了,聽到最後三個字, 突然一個激靈就彈了起來,“什麼?!”
“啊……就是任清野, 在隔壁……”張媽去按池中月, “你坐起來乾什麼?快躺下啊……”
池中月那軟綿綿的身體一下子僵硬了,她問:“任清野怎麼了?”
“哎喲……可不就是幫貴爺擋了一刀嗎?可真虧了他,要不貴爺哪兒搶救得回來?”
池中月二話不說,扯了手上的輸液管就下床, 趿拉著鞋子往外邊兒走。
“哎!你去哪兒啊!”張媽慌慌張張地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收拾東西還是該追出去。
“哎喲!”張媽看到那被池中月□□的針管兒,跺了跺腳,還是追出去了。
池中月穿著病號服,看到個病房就打開,往裡看一眼,不是任清野就又關上門,這麼一來,人人都把她當神經病看,她倒是不在意,隻跟瘋了似的一間間地找。
張媽站在後麵,急得手腳不知往哪兒放,“月月,他在最裡頭那間!”
池中月聽了,拔腿就往走廊最儘頭的病房去。
一打開門,任清野和秦唯平同時回頭,驚詫地看著她。
池中月臉色蒼白,一眼看過去,和秦唯平對視一眼,兩人都同時移開了眼神。
她站著,唇微抖。
秦唯平極不自然地咳嗽兩聲,然後說:“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秦唯平前腳踏出病房,門還沒帶上,池中月就衝向任清野,“你瘋了你?你不要命了?你以為擋了這一刀他就絕對信任你了?你他媽能不能清醒點兒!”
任清野看著她發狂的樣子,也不說話,眼裡有光流動。
“你說話啊你!”池中月打他肩膀,“任清野你說話啊!”
“嘶——”任清野握住她的手,“你弄到我傷口了。”
池中月手一僵,語氣立馬軟了下來,“你傷哪兒了?”
任清野側低下頭,放在他肩膀上的那雙手,手背上滲出了一股血。
他握著她的手,說:“你拔針管了?”
池中月一下子抽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後,“沒事。”
任清野去拉她的手腕,一把扯到自己麵前,用剛才護士沒用完的棉簽把她手背上的血跡擦掉。
一下一下,動作極輕。
“你怎麼總是這樣,像個男人。”
池中月哦了一聲,心裡極不是滋味兒,“對啊,我就是這樣長大的,你第一天認識我?”
任清野拉著她坐下,說:“你給你爸輸血了?”
池中月翹著嘴角,“可不是嘛,你能給他擋刀,我不能輸點血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