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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黛 兜兜麽 4284 字 4個月前

現如今好的有多快,往後死得便有多慘。人麼,行走江湖,遲早好還。你借了旁人多少功力,不還清楚到死都不能超生。”

柳黛淡淡瞥他一眼,對於這老頭子的惡毒詛咒全然不曾放在心上,“你放心,我死之前一定先殺了你。”

“哼,老夫這一身醫術,不活個二百歲都對不住黎民百姓。”

“您這也是過於高看自己了,不過人都說矮冬瓜活得長,我看你呀,確實命長得很呢。”

“你——”李子池不幸遭受身高攻擊,氣得險些兩眼一閉昏厥過去,好在蘇長青適時出現,牽過馬來,將柳黛送上馬背,自己與李子池辭行,“此番多有叨擾,侄兒在此謝過李叔叔,救命之恩,來日再報。”

“無妨,無妨。”李子池擺擺手,全不在意,“我還是那句老話,當心這苗女。她接近你,必是另有所圖,你不要著了她的道,還傻兮兮的事事處處護著她。”

蘇長青回頭看一眼馬背上的柳黛,他目光深遠,亦有愁緒萬千。

“我與她的事,我心中有數。”

“有數就好,再而,你爹的下落,可千萬不能讓她知道,否則……”

蘇長青點頭,“多謝叔叔掛心,長青都明白。”

“行吧行吧,那我也不囉嗦了,你們趕緊上路,我可懶得再伺候這刁鑽毒辣的苗女。”

蘇長青拱手拜彆,李子池眺望他二人消失在樹林儘頭,心中對蘇長青的擔憂卻一分未減。

“罷了,都是命。”他低聲歎惋,莫可奈何。

第65章 雁樓65 否則我今晚就殺進雁樓,把整……

雁樓 65

寧入鬼門, 不入雁門。神鬼避讓的雁門城就在眼前,城門破敗,牆磚參差, 橫看豎看也不像是城關第一市。

寥寥幾列商隊自城門一進一出,少不了要被看守剝一層皮,留下幾輛碎銀, 討官老爺們高抬貴手,放一條生路。

城外是萬裡黃沙, 城內是牛鬼蛇神集聚。

這三不管地帶,即便是皇帝老子來了也鎮不住。

蘇長青仍是少年俠客的老樣子, 隻有柳黛換了裝扮,不再當藍綢緞鄉下姑娘, 她正正經經換一身男裝,還要給秀美的小臉蛋上畫三道疤, 畫完還要叉起腰來問蘇長青,“怎麼樣?夠不夠凶?”

蘇長青望見她一身瀟灑飄逸墨色勁裝, 配一頭高高束起的發髻,怎麼看怎麼像是個俊俏小郎君,卻偏要給自己添三道凶狠刀疤, 倒有些小孩子扮大人模樣的幼稚,但他不敢說, 眼前她對自己的裝扮好生得意,他不忍潑她冷水,“阿黛不必可刻意裝扮, 眼一橫已經足夠凶悍。”

“是嗎?”她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過後才醒悟過來,“蘇長青!你這是誇我呢?”

蘇長青一夾馬腹衝到她前頭, 不讓她瞧見自己忍不住上翹的嘴角,“這倒不是,你問我,我照實回答罷了。”

柳黛氣呼呼打馬跟上,“說得多委屈似的……還有你怎麼就突然阿黛阿黛地叫了?誰許你這麼叫我的?當心我再給你一掌。”

“那我該稱呼阿黛什麼?”他悉心求教。

柳黛略想了想,即刻揚起下巴,輕笑道:“叫我大哥!”

兩人談笑之間走入雁門城,城內繁華異常,與城外漫延無邊的黃沙地形成鮮明對比。

柳黛騎馬走在街市上,甚至生出一股在京城閒逛的熟悉感。

兩側街道商戶嘈雜,貨架上琳琅滿目,南北雜貨看得人眼花繚亂,更有西域、波斯亦或蒙古貨物,樣樣都是禁售禁買的玩意。倘若放到其他地方,整條街的商賈都要被拖出去砍頭,偏就在雁門城,堂而皇之地挑戰法紀,卻無人敢管。

再往前走,整條街最熱鬨的便是“馬市”。

“馬市”不僅賣馬,更賣一切活物,包括人。

波斯美人、蒙古奴隸、中原匠人,應有儘有,隻要台下出的起價,台上便沒有不敢賣的。

柳黛騎馬經過時,觀馬台上正在拍賣一眉高眼深的突厥女子,她身子豐盈,腰肢纖細,織了滿頭的小辮子,美得鮮活豔麗,與中原女人的婉約溫柔極不相同。

柳黛衝著身旁認真觀察觀馬台的蘇長青挑一挑眉,“怎麼樣?是不是風情萬種,我替你買回來如何?”

蘇長青凝神相待,專注眼前,“不值這個價。”

“怕什麼?我有的是銀子。”她一抬手,正欲開口叫價,就聽對麵高台二層,傳來一句艱澀的漢語,“五十兩,我們要了!”

她順著這粗砂磨耳朵似的聲線找過去,視線最終落在二層樓裡頭,那身壯如牛的中年男子身後。

那年輕男子輕搖折扇,穿一身雨過天青色的衣裳,在這單調的天與地裡顯得格外靈動輕逸。一張臉劍眉染濃墨,星眼藏遠空,通篇是養尊處優的氣度,卻也掩不住藏了又藏的殺伐之氣。

柳黛下斷言,“這人好生討厭。”

蘇長青遠遠看上一眼,平靜地收回目光,調轉馬頭,“走吧,找個歇腳處再說。”

二人一路走到北門城樓下,在一間牌樓破舊,掛滿塵埃的客棧前停下。客棧招牌的紅漆已經變色,褪成模糊蒙塵的豬肝色,招牌也掛得歪斜,讓人抬頭看時也不自覺歪一歪腦袋,“秋風客棧,名字起得沒什麼氣魄。”

在雁門城這神鬼伏出的地界開客棧,怎麼得也要與“殺”“龍”“紅塵”沾點邊才是,“秋風”算什麼?難不成南邊出海口還有個“春風客棧”?

她滿腹牢騷地下了馬,把韁繩交給門口又胖又矮的迎客小二,隨蘇長青一前一後跨入秋風客棧那破破爛爛滿是木屑的大門。

門內一層,坐滿了南北客,有人豪飲,亦有人提筷子用飯,小聲低語,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風塵仆仆。

一進門便有一瘦瘦高高的店小二迎上來,一溜兒問候的詞,帶著濃厚的西北口音,聽的人耳朵發膩,柳黛粗生粗氣吩咐,“上兩碗牛肉麵,半斤饅頭。”

那小二一聽,臉上的笑堆起來,藏都藏不住,“原來是京城來的貴客,失敬失敬,小的這就吩咐廚房去辦。”

柳黛喉頭一窒,與蘇長青走到角落裡一張方桌,坐下後才問:“我的京城口音這麼容易聽出來嗎?”

蘇長青全然不替她遮掩,徑直說:“倒是不濃,卻有一股紈絝子弟的味道,普通人一聽就知道是皇城根底下長大,得小心伺候。”

柳黛搖搖頭,“那我真不適合出門暗訪,這不,剛一進城就暴露了。”

“京城要派人來本就不是秘密,咱們進城的那一刻早就讓人盯上了。”蘇長青端著茶杯,盯著斜對麵賬房台裡,一身紅衣,風情萬種撥算盤的老板娘,老板娘身後掛一幅大字——“要打出去打”。

“原來你喜歡這樣的……”柳黛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若有所思。

“什麼樣的?”

“半老徐娘,彆樣風情。”

“哦?是嗎?我以為我喜歡你這樣的。”

他忽然間轉過頭看著她,看得她麵紅心跳,慌忙收回目光,垂眼望著油光可鑒的桌麵。

蘇長青這人好生陰險,曉得明麵上出手打不過,便總在她來不及防備時耍陰招,每每打她個措手不及,大敗而歸。

當下,柳黛再不肯開口,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地用過飯。╩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隻不過一雙眼睛也沒閒著,滴溜溜在眼眶裡亂轉。欣賞過老板娘在不同的食客之間穿行,仿佛濃春時節的蝴蝶,片葉不沾,卻又風景看儘。又瞧見西北角一蓬頭亂發,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喝得雙眼迷離,搖頭晃腦,老板娘隻在經過他時眼神微變,收起迎客送往的虛偽假笑,露出一絲厭惡,更加一絲不忍。

擦乾淨嘴角,柳黛同蘇長青說:“這秋風客棧,故事不少,恩恩怨怨恐怕還未被秋風帶走。”

蘇長青對此不置一詞,抬手叫來店小二結賬。柳黛看他正打算交待住店一事,便趕忙替先開口,“小哥,一間上房,先住三天。”說話間已從錢袋子裡掏出二兩銀子放在桌上,店小二接了銀子吆喝,“一間上房,三天!”

蘇長青蹭一下臉又紅得燙手,柳黛贏回一程,正得意,一抬頭望見老板娘也正往這邊看過來,兩個人的目光在大廳中央撞個正著,老板娘不卑不亢,從從容容還她一記嫵%e5%aa%9a笑容,柳黛沒忘記自己當下裝扮,伸手摸一摸嘴上八字胡,笑得猥瑣。

時候不早,他二人跟隨店小二往樓上客房走,蘇長青邊走邊壓低了聲音說:“你尚未婚配,怎可能與男子共住一間。”

“我傷還沒好全,萬一夜裡有賊人潛入,等我涼透了你還沒醒呢。”

“這怎麼可能,我既帶你來此,自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護你周全。”

“可我怕黑,我不敢一個人睡一間屋。”

“……”屠了半個崖山一座靈雲派的女人與他說怕黑,不敢一個人睡,他都不自覺捏一捏臉頰,想不清楚該用什麼表情迎接她突如其來的示弱撒嬌。

正此時,門口又進來一幫人,吵吵嚷嚷好大陣仗。

柳黛在二樓走廊回過頭,正巧撞上那人抬眼觀察的目光,正是在觀馬台上花重金買下突厥美人的男子,他仍舊搖著那一柄“觀海聽風”的扇子,拿捏著江南風流墨客的模樣,對住柳黛哂然一笑,便再度低下頭與殷情相迎的老板娘說話。

柳黛感歎一聲,“真是有緣。”

蘇長青已推門進去,裡頭一間四方四正的屋子,牆麵斑駁,一張掛畫也沒有,空空蕩蕩像個山洞,洞裡一張床兩隻椅,餘下連個喝茶的器具都找不著。

柳黛看過之後歡欣鼓舞,“不錯不錯,真是一間無所遁形之屋。”

蘇長青卻皺緊了眉頭,生出愁緒萬千,“我與你,這怎麼安頓?”

“怎麼安頓?就這樣安頓。”她一個轉身便坐到床沿,還能笑嘻嘻招呼蘇長青,“長青,坐,我有話與你說。”

“站著也能說。”

“那不行,你不坐下我沒心情說,這話我倘若不說與你聽,恐怕要耽誤你做事,耽誤你做事便是耽誤皇上的大差事,耽誤皇上的事便是耽誤了黎明百姓……”

“打住。”蘇長青抬手做了個請她閉嘴的手勢,一甩袍子,瀟瀟灑灑坐到她身邊,“你說——”

柳黛心滿意足,她將聲音放低,“我知道,雁門城是雁樓的地界,雁門城的郡守至多算是雁樓的一條狗,到此處是不該與雁樓起衝突,我可以不找雁樓的麻煩事兒,但你得答應幫我把十七年前便銷聲匿跡的雁無雙找出來,否則——”

“否則如何?”

“否則我今晚就殺進雁樓,把整個雁門城攪成一潭渾水,到時候看你還能如何探訪馬市一案。”

她麵龐明%e5%aa%9a,眼眸狡黠,活生生一隻得意的小狐狸,正朝他齜著小尖牙,自以為是地威脅。

讓人見了,好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