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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黛 兜兜麽 4310 字 4個月前

,視線落在踏腳木上一雙雪白繡鞋上,菱角似的鞋尖在裙擺之下若隱若現,若在讓旁人看了,恐怕總得勾起幾分旖旎的相思,但蘇長青現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鞋也就是一雙女人鞋,他考量再三,這才肯開口,“你縱火那夜,我師父曾經交待過…………”

柳黛聽見“我師父”三個字,心裡便咯噔一下,想著眼前這小傻子又要為她背叛師門,恐怕來之前已經在腹中翻火熬油,鬥爭許久。

她止不住地想笑,於是抬手遮住半張臉,偷偷摸摸地笑,卻又被蘇長青一個抬眼抓住現行,不得已尷尬地放下右手,拚了命繃住臉。

蘇長青照舊是滿麵肅然,當這是生離死彆與她交待,“他已經猜出你此行來意,也已經告誡過我……”

“我的來意是什麼?他又告誡過你什麼?”柳黛雙手撐住床沿,探身向前,好奇旁人談資一般好奇地問蘇長青。

“你不單是衝著九華山,還有先前的靈雲派,更是與我師娘有難解之仇。師父便推測你出自隱月教,與月如眉也關係頗深。”

她偏頭一笑,捏一把嬌滴滴的聲音問:“月如眉?月如眉是誰?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蘇長青無奈,“柳姑娘,我今夜來是為與你坦誠相待,你又何必如此?”

柳黛倒是一連的理所應當,接口就答:“你都說了,是你要來與我坦誠相待,我可什麼都沒答應,你又憑什麼要求我?”

此話……

甚是有理。

蘇長青認栽,他已經習慣如此,他與柳黛之間的爭論,他從來沒有反擊之力。

“既如此,我便將該說的話說完。”他握緊了拳頭又鬆開,最後長舒一口氣,落定決心,“以我師父的行事作風,恐怕縱火當日便已暗中通知其餘各派,此刻普華山莊多半已經做好應對之策,隻等你先出手。柳姑娘,絕不可以身犯嫌,自投羅網。”

“以身犯險?自投羅網?”柳黛當下站起身,走到蘇長青麵前,坐在他側手另一隻圓凳上,一雙蓮藕似的雪白手臂擱在桌麵上,她俯下`身,頭靠著手臂,趴在桌上以一個陌生人的眼光注視他,“長青,你是不是失憶?你覺得……放眼整個普華山莊,有誰能接得住我的刀?是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李茂新?癆病鬼李晉坤?還是那位多走幾步都要喘個不停的小寡婦?”

“普華山莊屹立百年自有他的道理,李晉坤不過表麵和善,你不知他……”

“那又如何?”柳黛從桌麵上直起身,左手撐住太陽%e7%a9%b4,右手伸在蘇長青麵前,拿一根蔥管似的指頭隔空輕輕點,“蘇長青,你找錯人了,你該早點兒告誡李茂新,讓他們躲在普華山莊一輩子,絕不要跨出一步。現下……晚了!過了‘留仙陣’便再沒有什麼能擋得住我,你若是看不過,大可以現在就出門敲鑼示警,我照樣能殺得他李家一個不留,你聽好了…………”

她食指向前,白嫩嫩的指腹與蘇長青的鼻尖隻隔著一節指頭的距離,“我要他們……全都給我償命……包括你的小兄弟阿茂……”

“你……”蘇長青眉頭皺得死緊,麵對一個全然不知害怕的柳黛,他先前裝進肚子裡的那一籮筐勸人的話,此處已不知從說起,隻得硬著頭皮開口,“柳姑娘,當年的事……乃正邪之爭,不該禍及家人……”

“什麼正邪之爭,都是狗屁。當年的事,是鄭雲濤與你說的?”

蘇長青老老實實答:“是師父與我交待。”

柳黛嗤笑一聲,對此不屑一顧,“他說是正邪之爭,那我告訴你,全因一己私欲,全是狡詐陰謀,全部卑劣小人,你信他還是信我?”

“柳姑娘……”他被問得愣在當場,蘇木柏隻簡單囑咐他一句而已,鄭雲濤為人剛正,應當不至於在此舊事上作假,但柳黛的神情,卻也不似偽作,他分辨不清,頭疼欲裂。

柳黛譏誚道:“你們想怎麼以為就怎麼以為,與我沒有半點關係,橫豎下地獄見閻王,自要在森羅殿前分說清楚。”

她起身,轉向床內橫躺的佩刀,握住刀,她的心也定下。

她背對他,撫摸著刀鞘上的花紋,冷聲說:“蘇長青,阻止我殺人的法子隻有一個,那就是殺了我。”

話到此,她回過頭,眸中帶笑,“倘若你真能殺了我,我倒是要多謝你,畢竟我……早已經不想活了……”

她眼中悲戚被他刻在心裡,一陣一陣劇烈的抽痛。

他活了這許多年,一路順風順水,未遇波折,頭一回感到如此無力,他想幫她,卻不知何處入手,想阻止她,卻又不忍動作。

柳黛說:“倘若你要謝我的救命之恩,便在明日一早下山去,省得夜裡相見,殺與不殺都是麻煩。”

第56章 普華山莊56 是時候了,殺人取命,見……

普華山莊 56

“我不會阻止你……”蘇長青弓著背, 塌下肩膀,整個人陷進無邊的黑夜當中,他喃喃著, “我若想妨礙你,早在進‘留仙陣’之前便會攔著你。柳姑娘,無論你信與不信, 我從沒有想過要與你為敵——”

“我信。”

偏偏她壞就壞在這一點,要麼便是斬斷情絲, 兩廂斷個乾淨,從此再不往來;要麼便是情投意合, 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可惜她哪一種都不是, 又哪一種都不給。總要在他灰心喪氣、將要放棄之時給出一句希望,將他的心捏在手裡高高吊起, 卻再不肯多給一分確定。

他被提在高高山崖上,悠來蕩去, 找不著底,落不了地。

卻也偏偏不肯放手。

他甚至開始恨她,小小年紀, 怎能如此老練,輕易而舉拿捏他一顆心。

“柳姑娘, 容我再多說一句。”他喉頭乾澀,一再將自己放低。

“今晚都容你說多少句了,還怕這一句不成?”她淺淺一笑, 這一刻鋒芒儘收,複又變回柔柔軟軟、馥鬱馨香的小姑娘。

蘇長青%e8%88%94了%e8%88%94下唇,發覺入秋苦燥, 他的嘴唇不知何時乾裂起皮。他看著柳黛,她淡漠的眼睛裡倒映著他迥然無措的影,他認為自己過於怯懦,根本不配與她說話。

“李晉坤老謀深算,柳姑娘切勿貿然行動。”

柳黛將長刀豎在地麵,下頜撐在刀柄上,懶洋洋擺出個俏皮模樣,“長青呀,你說……李晉坤與鄭雲濤比起來,哪個更狡猾?”

答案是鄭雲濤,但蘇長青選擇沉默。

柳黛亦從未想過要等他回答,她自顧自說下去,“你心裡明白,鄭雲濤比李晉坤謀算更深,可倘若不是有十三長老在場,我能在縱火當夜便砍了鄭雲濤的腦袋你信不信?”

這話有假。

她當時舊疾在身,動手不便,與鄭雲濤交手勝算並不大。

“柳姑娘——”

“李晉坤在鄭雲濤手底下能不能撐過一百招?我看難。所以你覺得……”她自信滿滿,成竹在%e8%83%b8,根本不把李晉坤或是說整個普華山莊放在眼裡,“誰能攔得住我?即便你連夜出去搬救兵,也趕不上我殺人的速度。”

她抬起手來再向下斬,表演一個手起刀落的手勢。

“我勸不住你。”蘇長青黯然失笑,愁緒抽出千千萬,彙聚成一條便是他自己無能,“我既勸不住你,也攔不住你。”

他原是何等意氣風發的少年俠客,今夜在月光背麵,竟能如此頹喪,一無是處。恁是柳黛鐵石心腸,也動起了凡塵雜念,滿心憐惜,何況他削瘦俊秀的側臉仿佛就長在她心心念念的美夢裡,更是讓人不心軟也難。

男色可餐。

她先前對他的氣惱也減去三分,能夠真心實意勸解他,“總而言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這就最好。”

“你若覺得好,那便是好。”

“我覺得如此萬般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蘇長青無從選擇,隻得拱一拱手,垂下眼,與她告彆,“明日一早,我便去向李莊主辭行。”

柳黛滿意地點頭,“如此甚好。”

蘇長青慘淡一笑,“柳姑娘,江湖路遠,萬望珍重。”

柳黛也學他拱手行禮,裝模作樣說道:“多謝長青,咱們後會有期。”

他決絕而去,她孤身坐在床前,也算鬆一口氣,心裡卻仿佛卻上一角,空落落找不著邊際。

這種空虛無著落的感覺仿佛陰影一般伴隨著黑夜漫延,漸漸爬上她裙角,爬滿這間屋,占據著她的頭腦,無法逃離。

而蘇長青說到做到,第二天柳黛用過早飯在山莊裡閒逛之時,已然看不見他身影。

隻留下李茂新為儘地主之誼,小尾巴似的跟在柳黛身邊。

她走到山莊中心一處開闊地勢,正中央設一處台基,台基四麵旗杆環繞,更有前後兩座四柱牌坊,正麵寫著“氣蓋八方”,另一麵寫“威震天下”。柳黛看完不禁笑道:“好大的氣魄,知道的曉得這是你家‘演武場’,不知道的還當是金鑾殿呢!”

李茂新連忙解釋,“這話可不能胡說,這……這都是有典故的……”

“什麼典故?說來聽聽。”

“大約……大約百年前…………”李茂新撓一撓後腦勺,滿麵愁苦,編不下去。

忽見不遠處一隊人依次推著木車經過,車上擺滿了各種兵器,柳黛不理會李茂新的胡說八道,抬腳便跟了上去,正巧有人累得推不動,停在路邊休息,她瞧見彆的車都是塞得滿滿當當,這一輛車上卻隻放一架巨形弓弩,此弓由基底與弓弩本身組成,約一人高,半人寬,用料紮實,重量驚人,調度起來極不方便。

“這是要做什麼?”柳黛問。

還未等李茂新開口,身後便傳來一段又細又柔的女聲,說什麼都仿佛在講經,耐著性子與你娓娓道來,“此物名為連星弩,一發六射,威力無比,也曾在遼東立下威名,隻不過現如今……他們不願用這東西,因這原是我丈夫常用的物件,便叫我領了回來,這不,外頭濕氣重,叫搬進庫房裡好生保養。”

“你想他嗎?”柳黛忽然問。

“誰?”李明珠婉柔一笑,“是亡夫嗎?”

柳黛應“是”,身旁的李茂新覺得不妥,著急要出聲打斷,被李明珠眼神製止,她依然心平氣和,並未因柳黛的突然提起而似昨日一般傷感落淚,她坦然迎上柳黛探究的目光,“想,亦無用。思念無用,都是因生者的軟弱罷了。”

柳黛道:“軟弱之人才會思念亡者?”

李明珠篤定地回答道:“強者隻會往前走,頭也不回地往前,隻有弱者才會不停向後看。”

柳黛似昨日與蘇長青一般抱拳,“不錯,受教了。”

李明珠屈膝道:“豈敢豈敢,不過是仗著過來人的身份,胡言幾句罷了,柳姑娘尚且年輕,不要將這些子喪氣話放在心上。日頭尚早,便叫阿茂陪你在莊上多逛逛,權當出門遊樂了。”

李茂新一拍%e8%83%b8脯,“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