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1 / 1)

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4286 字 6個月前

挑上燈籠,循著路徑走上幾回,熟悉一下就知道了。”說著來牽麗則的手,兩個人雀躍著往前麵去了。

待她們走了,太常丞娘子又與南弦說了會兒話,她是誠心誠意為南弦好,偏身叮囑她:“晚間就寢的時候,記著將自己脫下的衣裳收好,彆被大王的衣裳壓住了。”

南弦不解,問為什麼。

太常丞娘子道:“他壓住了你的衣裳,將來便事事壓你一頭。你若想在家中做主,那就等他脫完了,你再更衣。你的衣裳壓住他的,日後他必定對你言聽計從,你說往東,他不敢往西。”

南弦是不信這些的,乍聽覺得很新奇,“還有這樣的說法?”

太常丞娘子團團的臉上浮起個笑來,“這是閨中的老黃曆,當初我出嫁,我母親就是這樣告訴我的。究竟靈不靈驗,也說不好,不過我家郎主倒事事聽我的。到底郎子敬重你,日子才過得順遂,一個家萬事都聽漢子的,早晚要壞事,回頭左一個嬌妾,右一個美婢,那可有打不完的杖,煩也煩死人了。”

南弦聽在耳裡,諾諾點頭答應,雖然知道神域不至於如此,但過來人的經驗,合該要聽一聽。

允慈和麗則還在反複練習引路,即便隻有短短的一程,也務要追求儘善儘美。

未點的燈籠提在手裡,隨著步子邁動款款搖曳,身上的裙帶被風吹動,淥波的顏色婉轉之間,就變成了喜慶的牙緋。

耳邊儘是歡聲笑語,燈籠上粘貼的囍字,因燭火映照愈發紅得鮮亮。允慈與麗則小心翼翼走好每一步,燈籠傾瀉而出的光,照亮了後麵新人腳下的路,一直往前走,定有一片光明廣闊的前景。

邁出門檻,新婦子環佩叮當,左右上來接過燈籠,允慈與麗則回身攙扶,將阿姐送到金根車前。

允慈還有些不舍,鬱塞地吸了吸鼻子。蓋頭下的南弦聽見了,在她手上輕輕一握,小聲道:“回門日,我們就又見麵了。”

允慈“嗯”了聲,“阿姐,你在夫家要好好的,千萬不能委屈了自己。”一麵說著,一麵將人送進了車輦。

允慈腳下還踟躕著,麗則見了,悄悄牽了她的手,退讓到一旁。

迎親的車隊一路敲敲打打,往前去了,麗則感慨不已:“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呐,早前我來點耳%e7%a9%b4,還是為了在小馮翊王麵前露臉呢,現在想來真有趣。”

其實她隻是遠遠見過小馮翊王一次,那時就傾羨於他的俊朗,但時候一長,慢慢也忘記他的長相了。今日送新婦子,見到了來親迎的新郎官,這小馮翊王和之前記憶裡又不一樣了,也就是一兩年的時間,忽地從青春少年郎長成了偉岸的男子,這樣看來,還是與向家阿姐更相配。

回身望,送親的人群裡,一個麵容朗朗的男子眼裡帶著憂色,車隊走了好遠,他還站在那裡看著。先前在新人拜彆高堂的時候,她曾見過他,隻是不太敢確定,便拿肘頂了頂允慈,“那人可是你阿兄?”

允慈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應了聲是。阿姐出閣,自己已經很悲傷了,想必阿兄心裡的遺憾,比她還要多得多吧!

***

一路張燈結彩,小馮翊王娶親,那是全建康的大事。

車隊還未到,路上的障車人就候著了。這群人裡,各色來路的都有,有太學裡陸續投入小馮翊王門下的門生,也有專以障車為事業的市井百姓。

風裡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音,高擎的法扇也躍入了視野,前麵兩列衛官開道,後麵便是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子。新郎子真是堂堂的好相貌啊,墨色的玄端襯得他麵如冠玉,居高臨下,更有不可侵犯的威儀。

也不等障車的人來設卡,前麵的衛官就大把拋出了銅錢。一時錢灑得雨點一樣,大家歡喜哄搶起來,待直起身時,車隊早就走遠了。

王府上等候的親友望眼欲穿,隻聽站在直道中央的童子大喊“來了”,門內抱著氈席的仆婦忙迎了出去。

金根車停穩了,陪嫁的婢女將新婦攙扶下車,落足便在氈席上。一路往前邁進,踩踏過的氈席又轉到前路上,如此交替著,一直送進了廳堂。

今日來證婚的不是旁人,是皇後,高高坐在上首,含笑看著新人緩步到了麵前。

神域與南弦向她行禮,她連連頷首,“陛下原本是要與我一起來的,但因禦體違和,就由我代勞了。今朝良辰吉日,恭賀你們結成夫妻,日後夫婦和睦,兒女雙全,切莫辜負上天美意,陛下垂愛。”

新婚的小夫妻領命行禮,皇後與一眾命婦笑著,催促道:“好了好了,快入洞房吧。”

前呼後擁,蓋頭下的南弦任人引領著,被送進了妝點華美的新房。一切都是簇新的,連腳下的蓮花磚都精心打磨過,一朵朵綻放的蓮花舒展著柔美流暢的線條,雕刻百子的紫檀腳踏上鋪著紅氈,踩上去,綿軟如在雲端。

讚者在一旁,說了好長一段吉慶的溢美之詞,南弦垂下眼,見一雙修長的手探過來,極小心地向上掀起,唯恐動作粗魯,牽扯了她的發髻頭麵。

新婦的美貌自不用說,新房裡的貴婦們大多是見過她的,平時的向娘子素麵朝天尚且難掩國色,今日施了妝,愈發顯得精致端莊,像畫上的仕女一樣。

大家紛紛道喜,說大王好福氣喲。

新郎官小登科,眉目間的歡喜都要溢出來了,回身恭敬地長揖,向每一位道賀的貴客致謝。

合牢同巹,共用了一塊白肉,仆婦又奉上盛酒的小瓢,兩頭拿紅繩牽著,讓新婚的夫婦對飲。另有人用五色絲將他們的腳綁在一起,讚者高唱著:“係本從心係,心真係亦真。巧將心上係,付與係心人。”

一大套繁瑣的禮儀終於到了尾聲,湊熱鬨的婦人們也退出了婚房。南弦到這刻還有些昏昏地,發脹的腦子好不容易清靜下來,轉頭與神域對望了一眼,彼此都赧然笑了。

【作者有話說】

①攝勝:古代男女舉行婚禮時,可根據車服常製超越一等,以示貴盛。

第71章 良辰美景。

侍奉南弦卸妝, 基本是用不上婢女的。他觀察了她頭上的花樹和博鬢半日,溫聲道:“沉得厲害吧?我替你摘了吧!”

偏過身,一樣一樣取下來, 那些首飾掂在手裡沉甸甸地, 可見這新婦子當得辛苦。一邊取簪環, 其實他的心也在打顫,今日種種,怎麼像夢裡一樣。他真的夢見過相同的場景,一樣拜天地, 一樣入洞房, 隻是總沒有個好結局, 合巹酒還不曾喝, 她人忽然就不見了。所以即便到了今時今日,他也還是擔心,害怕隻是自己的臆想, 說不定什麼時候夢就散了,因此連每一個首飾他都要仔細觸摸, 確定現在經曆的一切都是真的。

最後一支博鬢取下來,他怔怔望向他新婚的妻子, “南弦,我們是真的成親了嗎?”

南弦頷首,“真的。”

他捧起她的雙手, 虔誠地抵在自己額頭,語調裡帶著哽咽,“多謝你, 給了我一個家。”

以前的清溪王府, 雖然是他的府邸, 但家裡沒有父母,沒有妻兒,這裡與值房一樣,沒有帶給他任何溫暖。他就像一隻飛在海上的鳥,找不到落腳點,隻能奮力鼓動翅膀,一刻不停地掙紮在無垠的天地間。

現在好了,終於找到可以讓他依戀,容他傾注滿腔柔情的人。他的鋼筋鐵骨隻需對外,柔軟的內裡,能夠無所顧忌地展現在她麵前。

他低著頭,眼角瑩瑩有淚,南弦知道一場婚姻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成家對他的意義,不同於一般人。

繁複華美的廣袖底下探出了一隻手,伸指觸了觸他的臉頰,她不會說煽情的話,隻是告訴他:“今後我與大王相依為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聽了,抬起眼道:“你不要叫我大王,那是官稱,喚起來冷冰冰的。還是叫我雁還吧,或是神域也行。我想起你以前罵我,凶巴巴連名帶姓喚我,我也覺得很好,就算你恨我也走了心,否則不能那樣咬牙切齒。”

南弦訝然,“罵你也好?”

他“嗯”了聲,“罵我,比不理我強。我寧願你對我呼呼喝喝,也不要你無視我。南弦,咱們約好,以後我若是做錯事,你隻管訓斥我,不要默不作聲生悶氣,行嗎?有什麼不高興的,一定敞開了說。隻要你說,我就改,絕不讓你傷心,行嗎?”

新婚夜有這樣的表態,總的來說不算壞。南弦目光流轉,凝望他的臉,到底含笑點了點頭。

心終於落回肚子裡,他問:“你餓不餓?我給你找些吃的。”

南弦說不必了,“外麵賓客都在等著,你還得出去支應呢。”

他卻留戀不想離開,“有人替我招呼,不急在一時。”仔細端詳她兩眼,“我去擰塊帕子,給你擦擦臉好麼?這麼厚重的禮衣,熱得很,還是脫了吧。”

他伸手要來解她的領扣,她忽然往後讓了讓,他的手停在半道上,尷尬得很,忙道:“我是怕你太熱,沒有彆的意思。”

新婚夜說沒有彆的意思,聽起來有些好笑嚜。南弦才發覺自己好像過於謹慎了,但又覺得不好意思,調轉話風道:“讓橘井她們伺候我就行了,你還是去酬謝賓客吧,彆讓客人等急了。”

蘇合上來替他們解了腳腕上的五色絲,他這才戀戀不舍站起身,“可能鬨得有些晚,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下,不用等我。”

南弦說好,目送他走出婚房,快步往前院去了。

房裡沒有外人,大家終於能夠鬆口氣了,橘井笑道:“大王對娘子很是體恤,今後的日子一定過得和美。”

這是美好的祈願,必能成真的。深切體會過痛苦的人,知道一切得來不易,才會懂得珍惜。自己與他也算經曆了很多,與尋常盲婚啞嫁不一樣,若是這樣的感情仍經不起考驗,那麼就不必再期待什麼了,所謂的婚姻不要也罷。

不過八月天裡成婚,熱是真熱。

南弦站起身,一層層脫下了禮衣,重新擦洗一遍換上乾爽的衣裳,窗外偶有涼風吹進來,周身也舒爽了。蘇合捏了兩塊點心來喂她,她就著飲子吃了,吃完還得漱口,防著神域隨時會回來。

但大宴賓客沒那麼容易脫身,案上更漏滴答,到了亥正也沒有動靜。南弦平常就習慣早睡,且預備婚事這幾日接連忙碌,精神也繃得緊緊的,時候太晚了,就一陣陣地打瞌睡。

端端坐著,人卻前仰後合,橘井上前道:“娘子還是躺下吧,大王回來的時候,婢子們叫您。”

南弦想了想,沒有拒絕的理由,崴身便臥下了。接過蘇合手裡的團扇,吩咐她們去坐會兒,找些吃的。

竹簟清涼,躺下後搖著團扇,人也昏昏欲睡,不多會兒就把扇子丟在了一旁。

蘇合與橘井不能當真歇著,兩個人得去門前等候。起先隱隱聽見前院的笑鬨聲,後來漸次平息,料想晚宴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