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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4240 字 6個月前

說。”

如今阿翁和阿娘都不在了,臨終也沒有留下關於她身世的隻言片語,既然如此,就不要執著追尋了。眼下要操心的是自己的婚事,雖然宮中有人來承辦,但自己的箱籠陪嫁,還得自己準備。

蘇合和橘井替她收拾,邊往箱奩裡放東西,邊登記造冊。好在宮中的賞賜頗豐,加上王府送來的聘禮,可以湊出一份拿得出手的嫁妝。

允慈看著這些東西,還是有些遲疑,“王府的禮單來了,咱們照原樣再帶過去,會不會惹人笑話?”

南弦對這個不太上心,“反正沒有外人知道,多與少,誰會笑話?”

那倒是,王府中沒有長輩,過去就是自己做主,這點上來說,比尋常女郎出閣強得多。

允慈思緒飄忽,有點愣神,南弦察覺了,放下手裡的禮單問:“怎麼了?你在想什麼?”

允慈這才“哦”了聲,低頭支吾道:“阿姐,我覺得上陽阿兄的母親,好像不怎麼喜歡我。”

收拾東西的眾人都抬眼望向她,蘇合道:“我們大娘子要當王妃了,卿家主母不知道嗎?換做一般人家巴結還來不及,他家倒挑眼?”

允慈說不是,“上回我去找上陽阿兄,那時候阿姐還沒與小馮翊王定親呢。反正他母親看上去冷淡得很,想來就是不喜歡我們向家的女兒吧。”

果真此一時彼一時,當初輔國將軍找阿翁給上陽看診,表現得十分親厚,上陽還在向宅住了一陣子。本以為兩家有些交情,可惜人家並不這麼認為。卿家是達官顯貴,向家隻是平常醫官,門不當戶不對,人家不中意也在情理之中。

“那上陽怎麼說?”南弦問,“他同家裡提起過你們的事嗎?”

允慈愈發扭捏了,“我們之間的窗戶紙才捅了一個小口子,還沒深談過。但他母親的態度我是知道了,這件事成不了。”

成不了其實也沒什麼,隻是很為自己悲哀,小小年紀受夠了情傷,可以算得上見多識廣了吧?

南弦心疼阿妹,忖了忖道:“找個機會,與上陽說開了吧,家裡答不答應,還得由他與父母商量。”

這裡正說著,前院的仆婦進來回話,說查下巷公子來了。

南弦忙吩咐把人請進前麵廳房,自己趕過去相見,進門見識諳低著頭站在那裡,不知在思忖些什麼。聽見腳步聲方轉過身來,如常浮起一個淺淡的笑,問她一切準備得怎麼樣了。

南弦說:“差不多了,到了那日宮中會派人來主持。”

識諳點了點頭,從袖袋裡掏出一疊銀票遞了過來,“這是給你準備的奩財,你收下吧。”

南弦沒有接,“我受阿翁阿娘養育,欠著向家好大的恩情,如今要出閣了,怎麼還能收這錢呢。阿兄日後要娶親,允慈也要出閣,花銷必定不小。阿兄還是收回去吧,我這裡已經籌備妥當了,阿兄的好意,我就謝過了。”

可識諳還是把銀票塞進了她手裡,“你在阿翁和阿娘眼裡,就如親生的一樣,既然要出閣,就該為你準備妝奩。這錢是阿娘早就備下的,原本是……”他欲言又止,到底沒有說下去,轉而又道,“我與允慈成婚的費用,阿娘也替我們預備了,你不必擔心。”

南弦見他這樣說,知道他是不會改變心意的了,隻得暫且收下,等以後他們婚嫁時,自己再想辦法填進去。

識諳沉默著,現在連多看她一眼,好像都不能夠了。心裡有很多話想說,但無從說起,最後隻餘一聲歎息,定了定心神道:“若有什麼要幫忙的,你隻管告訴我。”

南弦道好,“到了正日,不知阿兄可會出席?”

說實話,這個要求強人所難,原本他們的婚事已經在籌備了,建康城中許多人都知道。豈料命運弄人,新郎官換了人做,昏禮當日還要他參加,難免讓他下不來台。

然而出乎預料,他說:“我來。你是我阿妹,阿妹出閣,做兄長的自然要來相送。”

也算給她一個圓滿吧,父母都不在了,要是連兄長也不出席,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愈發讓人覺得她娘家沒人了。

南弦心下感激,抿唇笑了笑,隻那一笑,又勾起他新的惆悵,再留下去也是徒增傷悲,便草草告辭,出門去了。

誰知剛從台階上下來,迎麵遇見了神域,兩下裡對望,眉眼間自有一番淩厲的交鋒。

識諳對他還是有怨恨,自己的那點小手段,根本不是這種政客的對手,上次的較量不曾傷及他皮毛,自己雖然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現在他是政壇情場兩得意,想必又要在他麵前耀武揚威了,他也做好了準備,接受勝利者的挖苦,卻不想他朝他拱手長揖了下去,情真意切道:“請阿兄原諒我的自私。向副使與阿兄對我的恩情,我一直記在心上,從來不敢忘記。日後阿兄若有差遣,我一定赴湯蹈火,報答阿兄。”

又是他的場麵話,識諳知道。但事已至此,還能怎麼樣呢,就算他與你針鋒相對,南弦不還是要嫁給他嗎。

勸慰自己退一步,識諳也緩緩拱起了手,“望大王今後善待舍妹,莫要讓她受委屈。家中父母雖然不在了,但我這個做阿兄的還在,隻要她願意,隨時能回查下巷。”

這也算是種震懾,神域嗬腰應了聲是,“不會有這一日的,請阿兄放心。”

是嗎?但願吧!自己著實也沒有什麼話再與他說了,隨意一頷首,便錯身走開了。

神域看著他走遠,方收回視線,快步進了後院。剛上回廊,就看見南弦正在滿地的箱籠間打轉,她一向是高潔不問世事的模樣,如今也為大婚瑣事忙碌了,他看著看著,看出了滿眼笑意。

見她不經意一回首,發現了他,那微訝的眼神中帶著一絲靦腆與欣喜,是迎接心上人的樣子。

他快步走過去,跟著她在箱籠間轉圈,聽她娓娓告訴他:“這一箱是緞子、這一箱是文房、這一箱是首飾……”

他點頭不迭,“已經十分體麵了。不過你不必自己操持,我自會派人過來張羅的。”

南弦笑了笑,“自己的東西,自己收拾了才放心。”

他們喁喁低語,堂上的人見狀都退了出去,容他們說私房話。

南弦引他到後廊上納涼飲茶,提起執壺,被他接了過去,邊替她斟茶邊道:“我先前在門上,遇見阿兄了。”

南弦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他給我送妝奩來,沒說兩句話就走了。”

他回身坐下,轉頭望向庭院中的夏景,樹影婆娑,光影往來,心也在這滿院靜謐中沉澱下來,“平心而論,我確實對不起他,不是為了與他爭搶你,是為那次把他遣往川蜀,讓他平白受了那麼多苦。後來他反擊,也是情有可原,隻可惜那個醫學因此丟了性命,還有你,連著五日的湯藥喝虧了身體……一切都是我的罪過,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總算他知道悔過,不至於官場上浸%e6%b7%ab太久麻木不仁。自己的身體可以慢慢調理回來,但一條人命沒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南弦問:“那位醫學家裡,真的沒人了嗎?”

神域說是啊,“他是彆業幕僚的後人,崇嘉九年睦宗下令追緝,很多人東躲西藏,他父母就是那時候死於禁軍刀下的。後來我養父找到他,暗中資助他,他一直跟著譙郡的醫官學醫,一步步進入太醫局。他本可以隱姓埋名安穩過日子的,卻還是因我喪命,那些彆業的老人,我們父子欠了他們好多,至死都還不清了。”

南弦聽了唏噓不已,自己不曾經曆那時候的腥風血雨,如今聽來也覺波瀾壯闊,十分敬佩那些幕僚的雲天高誼。

“想必他心裡也有恨。”南弦回憶起自己僅有的一次,與那醫學對望,雖然隻是一瞬,但也看得見他眼裡堅毅的光,“父母都是因朝廷追殺而死,或者沒有你,他也會向陛下索命。隻是他最後為保全你自儘了,咱們到底還是虧欠了他。可惜他沒有家小,否則還能替他看顧,儘一儘我們的心意。”%25思%25兔%25在%25線%25閱%25讀%25

話說到這裡,忽然想起那對認親的婆媳來,忙把經過告訴了神域,末了悵惘道:“我原本沒想尋找親生父母,今日舊事重提,我倒有些好奇了。要是能對上,那該多好,也算對自己有個交代。”

神域聽罷卻蹙眉,“我這兩年一直在查訪以前彆業的幕僚,根本沒有姓賀的。什麼中牧監,不過聽說你是向家收養的,想借此攀附罷了。”

南弦很失望,“連經曆都是假的嗎?我聽她們說得有鼻子有眼,險些相信了。”

神域打量她的神色,體恤道:“你若是想找回自己的親生父母,我著人幫著打聽,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

她眼中光華微閃,但很快又寂滅了,垂首道:“我一直在這裡,他們若是想認我,早就尋來了,至今沒有出現,想是不能相認吧。”

他也暗歎,“早年間發生那麼多事,多少人為此顛沛流離。向副使與我兩位阿翁有深交,那麼收養你,必定也是有緣故的。咱們就順著這條線尋找,萬一有消息,那也是意外之喜。”

南弦點了點頭,半晌沒有再說話。

賀家婆媳走後,她的情緒一直很低落,神域見她心事重重,便靦著臉去逗她,“你說若是能找到嶽父嶽母,他們知道你覓見我這樣一位英姿颯爽的郎子,可會為你高興?”

南弦失笑,作勢想了想,“高不高興不知道,大約會勸我小心提防你。”

他說:“為什麼?”

“好看的郎子我喜歡,彆人也喜歡。”

關於他的事跡,她以前聽過不少,掰著手指頭道:“燕娘子不算,你還與溫相做媒的女郎相過親。早前有個著作郎,你好好的,拿洛神圖登門乾什麼?引得人家以為你要娶他女兒,把說定的婚事都推了,都是你惹的禍。”

他怔忡了片刻才想起來,“我那時確實隻想請他辨彆古畫的真偽,根本沒有彆的意思,就算我急於在京中找靠山,也不會去找一個著作郎。”說著湊過來一些,赧然道,“至於溫相做媒,那時候你不理我,我有些自暴自棄了,隨意與人相個親,是為了讓你知道,好氣氣你。”

他的臉就杵在她眼前,惹得南弦惱火,抬手揪住了他的鼻子,“我不同你說以前了,就說以後。”

女郎不講理起來,是真沒辦法,提以前的不也是她嗎。不過向來四平八穩的女醫,如今也懂得耍脾氣了,這才是落入凡間,真正有了煙火氣。

他心裡高興,雖然試圖拯救鼻子失敗了,卻也甘之如飴,連聲說好,“都怪我,做了那麼多惹人非議的事,哪裡有臉在你麵前吹噓。”

南弦這才鬆了手,見那高挺的鼻子紅紅的,很有些滑稽。後悔自己下手不知輕重之餘,也忍不住笑起來。

她一笑,他就生湊過來,輕聲抱怨:“你揪疼我了。”

南弦向後讓了讓,其實除卻上次端午那回,兩個人鮮少有靠得那麼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