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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4228 字 6個月前

犀利,另兩雙眼睛也直直盯著他,神域不由遲遲。正想敷衍,聽外麵有謁者傳話進來,說太醫局向直院求見。

眾人眼神中帶上一點深意,溫迎還想做和事佬,儘力安撫著:“好好商談、好好商談。”三個人摸摸鼻子,返回各自值上去了。

神域轉回身,吩咐謁者將人帶到官署後的廊亭裡,又命人準備茶水送去,自己則蹉跎了好一會兒,才姍姍前去會客。

向識諳身著公服坐在廊亭,那身形並未因挫折而頹廢,遠遠看去仍是脊梁挺直。

神域涼涼一哂,舉步邁上長廊,亭子裡的人見他出現起身相迎,他又換上了和煦的顏色,邊走邊拱手道:“阿兄來了?我近日事忙,聽聞阿兄從川蜀回來,一直想去拜會你,卻沒能抽出空閒來。”

識諳頷首,仍是彬彬有禮的樣子,還了一禮道:“不敢,大王客氣了。”

想必昨晚上一夜不安穩吧,他眼下青影沉沉,麵色也有些黯淡。神域心下了然,麵上客套得很,親手斟了茶,明知故問道:“阿兄怎麼看上去有些萎頓,難道是遇見什麼難事了嗎?隻要我能幫得上忙的,阿兄隻管吩咐,我一定儘力而為。”

他張口閉口“阿兄”,一副親兄熱弟模樣,但識諳卻知道這些政客的麵目,表麵的熱絡,不能掩蓋心底的險惡。

若是照著他的想法,很想直截了當質問他,其泠可是被他擄走了,但是不能夠,他已經不是初入建康的小馮翊王了。這朝堂之上的風向,慢慢都轉向了他,短短半年光景,他已經有了主宰生死的能力。

縱是心裡再急,再有恨,也得耐著性子先與他周旋。識諳道:“今日來求見大王,確實有件事,想向大王求教。”

神域點了點頭,一派朗月清風的靜好模樣,“阿兄有話,隻管說吧。”

識諳的那雙眼睛,筆直望進他心裡去,不卑不亢道:“敢問大王,昨日可見過舍妹南弦?”

神域微頓了下,搖頭說不曾,“我已經許久沒見過阿姐了,阿兄為何忽然這樣問?”

識諳道:“南弦昨日進宮後,便不知所蹤了。家仆回來稟報,我即刻入宮尋找,但是問遍了每一道門禁,都說她晌午前後已經出宮了。找到那個每日護送她的小宮人,也說送到了止車門前,但宮門內外隻有十丈之遙,候在宮外的人卻沒有看見她,難道人還能憑空消失嗎?”

他語調急切,麵色也凝重,說到最後難掩責問,結果換來了神域冷冷的一道眼神。

“人在宮中,怎會不見?”

他的語氣聽上去不可思議,但臉上神情卻全不是這麼回事。那輕蔑的一睇,讓人心下有了預感,這件事果然與他有關。

識諳沒有打算退讓,直言道:“宮裡禁衛森嚴,若說人能從宮中消失,那滿建康就沒有一處是安全的了。止車門離蒼龍門不遠,我料彆人沒留意,大王官署離得近,定有人知情。”

神域“哦”了聲,“那我回去便替阿兄打聽,可有人知道阿姐下落。”

他字字句句都在搪塞,要是照著情理上來說,南弦不見了,他的焦急應當不亞於他才對。結果他就這樣不鹹不淡,不緊不慢,連掩飾都懶於掩飾。

識諳道:“大王,舍妹曾救過你的命,她的安危,大王不在乎嗎?”

話說到這裡,隱約有了點劍拔弩張的氣氛。神域抬眼道:“我自然是在乎的,也答應阿兄,要替你找她。但阿兄昨日不是到處找過了嗎,既然不在宮中,一定在宮外某一處吧!”他說罷,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阿兄昨日為何不來找我?昨日阿姐剛走失,或許還有找回來的可能,結果你卻拖延到現在。”

識諳被他問得語窒,昨天鵝兒回來稟報,說大娘子進宮後就不曾出來,他第一反應便是哪裡不慎,觸怒了陛下。於是即刻進宮打探,但一道道宮門森嚴,耗費了將近兩個時辰,才打聽清楚陛下不曾責罰過誰。

人不在宮內,但能從宮中把人劫走的,除了他小馮翊王,不作第二人想。可惜自己沒有證據,若是貿然責問,他也未必會承認。這就是皇權之下販夫走卒的悲哀,區區一個六品的太醫局直院,對這等權貴來說算得了什麼,就算登門,怕是連人都見不上。

他氣惱了一夜,著急了一夜,卻也隻能等到各司上值,才能到官署來見他。結果見了麵,幾句話交談下來,他就已經窺出了端倪。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猶記得當初他初回建康,看上去不過是個羸弱少年,連看人的眼神都怯生生的,誰知道兩年時間成長如此之快,快到足以一手遮天。他有手段,對付政敵也就罷了,為什麼連幫過他的人,也一並盤算了呢。難道僅僅因為私欲,就能隨意搶奪彆人的未婚妻嗎?

如今他還反咬一口,指責他來得太晚,識諳心頭的怒火有些克製不住了,乾脆拋開行蹤軌跡,單來分析背後的隱情,“大王應當知道,我與她就要成婚了,這個時候人忽然不見了,依大王之見,是不是有人嫉恨,急於拆散我們,才會出此下策?”

旁敲側擊半日,終於要直麵問題了嗎?神域暗暗一哂,向識諳這等文人辦事就是磨嘰,明明顯而易見的事,卻躊躇再躊躇,連說話都是隔靴搔癢,讓他提不起興致來周旋。

現在既然說到了這裡,那就沒什麼可客氣了,他抱著%e8%83%b8,作勢忖度了一番,“我料也是。這種事,不是為仇,就是為情。阿姐又不與人結仇,唯一說得通的,就是有人想棒打鴛鴦。”

他居然還很讚同,也承認得坦蕩,一時讓識諳氣極。

“那麼此人的行徑,可是有些太過猖狂了?求而不得便用這等下作手段,他有沒有問過南弦的意思,南弦會喜歡這種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嗎?”

這番指控,就差砸在神域臉上了,但向識諳著急,自己並不著急,反正南弦好端端在他府中的畫樓上待著。

“有時候愛與不愛,就差一點火候,如同烹製美食,火候到了,自然色香味俱全。”他唇角含著一點笑,望著對麵的人道,“阿兄,其實我有些不明白,你與阿姐做兄妹,做得好好的,為什麼忽然打算成婚?難道去川蜀之前不甚愛,從川蜀回來便回心轉意了嗎?”

識諳緊繃著麵皮道:“我與南弦,自小便有婚約,成婚早晚,不與外人相乾。”

話雖這樣說,心裡不免也有些慚愧。早前在南地時,他就仔細思忖過與南弦的關係,自己與她兄妹這麼多年,結成夫妻對她真的好嗎?一直猶豫不決,一直內心拉扯,回到建康後才痛下決心,了斷了幼時的婚約。但人就是這麼奇怪,一旦放棄了又覺得割舍不下,發現神域對她有意思,他心裡便糾結起來,極端反感神域常來找她。

神域看出了他的自私,哂笑了聲,“女郎的青春很寶貴啊,阿姐接連守孝,孝期一滿,阿兄本該娶她的,結果又蹉跎了一年,把她拖累到二十歲。”

識諳不由蹙眉,“我是耽誤了她,但婚後自會好生補償她……”

“補償她自力更生,以替人治病度日?還是補償她跟你一起進深山,采摘草藥?”他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語調,淡聲道,“我是個俗人,在我看來阿姐這樣的女郎,就應當錦衣玉食供奉著。治病救人是她的善舉,不應當成為討生活的手段。阿兄去南地這麼久,家中全靠她應診收取診金支撐,對於一位女郎來說,擔子太重。況且你在太醫局當值,日後未必沒有再次遠赴外埠的可能,到時候她又要為你擔驚受怕,這又何必呢。”

他已然在向他宣戰了,擺出了誰是良配的姿態,想讓人知難而退。識諳漠然看著他,從他眼中讀懂了他的執拗。%25思%25兔%25網%25文%25檔%25共%25享%25與%25在%25線%25閱%25讀%25

不能再兜圈子了,他咬著牙問:“大王,南弦是否在你手上?”

他卻沉默了良久,在他眈眈的逼視下,啟唇道:“阿兄何出此言呢。阿姐不見了,我也很著急,但阿兄不能無憑無據,就斷言人是我擄走的吧。”

識諳有些坐不住了,霍地站起身道:“敢作敢當,大王。我問過允慈,我離京這段時間,你與南弦之間發生了很多。正是因為如此,你心有不甘,一切都說得通。”

神域也站了起來,他生來是人上人,骨子裡的傲慢一旦發作,就透出一股權勢逼人之感,微乜著眼道:“既然知道我與她發生了很多,那麼阿兄為何又要橫刀奪愛?說一輩子做兄妹的是你,說要完婚的也是你,她在你眼中,是興之所至隨意取舍的玩物嗎?”

識諳被他說得漲紅了臉,惱恨至極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寒聲要求,“請大王放她回來。她是女郎,大王莫要壞她名節。”

神域涼笑了一聲,“阿兄回來多日,沒有聽說市井中的傳聞嗎?向家那幾個老匹夫將她趕出家門,人人都說她是我的外室,要說名節,她隻有嫁給我,才算真正保全了名節,中途嫁給阿兄,這算怎麼回事?”

識諳白了臉,“這種謠言全是無稽之談,大王何須當真!南弦的人品,我自是信得過的,隻要我們完婚,謠言便不攻自破了,大王難道不想給她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嗎?”

所以真是小看了這藥袋子,還是很有幾分口才的。

神域道:“讓她嫁與自己的養兄,借此自證清白,大可不必吧!我與她是兩情相悅,允慈沒有告訴你嗎?”

他步步緊逼,半點也不肯退讓,識諳咬牙道:“允慈都與我說了,大王為了接近她,實在煞費苦心了。”

看來南弦一失蹤,允慈便將他被派往川蜀的內情告知他了。也罷,這件事隱瞞不了,神域道:“阿兄阻止她與我見麵,我為了遂心願,將你調往川蜀,確實是我的過失,十分對不起阿兄。但這兩件事不可混為一談。我對阿兄的虧欠,彆處彌補就是了,南弦我是勢在必得,還望阿兄成全。”

這種事,是隨意能夠相讓的嗎?識諳道:“你對她勢在必得,焉知我就不是?我問你,你帶走她,她是自願,還是被迫?”

這點神域倒很坦率,“她是被迫,但我知道,她心裡喜歡的是我,之所以答應你的求婚,不過是念著父母的養育之恩罷了。阿兄若是當真在乎她,那就不要逼她,更不要挾恩求報。我想向副使若是在世的話,也定會尊重南弦自己的選擇,阿兄如何就做不到呢?”

提起先輩,識諳愈發惱怒,“若我阿翁知道自己千方百計保全的人,是這樣一個恩將仇報的宵小,不知會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先吳王是君子,如何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神域聞言陰沉了臉,“阿兄的照妖鏡,隻會照向彆人嗎?向副使也是頂天立地的漢子,阿兄還不是私心自用,反複無常。”

這一番互相指責,終究理不出個對錯來,識諳已經失了和他理論的力氣,“你我無需再作口舌之爭,我隻要南弦能回來。不論她是否與我成婚,她到底是我阿妹,是向家的人,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