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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4228 字 6個月前

吧!不過她說不喜歡,自己就放心了,其實在他心裡,始終隻將向識諳視作對手,那個卿上陽虛張聲勢,從來不足為懼。

他沉默下來,坐在圈椅裡,沉靜地望著外麵紛揚的大雪,那利落束起的頭發鬢角分明,她才發現與垂發時候真的不一樣了。

他的側臉很完美,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身側的香幾上插著一支梅花,愈發將他映襯得美玉一樣。如果沒有遇到那麼多的坎坷,沒有那麼深的城府,他應當有很完滿的人生,但現在形勢所迫,他身處泥沼,要想活著,就得掙紮向上。

南弦暗暗歎息,倒了杯香飲遞過去,“你與那位燕娘子,相處得怎麼樣?”

提起燕呢喃,神域才回了回神,“我與她不常相見,隻有那日弱冠禮,她跟著大長公主來觀了一回禮。這樣也好,讓外人看著還有聯係,宮中也不會逼得那麼緊。原本大長公主說合那日,我就想回絕的,但我又想與上都軍指揮和廣陵郡公建立交情,所以這件事就含糊著了。”

“那燕娘子知不知情?”南弦問,“她知道你誌不在她,在她的阿翁和舅舅嗎?”

又是一針見血,讓神域難堪,“這個還真未與她說明,我結交她的父親和舅舅,那是我自己的事,從來不要她在其中拉攏張羅。”

這也罷,不利用人家女郎就是好的。

但是不得不說,兩個人談起各自不怎麼成功的親事,難免有種淡淡的尷尬縈繞。好在允慈適時出現,熱絡地招呼著,“阿兄,阿姐,席麵已經準備好了,快來用飯,時候長了就涼了。”

於是大家挪到花廳裡去,廳中燃著炭盆,外麵落雪紛紛,彆有一種閒適愜意的氣氛。

一餐飯吃得很愉悅,席上談笑風生,把先前的彆扭衝散了。飯後有精致的茶點和香飲子,神域問允慈:“這些都是阿妹準備的嗎?”

允慈驕傲地挺了挺%e8%83%b8,說是,“我最愛擺弄這些糕點果子,以後阿兄要是想吃甜食了,就上我們家來,我做與阿兄吃。”

神域由衷地讚歎:“阿姐深研醫道,阿妹擅做膳食,日後也不知什麼人有福氣,能得阿妹這樣的好女郎。”

允慈心無掛礙,坦坦蕩蕩,“阿兄本來有這福氣,是你自己放棄了,如今看看,可惜不可惜?”

神域悵然若失,“果真可惜得很。”

彼此都知道是開玩笑,調侃兩句,心倒是更貼近了。

看看案上更漏,他起身說要回去了,南弦姐妹倆送他到門上,臨要出門時,他對南弦說:“願你不受人要挾,不因那人有什麼心疾而刻意遷就他。終身大事非同兒戲……”說著對允慈笑了笑,“阿妹也要護持著阿姐啊。”

允慈一聽就明白,爽朗地應了聲好,目送他登上車輦,慢慢往巷口去了。

“這小馮翊王有好教養。”他走後,允慈對南弦說,“他用飯的時候我留意觀察,連夾菜都彬彬有禮,這樣好的男子,配了人家真可惜。阿姐,我看他對你有意思,莫如阿姐與他在一起吧。”

南弦心頭一跳,“你胡說什麼。”

“真的。”允慈笑嘻嘻道,“一個人喜歡不喜歡另一個人,憑眼神就能看出來。我知道小馮翊王喜歡阿姐,隻是阿姐不肯回應他罷了。”

南弦氣這丫頭整天發癲,抬手拍打了她一下,“你整日腦子裡就想這些?”

允慈扭身閃開了,笑著說:“阿姐,你果真與他好了,我也不生氣,隻要阿姐高興就好。”

她笑著跑開了,南弦歎了口氣,才發覺自己顴骨上熱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剛才喝酒鬨的。

***

向宅中歲月靜好,外麵的世界卻是暗潮洶湧,風波不斷。

半個月的偵辦,徐珺從之前的深入微毫,忽然轉變了風向,辦事分明留了後手,不將東府城往死裡查了。正經朝堂的官員都有幾分傲氣,像校事府那種酷吏衙門,他們是不屑與之為伍的,因此大多時候徐珺都是繞開了屠驥辦事,少個人插手,也避免節外生枝。

但越是這樣,越如了屠驥的意,他向尚書省稟報,說中都侯一案,自己被摒除在外,徐禦史提審人證從來不知會校事府,都是自己一人決斷。奏請陛下,容校事府有辦案的權利,與徐禦史各行其道,各自收羅證據。

很快,聖上的旨意下達了,準。有皇命再手,事情就好辦了。

世上沒有哪個人是一塵不染,經得起盤查的,校事府最大的本事就是嚴刑拷打,從人證口中套出實話。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譬如徐府中辦事的家仆,來個殺雞儆猴,就能嚇出不少蛛絲馬跡。等到證據成鏈時,再把徐珺的兒子逮進校事府,校事府內多的是高手,給一塊豆腐施杖刑,能確保豆腐表麵完好內裡稀碎,僅憑這一招,就讓兩個大孝子將父親早年與中都侯的來往,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因徐珺是三朝元老,請進校事府是不能夠了,兒子失蹤兩日,也讓這老匹夫察覺了事態的嚴重,率先在朝堂上呈稟,說家人受脅迫,不知所蹤了。

這回出麵彈劾的,依舊是侍禦史,他將手上的供狀呈敬上去,不驕不躁地將禦史大夫每年與東府城的來往當朝宣讀,最後道:“陛下垂治四海,洞悉微毫,想來當時指派徐禦史偵查此案,就是為了考驗徐禦史吧!臣很好奇,校事府羅列的東府城罪狀,為何徐禦史的奏疏上一條都沒有,果真不是徐禦史網開一麵嗎?或是禦史有什麼把柄落在了中都侯手上……”侍禦史“哎呀”一聲,如夢初醒般看向徐珺,“臣想起來了,徐禦史當初曾經答應中都侯,向陛下舉薦後嗣人選,這可是徐禦史的兩個兒子親口指認的啊。”

然後朝堂上充斥起了徐珺憤怒的咆哮,“你們沆瀣一氣,欲圖栽贓老臣!我那兩個兒子落入了校事府,校事府是何等臭名昭著的地方,滿朝文武誰人不知?他們用儘手段,屈打成招,要什麼樣的供狀不能得到?陛下……”他放下笏板,深深叩首下去,一字一頓道,“臣入朝為官四十載,侍奉睦宗,侍奉先帝,如今又侍奉陛下,從來不敢徇私,如今竟被逼迫至此,請陛下為老臣做主。”

但聖上垂眼看著手裡的證詞,每一樁都有對應的年份,有些甚至是他能回想起的。這徐珺一心隻為睦宗的江山考慮,他是知道的,當年皇伯魏王是睦宗堂弟,廣平王是睦宗堂兄,因為睦宗的選擇,才讓這兩支有了親疏之分,但從根本上來說,他們都不是嫡係。所以皇伯魏王這支做了兩代皇帝,兩代之後讓廣平王一脈過過癮,徐珺也覺得未嘗不可吧!

隻不過這罪名很大,四十餘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草草定奪了,唯恐會寒了滿朝文武的心。聖上深思後下旨:“著令侍禦史再查,朕要確鑿的證據。”

因此朝堂上並未有最終的結果,但所有人都知道,東府城從上到下,已經搖搖欲墜了。

消息當然很快就傳進了後宮,聖上剛回到式乾殿,便見拆了簪環的海夫人哭著從外麵跑進來,一下子跪倒在他榻前,聲淚俱下地哭訴著:“是有人妒羨妾得聖寵,有意要斬斷妾的雙臂。陛下知道的,妾在家受儘欺淩,母親過世後便與阿弟阿妹相依為命。現在好不容易,一家人因陛下抬愛活得有個人樣了,他們便容不得我們姐妹,一心羅織罪名,想置我們於死地。”

陛下祭天當日受了風寒,一場大典雖然堅持下來,但第二日腳踝比以前腫得更厲害,經過女醫調理,到現在剛消退了一點,心裡本來就有些煩躁,不想朝堂上的麻煩又延續到了後宮,實在讓人不消停。

但這海氏是自己平常寵愛的女人,至少外麵的事,不曾讓聖上遷怒到她,便垂手拽了下,“起來說話。”

海夫人抽抽搭搭站起身,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她知道,陛下還是吃她這套的。

正想開口說話,皇後從外麵進來,破天荒地為海夫人說起話來,“校事府辦事,手段何其陰狠,我料其中未必沒有隱情,還是徹查一番為好。中都侯是陛下族弟,侯夫人是海貴嬪親妹,如此親厚的關係,怎麼能聽外人調唆,匆忙定罪呢。”

海夫人愕著兩眼,她本以為皇後是來落井下石的,沒想到竟是料錯了。皇後這樣說,她忙順勢點頭,“殿下的話,正是妾心中所想。”

皇後在聖上身邊坐下,好言安撫著:“依我說,裡頭大有文章,就是有人容不下中都侯父子,刻意構陷栽贓。”

聖上轉頭看皇後,覺得她今日一定是吃錯了藥,性情大變了,明明那晚的煙火讓她心煩意亂,發了好大的脾氣,怎麼今日又改了口風?▲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皇後打量了海夫人一眼,和煦道:“你又不曾犯錯,做什麼脫了簪環,讓人看笑話。”

海夫人囁嚅了下,垂首道是。

皇後又軟語對聖上道:“這回的事,不過是立儲的前戰,我看將來麻煩少不了。這兩日我想了又想,不是說侯夫人生產時有諸多異象嗎,什麼日月入懷,遍體霞光……或者他家三郎果真是天選的皇嗣也未可知。”皇後一麵說,一麵調轉視線望向海夫人,“莫如把那孩子接進來吧,如此既可救中都侯於危難,陛下後繼也有人了,海貴嬪,你覺得怎麼樣?”

【作者有話說】

第39章 父子君臣。

天底下, 大概再也沒有比這海氏更無腦的人了。

她一聽,正中下懷,忙道:“皇後殿下說得是, 將孩子接進來, 讓皇後殿下撫養也可。”

聖上臉色很不好看, 她也不曾看出來,自顧自哭訴著:“陛下,您不是最疼妾了嗎,怎麼能看著那些人欺負妾呢!上年宰執們將小馮翊王迎接回京, 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那小馮翊王是吳文成王的遺腹子, 怎麼能和陛下一條心!倒是中都侯, 他也是神家的人,他的夫人是我嫡親的妹妹,三個孩子是現成的, 陛下又何必舍近求遠,等那個小馮翊王成婚生子。莫如先看過孩子, 從中挑選一個,早日養在永福省, 與外麵斷絕了聯係,還愁他不與陛下親嗎。”

聖上的臉色更陰沉了,終於看出了皇後的意思, 就是要引這蠢女人上套。

聖上平時嘴上不說,但很是排斥廣平王一脈承繼帝位。不管小馮翊王靠不靠得住,他寧願將來從其他旁支中挑選, 也不能容忍中都侯的處心積慮。

海夫人絮絮叨叨, 說著自以為對自己有利的話, 結果被聖上一聲斷喝,嚇得向後一仰。

“你放肆!”聖上連痛都忘了,站起身道,“立儲一事,豈是你這等後宮嬪禦能乾涉的!來人,將她拖回洪訓殿,沒有朕的昭命,不許她踏出殿門半步!”

謁者丞得令,很快揮手叫來了人,一左一右架住,將海夫人拖了出去。

海夫人叫屈不斷,聲音漸拖漸遠,聖上這才瞥了皇後一眼,“這下你可痛快了?”

皇後笑了笑,“我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