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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路兩萬裡 吳桑 4234 字 4個月前

到普洱,輾轉找到汽車客運站,還沒進門,立刻一堆黑車司機圍上來:“去哪裡?去哪裡?小姐你要去哪裡!”

她略一猶豫,立刻被其中一個盯上,上來拽住她手臂。雲南民風彪悍,她一年裡麵有一半的時間在全國各地跑,但還是被這黑車司機給小小的嚇了一跳,使勁掙脫他,目不斜視地徑直進了站內。

站內也是一樣的情形,進門就是一堆司機圍上來,將她攔住,齊齊喊:“大理走了走了走了!昆明走了走了走了!臨滄走了走了走了!”然後忙裡偷閒,一雙雙眼睛一齊盯住了她,“去哪裡?去哪裡?小姐你要去哪裡?!”

她報了一個小村寨的名字,可能發音不是很準確,司機們停止拉客,麵麵相覷起來,似乎都沒怎麼聽說過。她便將地址找出來,展示給一個最為年老的看,年老司機仔細瞅了一瞅,點點頭,了然於%e8%83%b8的樣子,直接拉著她的胳膊,穿過眾司機的包圍,引領她往裡麵走,一邊走,一邊大喊:“那柯裡,那柯裡,那柯裡!走了走了走了!”

站內,跑那柯裡線路的司機聽見,從一輛破舊小客車後麵現身,口中連呼:“那珂裡來了來了來了!”一路小跑過來,不由分說,接到人,把她連人帶包一起塞進了前往那柯裡的小客車內。

小客車內坐定,發現裡麵已經坐了大半的當地客人,有老農懷裡還抱著雞,車尾則拴著一頭羊,熱鬨得很。桃李入內,車廂內馬上安靜了下來。可能她衣著打扮乃至身高都明顯不同於當地人,大家便停止說話,一起扭頭欣賞她。

一車幾十道目光令她有點搪不牢,便挪了位子,靠在窗邊坐著,避開旁人東張西望的眼神,從包裡取出耳機戴上,這樣連車廂裡瑣碎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小客車到點發動,半路上,她專心看窗外風景。這裡同上海不同,天與地很開闊,上空是通透的湛藍,陽光亮到令人睜不開眼睛,而窗外吹進車廂的風很清新,令她想起多年前,自己某次搭車乘了老遠的路跑去迪士尼,卻因門票沒帶,而最終沒能去成那一天的事情來。

終於,前麵一排坐著的臉盤黑黑的大叔忍耐不住,半途當中回頭,開始向她搭話:“你是哪兒過來的人?”

她從車外收回目光,取下耳機,告訴他說:“上海。”

全車人不論男女,同時:“哦——”的一聲,對她更加感興趣的樣子。

黑大叔接著問:“你脖子上的是什麼?”

桃李有些好笑起來:“便攜U型枕,長途移動的話,可以保護脖頸。”

“哦哦,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桃李便將便攜靠枕遞給他。

黑大叔拿在手上看了看,將她的粉色靠枕掛到了自己脖子上,各個角度試了試,然後繼續沒話找話:“你來我們這裡旅遊?去看那柯裡那邊的茶馬古道?”

“不是。”她答,“我來找一個人。”

“找誰?”

她就取出寫有地址的手賬出來,請教黑大叔:“我想去這個小村寨,到那柯裡以後,應該怎麼過去?”

黑大叔橫看豎看,半天,說:“三姐寨?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聽說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就在西瓜寨旁,這幾年已經沒什麼人住了。到那柯裡你再去問問,客車搭到西瓜寨,然後下來往西走一走,路上問問人,就到了!”

總算知道大致距離,她放了心,把手賬重新放好。黑大叔這時說:“你和我們阿詩瑪一樣漂亮,所以我剛剛看到你,就覺得很親切。”

旁邊兩個男乘客齊聲附和:“對,阿詩瑪,阿詩瑪!”

她微笑,沒有說話。

黑大叔以無比傾慕的眼光對她上上下下打量,看她半天,伸手去自己褲兜裡摸了摸,片刻,摸出一個圓滾滾的、綠油油的、帶著自己體溫的粗大寶石戒指出來,送到她眼前來:“這個你們上海有沒有?”

她看了看,隨口說:“沒看到過,應該沒有吧。”

“這是我傳家寶,送你。”

她失笑,搖頭說:“不用不用。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可以隨便送人?”

“我倆有緣!”黑大叔堅持,“我送有緣人!”

車上男女老少乘客一齊跟著起哄:“對,有緣人!”

於是黑大叔捉住她的小手手,不由分說,把這顆胖大的寶石戒指給她掛在了無名指上。

客車停停走走,一路跋山涉水,幾十公裡的路,搖晃了近兩個小時才到。抵達那柯裡後,下來她一個乘客,黑大叔他們繼續前行,隔著車窗,她與車上人互相揮手道彆。

車子走出老遠了,黑大叔還探頭出來,叫她不要耽擱,快點去鎮上打聽如何去三姐寨。

她到了這裡,知道還有最後一段不太遠的路,反而不急了,從包裡取出漁夫帽與太陽鏡戴上,慢慢向鎮街上走去。才轉了個彎,踏上鎮街的石板路,一座古典小橋便映入眼簾,隨之潺潺水聲而至。

街上行人稀疏,她看小橋流人家,慢慢的走,慢慢的看,由鎮頭閒逛到鎮尾,最後被一家咖啡館中聲嘶力竭的《死了都要愛》的歌聲所吸引,站著靜靜聽了一聽,挺中意,於是慢悠悠走過去,要了一杯咖啡,坐在露天的太陽傘下看風景。

今天遊人不多,咖啡館生意不是很好,吧台裡的老板娘端上她點的咖啡,悶悶踱步至店門口,隔著一家米酒店鋪,向再遠一點的三妹土菜館的漂亮小姑娘搭話:“四妹,今天又有外國團?”

“對!”

“你姐這裡,今天生意還行?”

叫四妹的小姑娘說:“沒幾桌人,不太好!”正拿著一本點菜單轉圈子,回頭瞅見街上一個駛著摩托車的年輕男子經過,開心笑,招手大喊,“哥哥,哥哥!”

年輕男子聽見四妹聲音,一個急刹車,摩托車停下,從車後座放下一條臟兮兮的土狗,取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然後才走過來,問:“看到小五的車子來了嗎?”

四妹笑說:“你來早了,他的車子要四五點才到呢!”

年輕男子點點頭,然後問:“怎麼了,喊我有事嗎?”

四妹想起正事,忙把菜單塞到他手裡:“今天帶了個團,兩個法國人,說話有口音,點菜聽不懂!快來快來,幫忙點個菜!”

年輕男子說好,叫狗門旁蹲著,不要亂跑,把手機塞到牛仔褲屁股後袋中去,咬掉筆帽,入內給客人點菜去了。

客人是一法國夫婦,英語口音略重,但不至於聽不懂。他倆點了紅燒雞塊,交代不要雞頭雞腳雞內臟。四妹日常對話完全沒問題,但是兩口子點完,卻又找補了一句:“千萬千萬不要雞爪子,我一想到它的腳從它們自己的糞便上踏過去時,簡直全身惡寒……”擠眉弄眼,配合誇張的表情手勢,表達出非常受不了的意思。結果因為多此一舉,找補了這個說明,四妹反而雲裡霧裡,搞不懂了。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網⑦友⑦整⑦理⑦上⑦傳⑦

年輕男子幫法國夫婦點好菜,菜單交給四妹,出門招呼蹲守門口的狗時,一瞥之間,看到隔壁勝巴克咖啡館門口的太陽傘下一個女孩子的身影。女孩子身材高挑窈窕,一陣風過,吹動長發,更顯動人,因此就多看了一眼。

女孩子一頭披肩長發,淺藍色棉麻道袍裡麵搭一條吊帶背心,道袍下麵則是一條毛邊熱褲,一身打扮舒適隨意,透著幾分慵懶性感。這打扮,一看就是外麵來的文藝女青年,本地人根本不會這樣穿,更不會有她這個膚色。

年輕男人去開自己的摩托車,喊狗爬上後座,腳都踩上油門了,還是回頭,看那女生一眼,兩條長腿直且白,鎮上每天來的文藝女青年雖然不少,但那樣的長腿卻不多見。

車子開出一段路,停下等前麵一輛卡車過去時,再次回頭,又看了一眼。太陽傘下,兩條隨意交疊的長腿白到耀眼。

第80章

桃李一杯咖啡喝完, 看看時間,感覺可以出發了,遂向老板娘打聽如何乘車去三姐寨。老板娘一聽她報出的名字, 便笑了,糾正她說:“你地方名字肯定是聽錯了, 彆的地方我不知道, 但咱們那柯裡這一帶, 三姐寨是沒有的,三者寨倒是有一個,隔壁三妹四妹就是三者寨子裡的人。”

咖啡的賬結好, 勝巴克一時沒了客人, 老板娘閒來無事,便親自將桃李領到鎮上客車的候車點,告訴她說, 三者寨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寨子,沒有車直接到那裡, 但是可以乘到西瓜寨, 到西瓜寨下來,再翻過一個山頭, 走上一點山路,就到了。然後再三囑咐, 說前不久發過一場洪水,附近村寨受災嚴重, 到處都有積水, 路上務必要當心,雲雲。

桃李道謝,重新戴上漁夫帽, 同老板娘揮手道彆後,獨自站在候車點,靜靜等候去往西瓜寨的客車。

客車到點不來,時間還早,她反正不急,就吹吹風,看看街上行人與風景。這個鎮子應該是漢族與少數民族的雜居地,來往行人中,各種服飾的人都有,不論哪個民族,男子大都黑而乾瘦,少女多戴大耳筒,寬手鐲,衣飾無一不豔麗,臉膛也黑,卻明%e5%aa%9a而美。

桃李當街站了很久,看了很多少數民族的豔麗女子從麵前經過,又被幾個外地男遊客搭訕了幾句,站到腿都發酸時,終於看見鎮那頭,遠遠的有一輛破舊小客車往這邊駛來。拎起腳下旅行包,才要過去,忽見有年輕男子以摩托車載著一條土狗從麵前經過。

狗是土狗,中等體型,原是白色,卻臟成了黃毛,竟然和人一樣,直立在車後座上,兩隻前爪努力地抱住他的主人,年輕男子的肩膀。鎮上青石板地麵不平,坑坑窪窪,摩托車開起來顛簸搖晃,那狗卻一臉淡定,還有閒心看看這,看看那,欣賞欣賞行人與路上風景。

桃李從前在其他地方從沒見過狗也可以像人一樣乘摩托車,覺得好笑,看著看著,沒忍住,“噗”的一聲,便笑了出來。

載著狗的摩托車街上好好的正開著,經過麵前時,忽然放緩速度,在她麵前不遠處停下。

年輕男子刹車,伸長兩腿,撐住車身,回頭看她,目光自下而上,由她的腿看到臉上,有點不太確定地喊出她的名字:“桃李?”

時隔多年,再次聽見他的聲音,桃李有片刻茫然與失神。她從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和他遇見,若不是聲音,光憑眼前形象,她根本都無法認他是從前的李上言。從小他都是比她還要白的膚色,就算踢球的那個時候,都沒見他黑過,可在這裡,還是沒能抵擋住雲南高原的紫外線,曬得同本地人一樣,成了黑皮。不僅冷白膚色不再,便是形象,也同從前判若兩人。

這幾年裡不知道他都經曆了些什麼,皮膚曬得墨墨黑,兩邊鬢角以及腦後頭發剃的短碎,露出青色頭皮,頭頂卻紮一根複古造型的毛糙小辮,左耳戴一枚鑽石耳釘,右鬢頭皮剃一個騷包閃電。更兼身上洗到泛白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