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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路兩萬裡 吳桑 4196 字 4個月前

!通關係給你找的國企鐵飯碗工作你不要,非要去留學中介做,我們拗不過你也就算了,現在竟然要去外國的皮包公司做小騙子!”

桃李用筆記本電腦給姆媽看製藥公司的官網和麵試時拿回來的宣傳資料,她媽統統不要看,一把丟出老遠:“他們在上海有工廠伐!有辦公大樓伐!沒有就是騙子!麵試官裡有阿拉上海人伐,沒有就是草班台子!”

姆媽鬨得太厲害,口口聲聲為自己好,每天要死要活,從早哭到晚,痛罵她是千古以來第一不孝女,搞得桃李一度十分煩惱,發了郵件去問法國的學姐。

學姐兩天後看見,馬上電話打過來:“每當有人給你職業規劃方麵的建議,而你卻為此感到迷茫的時候,去看看他們自己的職業發展如何就好啦。”

桃李問:“如果發展很一般,甚至可以說是失敗呢?”

學姐說:“這樣子的話,你最好不要太去聽信和依賴他們的建議和意見了,因為不可能太正確。畢竟層次和眼界擺在那裡,見識不可能太多。他們所做出的判斷,所給出的意見,都是基於自己有限的那點人生經曆和經驗。”感覺有些好笑,難得辛辣了一回,“自己都發展的不好,甚至失敗的人們,他們是怎麼好意思去指導彆人、並對彆人的職業規劃指手畫腳的呢?自知之明這個詞語難道沒有聽說過嘛。”

桃李想起姆媽與叔叔一再教自己用以討老板歡心的那些擦桌倒茶澆花的手段,苦笑,講:“好的,我明白了。”

桃李有條不紊地做自己的事情,提交辭職報告,交接工作,拍照片,辦護照,準備工作簽證的資料。一切準備就緒,出發的日子也到來了。

桃李媽把家裡親戚都請了來,輪番對桃李說教洗腦,未果,實在無法,隻好使出終極殺招:“桃李,你真要走,也可以,但是家裡這套房子你就不要想了,等我老了,房子是不會留給你的!”

桃李問:“那你準備留給誰?”

“留給你弟弟王佳麒!”桃李媽冷笑,“男人靠不住,說跑就跑,你又是外姓崽,和我不一心,這麼多年來,我算是看清了,隻有我姓王的侄兒才是實打實的可靠!”

“好的,知道了。我走後,請你老人家保重身體。”

“我當然會保證!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咱們家這麼窮,一點家底也沒有,抗風險能力這麼低,將來年老生病了,十有八*九就要賣房子救命了。所以你老人家一定要健健康康,最好無疾而終,否則可就沒什麼留給你實打實的可靠侄兒了。”

“你個不孝女!”

第二天,她自己跑去家樂福采購大號行李箱。她媽也認命,跑到癩痢頭阿哥家打聽,去日本需要帶些什麼。癩痢頭告訴她說,日本生活用品價格辣辣巨,一百樣要錢,能從上海多帶點就儘量多帶。

生活用品的範圍大了去了,一隻行李箱,又裝不下那麼多,隻能挑要緊的帶。桃李媽好像還聽人家說過,日本人從中國進口低價鹽,回去包裝加工一下,再高價賣出去。日本連鹽都要從中國進口,可想而知這玩意兒肯定屬於硬通貨,於是跑去超市買了一堆特價加碘鹽,幫桃李裝箱打包。

出發的日子到了,桃李拉著一行李箱的加碘鹽,穿著董家渡定製的價值兩百大洋的職業裝出國了。她走的時候,姆媽連樓都沒下,留在家裡擦灰,一邊擦,一邊痛哭流涕。

上海到東京飛行時間不長,不過三個小時左右,飛機就已經在成田機場的上空轉圈了。這段旅途的時間太短,桃李都還沒來得及仔細體會,唯一的感想就是,JAL航空的生魚片套餐真是太美味太合胃口了。

飛機在機場上空盤旋片刻,開始降落,桃李額頭抵在窗玻璃上,望著機場中間的一片綠油油的小菜以及一條條的塑料大棚,不覺驚訝,不禁自言自語:“這是怎麼回事?機場裡麵怎麼會有農田菜地,這裡是日本沒錯吧。”

隔壁位子上一個拎著商務包,像是出差的日本老者以中文搭腔:“哦,這裡是日本沒錯,下麵這塊土地是市東孝雄先生和他的菜地。”

“市東孝雄先生是誰?他為什麼可以在機場裡擁有大片菜地?”

“這個說起來,就是很長一個故事了。”

就這樣,桃李帶著一肚子對於日本這個國家的好奇下了機。她生平未出過遠門,迄今為止,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去蘇州給老祖宗掃墓。沒想到第一次正式離家,便是國外。

拉著行李箱,站在機場內,聽廣播裡播放著完全不懂的語言時,終於有了已經身在國外的實感。看著身邊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人們,忐忑和心慌肯定是有的。但除此以外,內心似乎還有那麼一點點的興奮,與雀躍。

人生當中,內心這樣雀躍的時候不過寥寥幾次。第一次在勞動合同上簽下自己名字的時候,北京名校初審通過的時候,從地段初中考到區重點高中的時候。再早就是,小學三年級下半學期,在混混小學二樓的走廊內,第一眼看見某個頭發亂亂的足球少年,想到也許可以與他結伴放學回家的時候。

填好海關申報單,順利入境以後,都還沒有來得及四處張望,便已看見舉著接機牌的畫眉小哥以及接機的司機,司機手上的接機牌上,除了兩名上海管培生的名字以外,還有老大一行字:welcome to Japan。

畫眉小哥可能畫眉的手法有所改變,今天眉梢的方向有點不一樣,以前是上揚,今天是平躺,不過白生生的臉蛋還是一樣俊俏。他當初在上海擺攤招聘時和桃李就認識了,後來因為辦工作簽證的事情有過郵件來往,這時都很熟悉了,看到人,馬上快步過來,接過桃李手中死沉死沉的行李箱,用現學的中文同她笑著打招呼:“你好!”

畫眉小哥拎著箱子,把她帶到休息區,告訴她說,今天從中國各地來日本的管培生有兩批,一批上海,一批大連,兩批人馬,所以公司派兩個人來接機,一個是他,另一個是lee。大連來的幾個管培生的航班最早,照理說應該最先到,但是一個男孩子在行李箱內帶了很多乾魚蝦等海產品,過海關時被工作犬嗅出來了,人和行李都被扣住,lee去了檢疫部門交涉,他也需要去看看情況,所以請她坐在這裡稍等片刻,過一會兒他會和lee一起過來彙合。

桃李和上海小夥伴講:“沒關係沒關係,你去好了,我們在這裡等你。”

小哥窮鞠躬了,對兩個人說了好多遍抱歉,終於走了。

小夥伴去買飲料,桃李打開自己的隨身小包,取出小鏡子,拿出小化妝包。

化妝包裡是她來前在農工商超市買的一套化妝品,本想以後正式出勤後,萬一公司有什麼活動時再開封使用的,但看機場裡拖地大媽們的嘴巴都塗得像是吃了死孩子似的,更彆說來來往往的那些時髦的女孩子們了。看看人家,再瞅瞅自己的一張本色黑臉,不禁自慚形穢,感覺像%e8%a3%b8奔一樣難為情。想了想,決定趁大家還沒到時,臨時補救一番。

妮維雅護膚露和雅芳粉底霜都取出來,臉上塗塗抹抹,好了,開始描眉。旁邊一個像是在等人的歐巴桑在筆記本電腦上看娛樂新聞,聲音聽不見,畫麵卻大致看得懂,屏幕下方有標題“安達祐実、誕生日に電撃入籍…妊娠2カ月”。

日語就這點方便,即便不會,連蒙加猜也能知道大概意思,新聞講的應該是一個名為安達祐實的女明星在生日這天帶球結婚了,速度像雷鳴閃電一樣快。

人生第一次化妝,手藝生疏在所難免,加上手抖,用力不勻,眼睛還忍不住去描電腦畫麵上那個漂亮如小精靈的女明星,結果左邊一條眉毛不小心描粗了,隻好去右邊補上幾筆,好使兩條粗細保持一致。右邊幾筆補完,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比左邊那條還粗,沒辦法,回頭再去描右邊。

她描發描發,兩條眉毛變成蠟筆小新同款,又醜又好笑。剛想去洗手間洗掉,lee帶著畫眉小哥以及另外幾個管培生過來了。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lee今天仍是修身筆挺的西裝,顏色與樣式與之前不同,風度卻依舊十足。即使留著對於上班族來說有點偏長的頭發,也有一股撲麵而來的清爽感。

他走過來,照例先看一下腕表,確認時間,一舉一動,無不透著一股精英範兒。他今天身上有股特彆舒服溫暖的木質調香水味,最初的冷冽檸檬香氣中,帶一點類似於煙草味道的溫暖氣息,和他的氣質簡直再搭沒有。

以前看他操場上追逐足球時一陣風的身影,以及說將來可能去踢足球時的神采飛揚,她內心便覺得這人是為足球而生,所以有無數次想象過他長大後身穿球衣馳騁在球場草地上的樣子,而現在,他穿上西裝,戴著腕表,一股精英範兒走到麵前來時,她竟然也覺得理所當然,他就應該是這個形象。

時隔兩個月,桃李與他再次見麵。他領著一群人從大步而來,在她麵前駐足,伸出手來,望著她的眼睛,帶著那麼一點淡淡冷漠的神情,聲音柔和,道:“我來遲了。”

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去,對她的兩根眉毛視而不見,說了聲來遲了,回頭吩咐司機:“人都齊了,出發吧。”隨手接過她的箱子,手一沉,差點沒拎起來,便回頭看了她一眼。

第17章

公司今天派出兩輛七人座的社用車, 連人帶行李,塞得滿滿當當。另一批大連管培生隊伍中有兩個女孩子,其中一個皮膚白白, 非常漂亮,名字也好聽, 姓安名妮, 洋氣得緊。

安妮和桃李位子在一起, 自然而然就攀談了起來,桃李剛想表達一下同在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作為老鄉今後一定要互幫互助的想法時, 安妮忽然指著窗外招呼她去看:“看到嗎?台場的摩天輪。旁邊那家商場裡麵有一層都是拉麵店, 都很好吃,下次我們去。”

“什麼?”桃李很是吃驚,“你來過日本?”

“來過的呀, 每年暑假我爸媽都會帶我來玩的。”安妮反問她,“你沒來過嗎?”

車程要一個半小時, 一時無聊, 車子裡大家就這個話題討論起來,桃李這才發現, 這些孩子家庭條件都不錯。安妮家裡做海產品出口生意,家境相當富裕, 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滿世界旅行了;另一個女生一家門都是體製內公務員,就連和自己一路同行的上海小夥伴, 小時候也在國外生活過幾年。聽他們說話, 幾乎所有人的見識和眼界都遠在自己之上,和他們相比,自己同那井底之蛙一般無異。

大家熱烈的討論世界各地的風土人情時, 桃李就默默坐著,扭頭看窗外的風景。因為沒什麼談資,身為上海人,她連東方明珠都沒去過。總不告訴他們說蘇州郊區墓園的風景其實也挺好的。

小時候全家一起出遊的事情,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