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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不善 瑞曲有銀票 4421 字 6個月前

晚些時候,袁家兄妹兩個在回去的路上鬨了起來。

“你臉可真老啊,當眾說那樣的話知不知羞?”袁逐玉埋汰兄長:“你喜歡她什麼啊到底?”

“她好像不大喜歡我,那股子敷衍勁我挺愛的。從小到大沒有姑娘不喜歡我,她是頭一個。”闌玉理直氣壯,還搬出緣分一說來:“方士批我正緣已近,還特地指了指湖裡的水。瀅,不就是水麼?”

“你現在出門要算卦了吧?你到底是喜歡她,還是死迷信?”袁逐玉剜他一眼,口氣都生硬了。

闌玉單手撐腰:“這怎麼叫迷信?而且爹娘不是也說了,要找個能管得住我的麼?我覺得她就行!”晚上吃得有些多,小郎君打了個嗝繼續說:“我要跟她成了,就是跟姨母親上加親,不好麼?”

看胞兄這茶壺樣,袁逐玉氣不打一處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她麵前跟條叭兒狗似的,有沒有點爺們氣概?你身份好她太多了,合該讓她倒貼你才對!”

“我樂意,我樂意倒貼她。你沒大沒小,管得著我嗎?”

“你有病吧?”

“有一點,藥方在她那兒。”

後這幾句,袁逐玉氣得乾瞪眼,一隔籬笆之外,謝枝山也連連冷笑。

他轉身,疾步往陶生居走。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他勘不破她的轉變,總也摸不透她?而且她總能在他自以為是的時候扇他一巴掌,讓他這張臉辣辣作痛。

世上哪來這麼氣人的女人,還偏偏給他攤上了?他到底什麼了不得的運道,兩世都能被她氣得想升天。

不捅他肺管子,大概她會少一出人生樂趣?

負氣回了住處,謝枝山躺在羅漢榻,捏一本書在手裡,怎麼也看不下去。

氣泄不出來,而且心裡有人了,獨守空房就變得難挨許多。

情路坎坷,他心裡難受,一抽一抽地痛。

烏沉的眼死盯著書上的字,半晌,深深吐納了一口。

讀這麼多年書,還治不得她了?

放下書,謝枝山喚了苗九過來。

……

雲霧繞月,仿佛月在天上奔走。

過子時,苗九找到蕉月苑,說謝枝山病了。

司瀅沒睡著,很快穿好了衣裳出來:“怎麼突然就病了,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麼?”

“晚上有一道湯加了花生,郎君不小心吃了。”

司瀅使勁回想:“湯?我怎麼不大記得?”

“有的,應該擱得不多,按說平時郎君聞得出來,但今夜他心神不寧,沒留神喝了一口。本來以為沒事,哪曉得這會子發作。”

苗九急得不行:“怎麼辦啊表姑娘?郎君痛得發抖,先前吃過的藥也不管用,他人都有些昏昏的,隻喊著您的名字。”

司瀅聽得揪心,當時也沒多想,蓋了件披風就去了。

等到陶生居,就見謝枝山歪在榻上,眼睛半睜半閉,臉上飛了一層金,人半昏半沉。

他一腿支著,一腿曲成道拱,在錦繡堆裡橫/陳,病出了任君采擷的嬌態。

口齒不清,但細細聽,確實在喊她的名字。

“表兄?”司瀅走到床邊,嘗試著喚他。

他拆了頭發,鴉羽似的散在兩肩,有一縷被他的鼻息吹得飄起來,又躺回去。

可任她喚了好幾聲,也沒反應。

司瀅心裡一緊,當下也顧不得那麼許多,坐到床邊輕輕推他:“表兄,你醒醒?”

長長的眼睫動了動,謝枝山把眼掀開一道縫,弱聲說了句什麼,司瀅沒聽清。

她附耳過去,幾乎貼到他嘴邊,才聽到在喊她的名字,瀅兒,顛倒一下,又喚阿瀅。

是怎樣都很親昵的喚法,拔人心弦,揪人的魂。

隻是氣息很不順,單薄又乏力。

司瀅伸手去搭他的額,被他捉住,放在心口。

額沒探到,可他的手確實燙得驚人。

他努力撐開眼皮,病怏怏地看她,眼神有些渙散,但流露著委屈和哀傷。

明明晚上人還好好的,還與袁大人高談闊論,突然就病得起不來床,司瀅急紅了眼,轉頭問苗九:“大夫還沒來麼?”

“時川去請了,應該快到了。”苗九端著茶水過來,又擰了條帕子,再苦著聲音道:“我有個猜測,也不知好不好說。”

“什麼?”司瀅接過他的帕子,給謝枝山搭上腦門。

苗九哽了哽:“是在聽說表姑娘要與人相看時,郎君臉色就很不好了,回來半天不說話,開著窗躺在椅子裡,也不知是不是跟這個有關係。”

他剛說完,謝枝山的手就像春柳似的,軟軟地搭在司瀅膝上,像在認同苗九的話。

司瀅心跳漏了一拍,盯著他玉般的手腕,失神地喃喃:“……為什麼?”

這就不是苗九該答的了,他蝦著腰,踮起腳退了出去。

司瀅守了謝枝山一會兒,視線從他的鼻唇流連,最終下到那截手腕,遲疑地按了上去。

體溫相交,感覺謝枝山燒得更厲害了。

他動了動,身子一歪,差點栽下去。司瀅慌手去撈,這麼一撈,就撈進了懷裡。

姿勢親密過頭了,司瀅的心跳成鼓擂之勢,她扯了扯軟枕,正打算把他挪回枕頭上,他忽然喘了口氣。

接著,這人半睜開眼,幽怨地睇她:“是不是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你才看得見我?”

作者有話說:

噫,指指點點

第三十八章 你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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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來由的, 陡然蹦出這麼句話,驚得司瀅心頭一絆。

她懸著手,又放下摸了摸他的頭:“表兄……在說夢話麼?”

謝枝山拿住她的手:“我為什麼會說這樣的夢話?”

他望著她,沒有早些時候與長輩談話時的斟酌與審慎, 有的隻是傷感的況味。一雙眼裡霧重煙輕, 欲要塗濕那張朦朧的紙。

直勾勾, 赤|.%e8%a3%b8|.%e8%a3%b8。司瀅微微將臉撇開,含糊道:“天下男人都死光了,表兄還在……那表兄命也是夠大的。”

謝枝山眼皮搐動, 氣得將兩腿一蹬:“渴。”

渴了不給水喝是虐待病人,這種事司瀅做不出來。

朝外看, 苗九連人影都不見。她微一崴身,把擱在高幾上的茶端過來。

現在的謝枝山簡直有如一灘春泥,脖子以下都沒力氣。司瀅沒得奈何, 隻能是揭了蓋子, 一手圈住他,一手去喂。

謝枝山呢, 躺在司瀅懷裡,像半截身子舂進蜜罐子。

說來齷齪,他恨不能轉個向,臉都長進去。

瘟頭瘟腦淺吃幾口,他問司瀅:“你真要去相看?”

司瀅把茶盞放回原處,回身替他掖被角,沒接話。

謝枝山察覺些不對味,可見她眉眼沉靜, 又不像有什麼異常……

略沉%e5%90%9f, 他揪住司瀅一片袖布, 搖了搖:“怎麼不說話?”

司瀅打下眼,看他落在自己袖襴處的兩根手指,低聲問:“表兄不難受了?”

這是在問病,還是問心?

謝枝山勻了勻氣,悄摸拿眼梢瞟她,倏爾將兩道眉顰起來:“難受,哪哪都難受。”

聲音渙弱,拿捏著恰到好處的病氣。

司瀅嗯了一聲,反手托住他的肩,把他移回軟枕,接著起身。

謝枝山不放手:“你要走?”

“不走,”司瀅看他:“我去問問大夫什麼時候來。”

僵持兩息,謝枝山還是鬆手了:“不走就好,我等著你。”

話裡一股子執拗,不死不休似的。司瀅往外喊苗九,說大夫再不來,她就上府門口等去了。

也就這麼巧,話剛撂,時川就帶著大夫進來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大夫放下藥箱來切脈,問過症侯,說稍微有些犯敏症,加上吹了風的緣故,才會虛弱成這樣。

忙活半晌,開了兩劑藥讓換著吃,吃完如果緩和些,也就不打緊了。

司瀅把大夫送到門口,略站了站,回過身。

謝枝山偎在軟枕上,麵容擦著點光,雲嬌雨怯,像人世間的妖,更像隻差一點就要鳥呼了似的。

這體態當真有些熟悉,與他醉酒那夜,起碼三分相似。

手裡要有一團帕子,估計得上牙去咬了。

二人遙遙相望,司瀅往回走,才幾步時腿彎一曲,險些摔到地上。

她抓住桌子的邊角穩停身形,而餘光,則留意到謝枝山方才的舉動。

騰地便坐起來,又立馬躺了回去……反應那樣快,腰板那樣硬,哪裡像病了?

“沒摔著罷?”謝枝山斜斜地靠著,朝她意思意思地伸了伸手。

司瀅搖搖頭:“沒事。”

她拍了拍裙片,不動聲色地走近過去,替他換過頭上的巾子,順帶擦了把汗。

他看起來很享受,視線婉轉地追著她,任她擺弄。

藥來得很快,苗九直接送到司瀅手上:“麻煩表姑娘了。”

司瀅轉遞謝枝山,謝枝山皺眉說燙,又壓住%e8%83%b8口看她:“你喂我。”

那頭,苗九已經溜到門口,甚至帶了帶門。

司瀅忖了忖,重新坐上床頭,舀起一勺藥吹了吹,喂過去。

果不其然,這樣矯情的人方喝一口就說苦,還問她:“你的蜜餞呢?”

“沒有,就這麼喝。”

一句懟得謝枝山愕然,可很快又見她溫柔地笑了笑:“良藥苦口,好得快,要是添了彆的落肚,就怕會影響藥性。”

在謝枝山的目光中,司瀅聲音軟下來,微紅起眼看著他:“表兄病了,我心裡難受,隻想表兄快些好,才不給表兄找蜜餞……難道表兄連這點苦都受不住麼?”

多麼熨貼的話,說得謝枝山感覺自己當真暈乎起來,他揪住被單:“怎麼會?這藥算不上苦,我平時也不吃蜜餞……”

顛三倒四,想到什麼說什麼。

“那我就放心了。”司瀅牽唇一笑,笑裡能掐得出蜜來。

說罷,她抬手喂藥,一勺又一勺,極為耐心。

可不到三口,謝枝山就後悔了。

換作平時,有藥他幾口就會灌掉,彆說蜜餞,連勺子都不用。可這回經她的手,他才知道,原來藥可以難咽到這種地步。

她很細致,生怕他燙到,一口口給他吹,吹涼了才喂過去。

美人朱唇,香氣遞到藥裡,能殺心頭的癢。

可這麼著剛開始是享受,到後頭,就是活受罪了。

一勺勺越來越慢,眼看著碗裡都沒什麼熱氣了,她還要在嘴下耽擱,誘惑地吹上幾口,才舍得喂給他。

且這藥不止苦,還有酸和鹹的味道。這樣慢吞吞地,那豐富的怪味就在舌腔久久逗留,掖鼻子都趕不走,讓人想打顫。

一碗藥,給謝枝山喝出一缸的感覺,他烏眉灶眼,臟腑胃壁痙攣,感覺自己骨頭縫裡都散著濃濃的藥味。

好不容易喝完,他倒在枕頭上,看她還在刮碗底,簡直生無可戀。

幸好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