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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

她打定主意拖著,拖到她自己生完就好了,於是耐著性子道:“我看了她的病曆,規律的有效宮縮才開始不久,她的個人條件很好,寶寶體重也不大,估計不超過六斤,完全可以自己生,胎心監護也很正常,目前看來不會出現你們擔心的寶寶缺氧之類的問題,是可以自己生生看的。”

“......那她痛成這個樣子怎麼辦,剛才我問了你們另一個醫生,說無痛都要開三指才能打,那要痛多久啊?”娘家媽滿臉心疼的問道。

蘇盈袖無奈一笑,“沒辦法,生孩子就是會痛的,誰叫隻有女人能生呢?”

她勸家屬多多安慰產婦,給她加油鼓勁,不要在這種時候拖她後腿。剛說完,娘家爸又粗著聲音開口了,“你說讓她自己生,萬一沒生下來,怎麼辦?”

“那就隻能剖了。”蘇盈袖道。

“這不還是要剖麼,乾脆現在剖得了!”他一聽蘇盈袖的話,好像抓住了她什麼把柄似的,“你不就是想偷懶麼,人家說的果然沒錯,不送紅包醫生都不會儘心的。”

這話蘇盈袖不是第一次聽,但每次都忍不住覺得惡心,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拿著自己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所謂潛規則惡意揣測醫生的意圖,讓她再一次想起當年實習,被家屬誤解後老師委屈的聲音:

“對他們那麼好做什麼呢,你辛辛苦苦為他打算,到頭來他們還懷疑你是故意害他。”

多少的熱血都是因此而涼。

她內心情緒翻湧,麵上還要不動聲色,隻是聲音略沉,“阿伯,說話要有證據,不然就是汙蔑,你去看看其他人,比你女兒狀況還沒那麼好的都可以自己生,為什麼你家就不行?你沒有自己生過怎麼就確定最後一定還要挨一刀?”

對方顯然被她問住了,娘家媽見狀立刻拉了一把自己丈夫,賠笑道:“醫生你彆生氣,她爸就是個大老粗,說話難聽了點,你看要不然就.....”

蘇盈袖心裡苦笑,知道這誤解是逃不掉了,又聽她問能不能保證一定沒事,頓時內心一陣煩躁,忍著氣道:“生孩子本來就有很多突發狀況,沒到最後一刻,誰都沒法保證一定什麼事都沒有。”

“那你就......”邊說邊拉住了蘇盈袖的手,往她手心裡塞了個不知打哪兒拿來的紅包。

蘇盈袖像碰到了燙手山芋似的,手猛然一抽,恰好兜裡的手機響了,她連忙接起來,是值班護士打來的。

“蘇醫生,有個急診剖宮產。”

“好,我馬上過去。”

蘇盈袖掛斷電話,抬腿就要走,卻又被家屬一把拉住衣袖,“醫生,你就答應吧,一個是剖,兩個也是剖。”

看來是聽到剛才她接的電話了。

蘇盈袖忽然便耐心全失,覺得這件事真是滑稽,一個明明一切順利可以自己生的產婦和家屬,因為不理解和一意孤行,要她花上幾乎一個小時在這裡車軲轆似的來回解釋,而在手術室,尚有真正需要處理的患者等著她。

“不可能,你家這個現在沒有任何指征,我是不可能給她剖的,我還有急診病人要看,你們不要妨礙我工作了!”

她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成功將還要胡攪蠻纏的產婦家屬嚇住,得以順利脫身,儘管走的時候還能聽到他們在說這個醫生的態度怎麼這麼差。

蘇盈袖急匆匆趕到手術室,洗手穿手術衣,麻醉醫生已經給手術台上的產婦打好了麻醉,蘇盈袖看過她的各項檢查檢查結果,確定沒有什麼大問題,這才開始手術,半個小時不到,手術結束,她去了產房。

宋寧還在分娩室,蘇盈袖打算去看看她那邊情況如何,卻意外聽見了變慢的胎心。

“胎心這麼慢,是怎麼個情況?”她問道。

宋寧看過來的目光有些凝重,甚至有些躊躇,“......宮口全開了,但胎頭還有點高。”

蘇盈袖眉頭一皺,“羊水情況怎麼樣?”

“Ⅲ度渾濁。”宋寧邊應,邊讓開了位置,蘇盈袖戴好手套,上前來檢查。

胎心繼續減慢,蘇盈袖聲音沉了下來,“怎麼還不拉產鉗?”

“我覺得胎頭還有點高。”

“那你判斷頭盆相稱麼?能生麼?”

宋寧點頭,“......應該是相稱的,可以生出來。”

“既然判斷頭盆相稱,宮口也全開了,你還等什麼?”蘇盈袖望著她,臉色不太好。

宋寧沒被蘇盈袖吼過,乍一看她態度如此嚴肅,下意識就為自己辯解,“......我是覺得胎頭還有點高。”

“現在最重要的是儘快結束分娩!鋪台,我來幫你拉。”蘇盈袖立刻打斷她的話,果斷下命令道,“把新生兒科醫生叫過來,可能需要搶救。”

說完她去洗手穿衣,產房護士插導尿管,麻醉,一刀側切,上產鉗,不過短短幾分鐘,蘇盈袖就把寶寶拉了出來。

但是寶寶不會哭,一分鐘評分隻有七分,新生兒科醫生上場了,立刻進行搶救,最後終於聽見一聲響亮的“喀——”聲,隨即放聲大哭,“五分鐘那個評分有10分了。”

孩子生出來了,宋寧還要給產婦縫合側切的傷口,蘇盈袖沒有走,而是站在產房的辦公桌邊上翻閱著產程記錄。

等宋寧忙完,她抬抬下巴,聲音還是那麼低沉,“你跟我來一下。”

宋寧心裡一突,知道自己這次是要挨批評了。

果然,等她和蘇盈袖一起在產房和病區的連廊上站定之後,蘇盈袖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看了記錄,人工破膜時工口隻有五六厘米,你繼續試產,這一步沒錯,但是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在半個小時之後,發現宮口隻有七厘米並且胎頭也沒有變低的情況下,你沒有決定給她做剖宮產?”

“......我以為後麵的、的產程會很快,那時候拉去剖了有點可惜。”宋寧為自己辯解道。

蘇盈袖沒有看她,隻盯著落地玻璃窗外的一點路燈光,“可是又過了半個鐘頭,依舊沒什麼進展,為什麼還不剖?你以為的大好局麵沒有出現。”

宋寧抿著唇,不吱聲,蘇盈袖這時終於回過頭來看她了,隻是目光分外嚴厲,“你一開始的決策就是錯誤的!”

“從一開始你發現羊水Ⅲ度渾濁,想要短期試產,沒問題,但是當你再次檢查後發現她並沒有如你所想那樣在短期內宮口開全,這時候你本應該果斷決定馬上手術,但你沒有!我猜你在第三次檢查發現仍然沒有進展時已經讓人著手準備手術了,對麼?”

她停頓片刻,看見宋寧點點頭,她說了聲好,“接著你做了什麼?”

宋寧抿抿唇,“讓她繼續試產......然後在要麻醉消毒之前,她的宮口開全了......我就又改變了主意......”

“胎心減慢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蘇盈袖追問道。

“宮口開七指的時候......”

“那麼等到後來宮口開全,胎心已經那麼慢了,你為什麼不拉產鉗?而且你判斷過是頭盆相稱的,為什麼不拉?”

宋寧囁嚅著沒有說話,蘇盈袖的聲音一厲,“你不是覺得拉去做剖腹產可惜,你是在害怕!害怕萬一她很快就可以生出來,這時候拉去開刀就會指征全失!你還害怕拉產鉗會引起的風險!所以遲遲猶豫不決!”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每一次猶豫,都在錯失時機,都會讓母嬰更多一份風險?”

宋寧的麵色在燈光下一片慘白,蘇盈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於嚴厲了,她猛然頓住,深深的吸了兩口氣。

等%e8%83%b8中翻滾的情緒被穩住,她再開口,語氣依舊鄭重,卻已經平穩許多,“宋寧,我能理解你,因為每個產科醫生都是從新人過來的。”

“但是......”她伸出雙手扶住宋寧的肩膀,“我們不能怕,因為我們和其他科室不同,我們的每一個決定,都承載著兩條命!你不能怕,你都退縮了,讓在那種情況下隻能依靠你的產婦和胎兒怎麼辦?”⑥思⑥兔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宋寧被她說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可是、那個時候......我沒有把握,我想等它再低一點......”

“哦,你說產鉗啊。”蘇盈袖刻意放緩了語氣,“多拉幾次就好了,所以我讓你不要怕,膽子大一點,隻要你判斷能生得出,就大膽的上。”

說著她歎口氣,“所以你其實還犯了一個錯誤,就是沒有及時通知我。宋寧,我是你的二線,就是你的保障,你有處理不了的事就應該告知我,我也必須到場解決,由我來判斷情勢,如果我也沒有把握解決,就會請示劉主任。”

“我知道你是怕給我們留下你技術不好、膽小怕事的壞印象,可是宋寧,在那個時候,患者的生命高於一切。”

說完她伸手攬了一下宋寧的肩膀,聲音徹底軟下來,“好啦,你也累了那麼久,快回辦公室休息一下吧。”

“嗯......知道了......”宋寧垂著眼,滿臉愧色。

蘇盈袖衣兜裡的手機恰好在此時響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便讓宋寧先回去,然後接起來,喂了聲。

“許大律師這時候不去看花花世界,給我打電話做什麼?”

許應笑了聲,聲音慵懶,“這不是發了好幾條信息你都不搭理我麼,擔心是不是我又哪裡惹惱你了,趕緊打個電話打聽一下。”

“我哪裡做錯了,你說,我一定改。”

蘇盈袖聞忍不住笑了聲,道:“沒有,是我沒有及時看到你信息。”

“今晚夜班生孩子的多?”許應問道。

蘇盈袖猶豫了一瞬,“......不是,是、跟宋寧聊了聊。”

好吧,其實是她單方麵在“教訓”自己的一線:)

她用一兩句話簡單說了個大概,許應聽完,咦了聲,“我以前不就這麼訓塗川的麼?我發現帶實習生,老師嚴厲教導的往往很快能上手乾活,但是工作時間會覺得特彆難熬,要是老師態度很溫和呢,學生上手的時間就要長一點。”

“挨罵的事會記得特彆清楚。”蘇盈袖苦笑,附和道。

“好啦,不提這些煩人的事。”許應說了句,鬼使神差的有問了句,“你今天心情怎麼樣?”

蘇盈袖心裡最初的怒火源頭被他一句話就勾了出來,已經變成了強烈的委屈,“......不好!很不好!”

許應不期然會聽到她這樣的回答,愣了愣,“......嗯?怎麼了?”

蘇盈袖把在病房遇到的事簡略說了一遍,最後越說越覺得委屈,“到處都有攝像頭,誰會自砸飯碗?再說,誰要收他紅包,我缺他那一個紅包麼?!”

原來是遇到了這件事,許應心裡總算放心,還能說出來就好,能說就能排解。

想來她也不需要他來分析說家屬隻是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