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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裡青 明開夜合 4413 字 6個月前

並非一定要求一個結果,不過是為所說,想讓清霧看到他的決心——其餘都已不重要,為了她,他甘願俯首。

這半年來,他所有靠近的嘗試都似徒勞,他想進一步展現誠意都毫無機會。

好像她給他劃定了一條絕無可能逾越的界限,界限之內,他們可以繼續保持青梅竹馬的情誼,界限之外,一切免談。

那時她發燒時呢喃的名字,究竟是不是他,他無法肯定。

不過是在賭,或許她多少還對他殘存一絲依賴。

好像已然囊空如洗的賭徒,卻無意間發現了最後一枚籌碼。

無論如何,都想賭最後的一絲翻盤的可能性。

然而他騙不了自己。

清霧從來沒有連名帶姓地叫過他的名字,那“孟”字之後的,必然不是“祁然”二字。

他將手裡的方盒,猛地往陳清霧手中一塞,隨即繞過她快步往裡走去。

後院門被拉開,又被一陣風刮得“嗙”地一聲反彈回去。

陳清霧眼見孟祁然如此氣勢洶洶,頓時有些慌神,趕緊將手裡盒子往木桌上一放,追上前去。

走到客廳時,聽見二樓樓梯拐角處,傳來碰撞的聲響。

陳清霧飛快跑上樓梯,在二樓平台下方頓住腳步,抬頭看去。

孟弗淵應當是下樓時被孟祁然堵住。

他已換了一身衣服,黑色毛衣的領子,正被孟祁然一把揪在手中。

孟祁然目眥欲裂,“我問你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為什麼?霧霧是我喜歡的人,你為什麼要對她下手?!”

“我還想問你為什麼。讓清霧等了你那麼多年,你配說喜歡嗎?”

“那也是我跟她的事,你憑什麼趁虛而入……”

“憑我比你更喜歡。”

這一句語氣之堅決,簡直有擲地有聲之感。

孟祁然呼吸急促,憤怒讓他難以冷靜思考,毫不猶豫地提拳揮去。

陳清霧一聲驚呼,急忙邁步。

孟弗淵卻轉頭往下看了一眼,安撫道:“沒事,清霧。”聲音格外冷靜。

眼鏡歪了,孟弗淵平靜地伸指推了推,又拿手背擦去嘴角血痕,冷聲問:“還想繼續動手?”

兄弟兩人體格相當,倘若孟弗淵想要格擋,沒道理躲不開的,很大可能是因為,他刻意沒有去躲。

他始終念著當年差一點讓祁然溺水的責任,所以挨他一拳,也算償還。

孟祁然%e8%83%b8膛劇烈起伏。

孟弗淵捉住他的手臂,一把將他抓在領子上的手拽開,“祁然,你領跑二十五年了。一個人一生的三分之一,也無非二十五年左右。你應該反思,為什麼浪費了清霧三分之一的生命。彆問我要說法,誰也不欠你什麼。”

“你……”

“還有,你敢告訴清霧嗎?那時候跟我爭搶書房,你輸了比賽,那比賽的內容是什麼?”

這一句話,恍如雷霆一擊,讓孟祁然頓時啞然失聲。

此時,茶室方向傳來聲響。

大抵是聽到了動靜,兩方家長都跑了出來。

大家圍攏在樓梯口,齊齊抬頭往上望,祁琳見情況有異,急忙往上跑去,“你們怎麼回事,吵架就吵架,怎麼還動手……”

孟祁然猛地喘了一口粗氣,不再看孟弗淵,也不看陳清霧,飛快朝樓下走去。

經過祁琳身邊時,祁琳伸手去抓他手臂,他回握住她手臂,輕輕掙開了。

“祁然……”

孟祁然推開了樓梯口將要迎過來的孟成庸,大步走向門口。

陳清霧隻猶豫了一瞬,便咚咚咚跑下樓梯,追了出去。

外頭寒風呼嘯,她身上隻著內搭的敞領毛衣,但已沒空顧忌太多,迎著風雪,一路小跑穿過前院,到了大門口。

果真,等了不到片刻,孟祁然騎著摩托車從車庫裡出來了。

陳清霧想也不想,兩步衝到路中,伸臂一攔。

孟祁然一陣急刹。

這時候,屋裡的人也已經跟了過來。

祁琳神色張皇地看著孟祁然和陳清霧。

陳清霧上前一步,一把掌住摩托車把手,抬頭看向騎坐在車上的人。

他明顯已被情緒衝昏頭腦,頭盔都忘了戴。

“祁然,你冷靜一點。”

孟祁然手按在油門把手上,冷眼看著她。

“我知道你一定很難接受。我並不是有意要瞞著你。如果你覺得很受傷,我很抱歉。你想跟我對質,或者把我罵一頓,怎樣都可以的,但是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你在意嗎?”孟祁然嗤笑一聲。

陳清霧閉了閉眼,“那我想問,你在意嗎?如果你覺得,萬一你出事,我背負負罪感生活一輩子也沒關係,那麼可以,你去吧。”

陳清霧鬆開手,退到了路邊,給他讓出了前行的路。

孟祁然一時定住。

此時,憤怒、痛苦、懊惱、無能為力……各種情緒混雜,恍如岩漿沸騰,讓他難以承受,又無從發泄。

最終,他一拳砸向油箱蓋,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熄滅引擎,從車上跨了下來,緊跟著拉緊了大衣的領子,悶頭往外走去。

祁琳趕緊往前一步,“祁然……”

陳清霧望向她,“阿姨,您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祁琳頓住腳步,望著孟祁然的背影,擔憂地呆了片刻。

須臾,她忽然意識到,眼下,還有另一樁麻煩,山雨欲來。

孟祁然不會無緣無故與兄長起這麼大的爭執,除非……

這時候,陳遂良開口了,“弗淵,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孟弗淵抬眼,看向前方不遠處的陳清霧。

祁琳也急忙轉頭看過去,“清霧……”她搖了搖頭,那神情恍似在懇求:彆說出來,彆說出來。

陳清霧自然是看見了祁琳的表情。

她將目光越過祁琳,投向孟弗淵。

這一刻,孟弗淵驟然心臟高懸。

好似又將命脈交到了她的手中,由她主宰生死。

即便已經心意相通,可真要直麵所有的壓力,絕非一件易事。

如果她此時臨時退縮,他不會怪她。

然而,然而陳清霧幾乎一秒鐘都沒有猶豫,徑直朝著他邁開腳步。

他這一生,從未被人如此堅定地選擇過。

孟弗淵眼底一熱,朝陳清霧伸出手。

幾步的路,他看著她走過來,竟有一種重履過去六年時光的錯覺。

到了跟前,陳清霧遞過自己的手。

孟弗淵緊緊一把攥住。

外麵風雪不止,她出來追人,卻連一件外套都沒有穿,手指那樣冰冷,要是再發燒了又該怎麼辦。

孟弗淵想也沒想,伸手,將她肩膀一摟,使她半靠進自己懷中。

雖然他也隻穿著毛衣,但多少想渡給她些許溫暖。

他抬眼,望向對麵神情驚駭的四位家長,平聲說:“我跟清霧在一起了。”

第41章

此言一出, 空氣凝滯。

陳遂良和廖書曼麵麵相覷。@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祁琳作為唯一知情人,此刻卻最不便第一個開口。

最後,是孟成庸乾笑一聲:“這玩笑可不好笑啊。”

孟弗淵看著他, 肅然說道:“這不是玩笑。”

又是一陣靜默。

孟弗淵開口:“外麵冷,進門說吧。”

被一句話打得措手不及的四人,正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孟弗淵這樣一提議,大家也就不由自主地往屋裡走去。

室內暖氣充足,氣氛卻詭異異常。

大家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孟弗淵和陳清霧獨坐一方。

孟弗淵拿過陳清霧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看向廖書曼和陳遂良:“阿姨、叔叔,抱歉公開得有些突然。我知道於情於理你們一時間都不能接受, 但我和清霧確實是認真的……”

此時,大家都已回過神來,孟成庸第一個出聲打斷,斬釘截鐵道:“我不管認真不認真, 這事兒不行。”

他看向陳清霧,“清霧, 叔叔有點糊塗了,你跟祁然不是一對嗎,現在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陳清霧聲音平靜得連一絲顫唞都沒有:“我過去確實喜歡祁然,但隻是我單方麵的事,我跟祁然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或許是受孟弗淵極其穩定的情緒的影響, 她竟然一點也不害怕, 深知今天晚上哪怕是天塌了下來,他們也會一同葬身於瓦礫之下。

孟成庸表情很是複雜, “那意思是……現在又喜歡上了弗淵?”

陳清霧迎著孟成庸的打量,微笑問道:“不可以嗎?”

“你可真是不嫌丟人!”出聲的是陳遂良。

孟成庸那一問的潛台詞,分明是在暗指陳清霧見異思遷,陳遂良自然麵子上掛不住。

孟弗淵立即說道:“陳叔叔,是我主動追求的清霧。”

陳遂良卻恍似沒聽見孟弗淵的話,仍舊對陳清霧說道:“你明知道他們是兄弟,還要夾在中間引得他們兄弟兩人反目成仇。清霧,你一貫挺乖巧懂事的,這一回是怎麼了?”

孟弗淵繼續試圖說服陳遂良,“這件事清霧沒有一丁點責任,如果一定要論個對錯,那也是我的問題。”

陳清霧忙說:“不是……”

陳遂良喝道:“人貴自重,陳清霧!你一個女孩子,名聲、臉麵都不打算要了是嗎?”

孟弗淵立即握緊了陳清霧的手。

果真,兩方會堂得不出任何結果。

家長的通病,要麼將責任推得乾乾淨淨,要麼將自家小孩貶得一無是處。

他寧願所有涉及人格侮辱的言辭,都衝著他而來,然而顯然,以陳遂良好麵子的程度,必得先將陳清霧踩進泥裡,才能顯得自己對“教育無方”的痛心疾首。

來自己方父母的攻擊,他全都可以攬下,但來自陳清霧父母的卻不行。到底投鼠忌器。

正在綢繆下一步行動之時,廖書曼開口了:“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帶清霧回家。清霧犯了錯,那肯定還是得我們自己關起門來教導。”言下之意,倒也輪不到旁人來指責她的女兒是不是“見異思遷”。

祁琳笑容很是僵硬:“就不遠送了,回去注意安全。”

孟弗淵緊握陳清霧的手,一時沒有鬆開。

或許,此刻讓陳清霧先回去才是明智之舉,所有人聚在一起,最後大家愈說愈激烈,話趕話免不了失去理智,到最後那些飛濺的流-彈,隻會全部打向她一個人。

可假如放她回去,她父母那邊的指責,她又該如何應對。

廖書曼卻已站起身,走過去抓住了陳清霧的另一邊手臂,看了一眼孟弗淵,“弗淵,讓清霧先回家吧。”

這話裡隱約似有叫他放心的意思,孟弗淵稍稍一怔。

陳清霧這時候手指輕輕撓了一下他的掌心,“我先回去啦。”

孟弗淵轉頭看著她。

她也看著他,臉上帶著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