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從這個角度考慮過。”
陳清霧微笑:“她不單單是您的祖母。她還是陶瓷藝術家莊世英。”
話音落下,陳清霧便察覺到孟弗淵朝她看了過來,那目光毫不閃避,隻有一種分外坦蕩的讚歎與欣賞。
她無由的耳根微熱。
麥訊文也恍似被這句話擊中,片刻後才怔然說道:“……你說得對。”
陳清霧又再聊了聊自己對莊世英那一組作品的感想,最終麥訊文被說動,同意回去以後收集剩下的作品,授權給他們進行展覽。
正好已到飯點時間,麥訊文做東,請他們去鎮上一家老字號的酒店吃飯。
一頓飯相談甚歡,下午,又帶著他們參觀了村裡那些恢弘的古民居建築。
這村子是旅遊景區,每到晚上便有地方戲演出,麥訊文留他們看一場,說是水平還不錯。
結束後已是晚上九點半,本是決定連夜回東城,但麥訊文已提前幫他們訂好了鎮上一家極好的民宿。
那民宿是著名建築師設計的,單是參觀也很值得一去。
於是,陳清霧和孟弗淵兩人臨時更改了行程,轉道去鎮上酒吧喝酒。
中途陳清霧去了趟洗手間。
麥訊文這時候笑對孟弗淵說:“你女朋友非常優秀。”
“還不是。”
“……不是?”麥訊文一愣。
孟弗淵看他,“怎麼了?”
“我以為你們是情侶,酒店就定了一間房。”
“……”孟弗淵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麥訊文笑著道歉,“是我沒提前問清楚。”
“沒事。加一間就行。”
到十一點,三人散場,麥訊文原是要再請明天的早餐,孟弗淵婉拒了,說不便再麻煩,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回東城。
出了酒吧,麥訊文坐家裡的車回村,陳清霧和孟弗淵,步行去往那民宿酒店。
小鎮不似城市喧囂,夜一深街道就已安靜下來。
拐過一道彎,忽見前方牆垣上一整片的淩霄花,夜裡像燃燒的紅燭。
陳清霧立即停住腳步,掏出手機,準備拍幾張照片。
恰好此時,手機忽然一振。
陳清霧動作一頓。
孟弗淵看著她,已有所感,“祁然的電話?”
“……嗯。”
前方路燈光忽被一遮。
孟弗淵往前走了一步,就站定在她麵前。
下一瞬,一隻手抬了起來,修長手指捏住她手機的上半部分,輕輕一抽。
手機轉了個圈,到了他手裡。
陳清霧心提到嗓子眼,“……你要替我接嗎?”
孟弗淵垂眸看她,那目光一時極深,“怕?”
“……”
手機仍在振動,陳清霧看見孟弗淵拇指下落,懸停。
他目光仍是直直地盯著她,仿佛不想漏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終於,他輕按了一下。
她心臟幾乎驟停。
振動消停。是拒接了。
手機被塞回她手裡,孟弗淵平聲說,“你照片還沒拍。”
陳清霧趕緊點開相機,快步朝著那一叢花走去。
拍完照,陳清霧回到孟弗淵身旁,若無其事地繼續往民宿方向走去。
離得不遠,片刻就到了。
白色建築,燃著淺黃色的燈光,夜裡非常漂亮。
走進大廳,便聽見水流順著石板下落的潺潺聲響。
到了前台,孟弗淵報上預定信息。
服務員:“跟您確認一下,一間全景大床房,入住一晚,含早。”
孟弗淵點頭。
一間房?
陳清霧驀地轉頭朝孟弗淵看去。
孟弗淵也看著她,仿佛在問,怎麼了。
就這樣對視了數秒。
陳清霧放棄,轉向服務員。
正準備出聲的時候,卻聽孟弗淵問:“還有空房間嗎?”
“有的。”
“麻煩加一間。”
陳清霧如同在過山車上轉了一個來回。
他剛才絕對就是故意耍她的!
……這根本就不是她認識的孟弗淵。
第22章
“房間都在五層, 早餐時間是七點到十點,餐廳在二層。這是二位的房卡和證件,電梯在前方右轉。祝二位入住愉快。”
孟弗淵從前台服務員手裡, 一並接過房卡和身份證,看了一眼房間號,再將陳清霧的遞給她。
出了電梯, 陳清霧抬頭去看牆上的房號指示。
孟弗淵已在她身後出聲:“左轉。”
這民宿酒店應當新開張沒幾年,設施與裝修風格都非常新,木色調的走廊,燈光是照度較低的淺黃色,隻顯得幽靜,卻不覺昏暗。
陳清霧在523門口停了下來,一個“淵”字沒發出聲, 就被她吞了回去,“……你住哪一間?”
小時候剛學說話,“弗”這個字的發音未免有點太難為小朋友,於是大人就教她隻叫“淵哥哥”。
從小喊到大的稱呼, 莫名有點叫不出口了。
孟弗淵拿起自己的房卡,煞有介事地確認了一遍, 說道:“525。”
“……”
……他不如直接說“你隔壁”。
陳清霧拿卡刷開了房間門。
孟弗淵說:“早點休息。”
陳清霧點了點頭。
房間是高規格的套房,陳清霧在衣櫃裡找到一套白色薄綢的睡衣,洗完澡換上。
在床上躺下之後,這才將手機拿了過來。
原來在那通電話之前,孟祁然給她打過一個視頻電話, 可能那時候正在跟麥訊文道彆, 所以沒有注意。
那通被拒接的電話之後,孟祁然給她發了拍攝的一小段視頻。
他正在倒數第二站比賽, 那座城市最近在辦燈會。視頻就是燈會上拍攝的一段,縟彩分地,繁光綴天,熱鬨又漂亮。
祁然打來視頻可能就是為了讓她看一看這燈會的現場。
陳清霧趴在床上,打字回複道:不好意思剛剛有事不方便,所以拒接了。
孟祁然:沒事。
孟祁然:還沒睡?
陳清霧:準備睡了。
孟祁然:下周最後一站比賽。霧霧你有空來看嗎?
陳清霧猶豫片刻,回複:是決賽嗎?
孟祁然:算是吧。是積分賽製,最後一站結束名次就鎖定了。
陳清霧想了想,正在打字,孟祁然的回複跳出來:沒事你不著急決定,要是能來就跟我說,我幫你定機票和酒店。
陳清霧隻好回複:我明天先確定一下行程再回複你。
孟祁然:好。早點休息。
陳清霧發了個“晚安”的表情包。
準備定個鬨鐘,想起來還沒有跟孟弗淵商定明早出發的時間。
便給孟弗淵發去微信:我們明天什麼時候走?
孟弗淵:都可以。看你想睡到幾點。
陳清霧:九點?
孟弗淵:好。
陳清霧:我準備睡啦。晚安。
孟弗淵:你先睡。晚安。
陳清霧盯著“你先睡”這三個字,沒忍住問:你還不睡嗎?不會還要加班吧?
孟弗淵的回複,是一張照片。
那是一處亮燈的庭院,天色墨藍,澄黃燈火倒映在庭院正中的水池間,叫人想到夜晚的河流上,漂浮的星點漁火。
陳清霧:你出去了嗎?
孟弗淵:沒有。在房間陽台。
陳清霧立馬從床上爬了起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推開門扇,走到自己房間的陽台上。
探身眺去,那庭院在建築西南的拐角處,在她這兒隻能遠遠看見一角。
陳清霧不確定孟弗淵是不是在“勾引”她:他太懂她的點了,那麼漂亮的夜景,她根本不可能忍得住不去看一眼。
猶豫複猶豫,陳清霧在對話框裡打下:我能過去看看嗎?我這邊看不到全貌。
手指在發送鍵上懸停片刻,點了下去。
孟弗淵:過來吧。
走廊鋪了一層灰色地毯,踏上去幾無聲息。
陳清霧走到隔壁房間門口,躊躇一瞬,最終抬手輕叩。
片刻,她聽見門後腳步聲靠近。
門打開的一瞬,拂麵一陣帶水汽的柑橘調清香,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樣。
思緒一霎短路。
或許她還是對孟弗淵有一種慣性的出於長輩的信賴,以至於此刻才真正意識到,深夜去敲一個異性的房門,究竟是怎樣一種性質。
孟弗淵掌著門,等她進去。
她呼吸放緩,若無其事地說:“打擾了。”
這種時候扭捏起來,或許反而容易讓氣氛尷尬。
孟弗淵這間房的格局跟她的大差不差,隻不過因為是走廊儘頭的最後一間房,陽台占了一百八十度的視野,站在西麵,就能將那一處庭院儘收眼底。
陳清霧走了過去,看見陽台的戶外桌上放了兩罐啤酒,其中一罐是打開的。
孟弗淵看她:“喝嗎?”
“……嗯。”
孟弗淵便將那罐沒開的拿了起來,拉開扣環。
“呲”的一聲,啤酒罐裡泛起些許白沫。
她接過,手指觸到鋁塑的罐身,冰鎮過的,冰涼的很舒服。
孟弗淵自己拿上那罐已經打開的啤酒,雙臂撐住欄杆,往外看去。
早秋夜風微涼,鎮上的深夜分外闃靜,幾乎能聽見不遠處群山簌簌葉落的聲音。
陳清霧喝了一口啤酒,隨意起了個話題,“祁然好像下周最後一場比賽。”
“嗯。”
陳清霧正準備說孟祁然邀請她去看比賽,孟弗淵望了過來,“我現在不想聊無關人等的事。”
……那是你弟弟,才不是什麼無關人等。陳清霧覺得好笑。
暫且不再說話,因為此刻的風分外舒適。
她趴著欄杆,微眯著眼睛,出神地吹了一會兒風。
回神的時候,意識到孟弗淵在看她。
那種目光,與其說是偷看,毋寧說是正大光明的注視。
“……乾嘛?”她低聲說。
“看你。”
坦蕩得叫她心底一震。
“你……”陳清霧語塞,“……我還是有點不習慣。”
“哦。抱歉。”孟弗淵真就收回了目光。
陳清霧簡直想把臉埋下去。
為了緩解這種無言的窘迫,她提起易拉罐又喝了一口啤酒。
片刻,她聽見砂輪滑動的聲響,轉頭看去,孟弗淵手掌稍稍一籠,垂頭湊近。煙點燃了,猩紅一點如呼吸明滅。
他穿著酒店黑色薄綢的睡袍,點煙的姿勢,有一點漫不經心。火光亮起的一瞬,在他白皙的麵頰上映出一抹暖色。高挺鼻梁為界,眼睛卻藏在寂然的晦暗之中。
從前好像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地打量過他。
印象裡隻覺得氣質卓絕,仔細觀察過才知五官同樣優越。和祁然不同,祁然的英俊如寒刃鋒利,他卻更顯蘊藉,如萬壑千岩的不動聲色。
想到一句詩。
性如白玉燒尤冷。
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