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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裡青 明開夜合 4423 字 6個月前

著兩分無法與之對視的銳利感。

陳清霧轉身收拾地上的柔光燈箱,“你怎麼來了。”

“給你的禮物,你隻拆了一件。不喜歡嗎?”

“我不缺東西。你拿回去吧。”

“我送出去的禮物,從來不會再拿回來。你要是不喜歡就扔了。”

孟祁然走了過來,看了看她在做什麼,倏然伸手,奪過她手裡燈箱的電源連接線,蹲下`身去,一圈一圈折疊,最後取一根魔術貼捆綁帶紮了起來。

陳清霧幾度準備拿回來,都被他輕輕推開。

直到完成,他方才低聲說道:“蠻絕情的,陳清霧。”

陳清霧一下頓住。

“不讓我靠近你,不聽我說話,不收我的禮物……真就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了,是嗎?”

陳清霧心口似被人擰了一把,酸澀得難以忍受。

孟祁然垂著眼,“對誰都能正常說話,就對我不行。退一萬步,是不是你說的,我們孿生兄妹一樣的關係不會改變。你做到了嗎?”

陳清霧無法發出聲。

孟祁然伸手,頓了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依然維持蹲在地上的姿勢,稍稍地抬起了眼,望向她,“這段時間我很痛苦,霧霧。不知道該怎麼做,想了很多辦法,結果好像還是做錯了……”

這樣低處仰望的姿態,再鐵石心腸的人也難以疾言厲色。

“我知道我是一個混蛋,也有點仗著父母的默許,意圖對你施壓。我是中午才知道,你為了不想麵對這些,連夜從家裡走了。放心,以後不會這樣了。我也並不要求你現在就答應我,但至少……不要再不跟我說話了。”

“我沒有不跟你說話……”

“你說的那些話,和不跟我說話有什麼區彆。”

陳清霧知道自己從來也不是一個冷血的人,她的堅決不過是因為比祁然想得更長遠,“對不起,祁然。但我真的不想再回頭了。”

“我說了不要求你立即做出答複,隻要你彆再拒絕我接近你。”

“……但你預設了我遲早會答應,是嗎?”

孟祁然沒有作聲。

“如果我明知道自己絕對不會答應你,卻又接受你的追求,那我不是太不堪了嗎……”

“你絕對不能答應的原因是?”

“我說過,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一霎寂靜。

孟祁然鬆了手,站起身,那聲音很難說是什麼情緒,“無所謂。反正你又不能真的跟我絕交。”

“你又知道我不會……”

“你不會。”

“不然你現在就拉黑我。”孟祁然拿起桌麵上她的手機,遞給她,“當著我的麵拉黑我。”

那手機被硬塞進了她手裡。

孟祁然盯著她,那目光有種鷹隼般銳利的逼迫感。

陳清霧抬眼,與他對視,“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嗎?”

眼見她似乎真準備打開微信,孟祁然一把奪過了手機,扔回原處。

他方才這一瞬間隻覺得心驚,發現自己總是誤判。

現在的陳清霧總會展現出他從未見過的一麵,極為陌生,讓他懷疑,過去自己是不是從來沒有真正地認識過她。

“吃晚飯了沒?”孟祁然非常生硬,又非常不尷尬地轉移了話題。

陳清霧不說話,有點接不住他急轉如風的情緒。

“沒有?那請我吃飯。”

陳清霧隻覺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請你吃飯。”

“我錢包丟了。”

“現在都是手機支付,謝謝。”

“真丟了。出火車站發現不見了,身份證什麼的都在裡麵,今晚還不知道能不能住上酒店。”

陳清霧一愣,“真的?”

孟祁然拉開背包拉鏈,“不信你看。”

陳清霧沒有真去翻他的包。

“請我吃飯,吃完我就走了,今天絕對不纏著你了。”

“那以後呢?”

“以後的事誰知道。”

“……”

“快走吧!我中飯沒吃就直接過來了,現在真的餓死了。”

陳清霧最後還是跟孟祁然出門去大學城隨便吃了頓簡餐。

這時候繼續強硬拒絕毫無作用,隻會讓他更執著於一定要達成目的。

所幸吃完飯,孟祁然真就乾脆利落地走了,沒再糾纏一句。

說是去找朋友投宿,明天辦臨時身份證,乘高鐵回南城去補辦身份證和一遝的銀-行卡。

後麵幾天,孟祁然時不時會給她發短信,譬如新身份證上的登記照,高鐵站的午飯套餐,自己升級改造的新車……

事無巨細,也不在乎她回不回。

就像她從前會做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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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陳清霧正在頭昏腦漲地想工作室的名字,有人前來拜訪。

非常稀奇,竟是裴卲。

裴卲拿著一隻LV的手提箱,配上一身有點用力過猛的正裝,那樣子像是提著美鈔,要去跟黑--道大佬交易人命的草包少爺。

裴卲笑著將那隻手提箱放在她的工作台上,“送貨到家,陳小姐請簽收。”

“……不說明一下?”

“哦。孟弗淵交給你的。”

“他回國了?”

“回是回了,不過沒回東城。北城有個投資人臨時想跟我們聊一聊,他剛到東城的機場就又飛過去了。他說箱子裡的東西不能再跟他顛簸了,不然遲早要出事,還是早點送到陳小姐手裡比較保險。”

這一番措辭讓陳清霧有點緊張,“……裡麵到底是什麼”

“瓷器。我看包得很厚,估計不會碎。不過保險起見,你還是自己打開看看吧。孟弗淵說是他自己打包的,沒那麼專業,很擔心會碎,還專門投了保。”

陳清霧按下鎖扣,打開手提箱。

整一套一共五件,但裹得嚴嚴實實的,什麼也看不清。

裴卲掏出手機看時間,“晚上還有事,就先走了啊陳小姐。”

陳清霧道聲謝,“麻煩你跑一趟。”

“沒事沒事。”裴卲吊兒郎當地往外走,想到什麼似的,腳步一停,“哦,對了,方便加個微信嗎?”

陳清霧掏出手機,點開自己的名片二維碼給他。

裴卲掃碼提交申請,陳清霧通過。

裴卲立即說道:“方便把你同學的微信推給我一下嗎?”

陳清霧感覺自己就是個工具人,笑說:“可以。但是她性格比較怪,通過不通過不一定。”

“沒事兒,你推給我就行。”

裴卲收到趙櫻扉的名片推送,道了聲謝,這才走了。

陳清霧找來一柄美工刀,開始拆手提箱裡的東西。

劃開纏了不知道多少層透明膠帶的硬紙板,裡麵是充氣膜。

拆了充氣膜,再是泡泡膜、海綿和綢布。

除此之外,內部還塞了一團舊報紙。

五件,每一件都這樣包了整整五層。

她拆快遞都沒這麼煩過。

所有包材全部拆除,最後擺放在桌麵上的,是這樣一套組合怪異的瓷器:

五件都是碗,尺寸、深淺和圈足高低卻各不相同。

瓷胎非常薄,青白的釉色,對光而看,有種半透明的玉器的質感。

碗底底部的款識,是鐵線篆體的一個“英”字。

極其漂亮一套瓷器,帶有非常濃鬱的個人風格,一看便知製瓷人技藝高超,審美出眾。

但陳清霧窮儘自己所了解的,實在想不起這風格屬於哪一位名字裡帶“英”字的陶瓷藝術家。

她拿上其中一隻,愛不釋手地對著光仔細賞玩。

看它的色澤,看它碗肚柔美圓潤的弧度,和沒有任何銜接痕跡的圈足。

這樣精美的瓷器,還好運輸途中沒有任何破損,不然她一定心痛難當……

想到這裡,陳清霧忽然一頓。⑨思⑨兔⑨網⑨

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擊中了她。

那時候從瓷都搬來東城,打包東西的時候,最怕碰壞了孟祁然送的那些昂貴漂亮又嬌氣的玻璃杯。

因此不怕麻煩,裹了一層又一層,最後沒讓它們跟其他物品一樣,放在搬家卡車的車廂裡,而是單獨放在一隻紙箱裡,自己坐在副駕上,抱了一路。

那種小心翼翼又極其珍視的心情,她理應不會陌生。

是什麼樣的感情,才會不辭辛苦,千裡迢迢地親自運送一套易碎品而毫無破損呢。

當某種可能性浮現之後,似乎,過往的所有蛛絲馬跡全都能串聯起來了。

送打火機、點石榴汁、買過敏藥、航班升艙、尋找工作室並墊付資金、幫她介紹第一筆訂單、害怕她從梯子上跌落、在她哭的時候擁抱安慰、小指上的尾戒、對她專業表現出極大興趣、帶她吹風、大清早同她去看開窯……

以及,淩晨開四小時車,帶她離家出走。

還有,知道她喜歡小蒼蘭。

還有,那位員工斬釘截鐵地告訴她,孟總隻喝霧裡青……

陳清霧陡然坐立難安。

她想用更多的細節去否定這種荒謬的猜想,但那些隱約閃躲的目光和呼吸,那些每每像是戳中她心臟的話語,卻反而似乎進一步佐證了猜想。

陳清霧像是燙手一般地,將手中瓷碗放回到台麵上。

她找到煙和打火機,點燃之後倉促地吸了幾口,意圖使自己冷靜下來。

沒用。

她在工作室裡焦慮地轉了一圈,隨後果斷地拿過手機,給趙櫻扉發了一個“SOS”。

趙櫻扉:怎麼了?!!!

陳清霧:在忙沒?能不能過來一趟。

趙櫻扉:等著,馬上就來。

二十分鐘不到,趙櫻扉趕來了。

陳清霧正坐在門口台階上抽煙,抬眼看向氣喘籲籲的趙櫻扉,“完了……”

“什麼完了?到底怎麼了?”

“我……我該怎麼說?”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啊!你快點!你要急死我嗎!”

陳清霧站了起來,陷入如何措辭的斟酌中,直到趙櫻扉仿佛急得快要打人,她才開口:“你有沒有那種特彆尊重的長輩或者前輩?為人正直,能力卓絕,不管遇到什麼事,你覺得有他就穩了。”

“有啊。我導師。”

陳清霧張張口,“……你導師多大了?”

“五十九歲。”

“……”陳清霧有些無語,“年輕點的有嗎?”

“我師姐吧。”

“……要男的。”

“勉強算有一個吧。怎麼了?”

“你就假設,你突然發現,這個男的可能喜歡你,你會怎麼辦。”

“他有家室的。這樣好惡心。”

“……趙小姐你故意拆我台是嗎?”

趙櫻扉很無辜,“你能不能直接說,彆打比方了。”

“我怕說出來嚇死你。”

趙櫻扉頓時來了興趣,“趕緊說!”

陳清霧張了張口,發現自己還是無法說出口,好像害怕語言有靈,出聲就真的應驗了。

“……你就假設那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