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陳清霧還是給孟弗淵發了條微信。
她聽孟祁然說過,孟弗淵睡覺一貫會開啟免打擾模式。
假如他已經睡了,那應當也不會吵到他。
消息幾乎是秒回的。
孟弗淵:還沒睡。怎麼了?
陳清霧:我車鑰匙好像還在你那裡是嗎?
孟弗淵:是。明天早上我給你帶過來。
陳清霧:我現在過來找你拿一下可以嗎?會不會耽誤你休息?
孟弗淵:現在要用車?
陳清霧:嗯。
孟弗淵沒有問她大半夜的要去哪兒,隻回複道:我給你送過來。
二十多分鐘後,大門外現出一道身影。
陳清霧趕緊走過去,按電鈕將門打開。
“不好意思還麻煩你跑一趟。”
“沒事。”孟弗淵遞過車鑰匙,順便打量陳清霧。
她換了身衣服,背著托特包,身後車前放著行李箱。
“……準備去哪兒?”孟弗淵沒忍住問道。
“哦。離家出走。”
孟弗淵看著她。
陳清霧笑說:“真的。我跟我媽攤牌,沒取得諒解。想到明天還要被煩一整天,隻好連夜跑路了。”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她此刻的笑容讓他喉間微癢。
她從來不是真的循規蹈矩,逆來順受。
“酒精代謝了嗎?”
“……不知道。”
“那還準備開車。”
“也不是……我正在看代駕。”
“從南城開回東城,價格不便宜吧。”
“……是的。”
“我送你。”孟弗淵平聲說道,“請我一杯咖啡就行。”
陳清霧一下愣住,“……你先沒有跟朋友去喝酒嗎?”
“沒去。去看了場電影。”
“……自己一個人?”
“有時候自己一個人看更好。”
陳清霧聯想那場景,覺得有種孤獨的浪漫。
她從來都是跟閨蜜或者祁然一起看電影。
孟弗淵抬腕看表,“考慮好了沒有。”
“我……這好像太麻煩你了。”
“四個小時而已。”
孟弗淵徑自伸手,接了她手裡的車鑰匙,按了一下。
身後車燈亮起。
那燈光一部分越過她,照在孟弗淵身上,他正看著她,那種平和等待的神情和目光,仿佛是一種邀請。
她瞬間便又想到,九歲那年暑假,他於暮色中出現的那一個瞬間。
再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孟弗淵讓陳清霧直接上車,自己幫她安置行李箱。隨後他上了駕駛座,先去確認油表。
陳清霧連上導航,輸入目的地。
某家24小時營業的咖啡店。
孟弗淵看向她。
她笑說:“‘代駕費’我先付了。”
車開到了那咖啡店門口,陳清霧讓孟弗淵在車上等著,自己下車去買,“要喝什麼?”
“美式。”
陳清霧比個“OK”的手勢,拉開了車門。
等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回來。
“抱歉抱歉,店裡就一個員工,做得很慢。我還買了一點塔可,假如餓的話可以吃。”
孟弗淵點頭,接過加冰的咖啡,隨手放在了他那側的杯托裡。
上高速之前,車先開去加油站加滿了油。
陳清霧笑說,怎麼“代駕”還倒貼她一箱油錢啊。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終於正式上路。
孟弗淵觀察右側後視鏡,目光順便落在她臉上。
車裡放著她喜歡的音樂,她開了車窗吹風,微微眯著眼睛,那神情一派的輕鬆。
城市睡去,昏黃的淩晨,路上寥寥幾輛車經過。
這樣安靜的夜裡,世界仿佛遺忘了他們。
開一部皮卡,帶著她“離家出走”。
倘若有人告訴他,天亮以後他就將死去,他也覺得無憾了。
上高速之後沒多久,陳清霧就睡著了。
中途在服務區休息一次,她提出跟孟弗淵換著開,毫不意外被拒絕,理由依然是擔心她酒精尚未完全代謝。
後半程陳清霧儘力撐著,不想做一個不合格的副駕。
孟弗淵仿佛是看出來了,叫她想睡就睡一下。
“你一個人開沒關係嗎?”
“放心。”
他辦事,她從來沒有不放心過。
再醒,是孟弗淵叫她。
陳清霧抬起歪靠的腦袋,費力睜眼。
“清霧,快看日出。”孟弗淵沉聲說道。
陳清霧聞言一下便清醒了,急急往外看去。
窗外早不是一片漆黑的景象。
天是一種半透明的灰色,他們正在經過一座高架橋,遠處雲層裡,薄紅的太陽正在冒尖。
陳清霧激動地去撈手機,點開相機,湊近前方車窗玻璃,按下了攝影按鍵。
車一路疾馳,前方過了彎,很快失去最佳視野。
陳清霧這才放下手機,微微傾身,入神地眺望遠方。
沒過多久,前方下了高速,進入南郊範圍。
陳清霧打開手機,搗鼓了一會兒。
孟弗淵恢複兄長立場:“還是跟你父母打聲招呼,免得他們著急。”
陳清霧笑說:“其實出門之前就留了紙條了。”
轉眼間,就到了工作室門口。
孟弗淵停好車,幫忙卸下行李箱。
陳清霧盯著手機屏幕,“稍等。”
孟弗淵不明所以,但也沒問。
沒一會兒,忽見一輛專車駛了過來。
陳清霧笑說:“幫你叫了車。我定位的是你們公司,你要去哪裡讓司機修改目的地。在車上好好休息一下吧。”
孟弗淵點了點頭。
“本來還想幫你叫一份早餐的,太早了都還沒開始營業。”陳清霧看著他,“……真的很謝謝你。能跑出來,還看到了日出,我特彆開心。”
“……嗯。”孟弗淵控製心口微湧的情緒,拉開了後座門,看她,“清霧。”
陳清霧:“嗯?”
“視頻能發給我嗎?”
陳清霧反應了一下,“我稍微剪一下再發給你OK嗎?”
“好。”
孟弗淵上了車。
他讓司機將地址修改到東城的住處,車駛出文創園之後,他便闔上了眼睛。
實則沒有睡意,不知是因為那杯咖啡,還是因為無法同任何人分享的隱秘的喜悅,使他非常清醒。
大約過了十分鐘,手機一振。
微信上,陳清霧傳來了那段日出的視頻。
剪輯過的視頻配上了輕快BGM,恍能嗅到帶水汽的晨風。
她就坐在他的身側,欣喜盯著遠處雲層,因微微的失神而瞳孔微放,白皙麵頰被薄紅的日光照亮。
他所見過的最美的日出。
第17章
陳清霧睡到上午十一點, 被廖書曼打來的視頻電話吵醒。
那紙條她貼在了自己房間的門把手上,廖書曼去叫她起床一眼就能看見。
廖書曼自然是來興師問罪的,說她氣性越來越大, 昨天不過說了她兩句就連夜離家出走,說的也不是重話,哪至於反應如此激烈。
陳清霧困得要命, 隻敷衍著認錯。
視頻那端響起了門鈴聲,廖書曼說道:“我先不說了。——下回可不能再這樣了,聽到沒?女孩子半夜一個人開車多危險。”
“沒一個人……”陳清霧迷糊說道。
“還有誰?”~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淵哥哥送的我。”
廖書曼似覺得匪夷所思,“孟弗淵?他今天下午的飛機呢,還大半夜開車送你?”
陳清霧一下清醒,“……他今天下午就走?”
“對啊。”
“從哪裡走?”
“南城飛北城轉機。”廖書曼一邊往門口走去,一邊說道, “你看看你多任性,給人添了多大的麻煩。”
“淵哥哥他……現在回南城了嗎?”
“這我哪知道……”
似是那端客人已經進門了,電話一時掛斷。
陳清霧睡不著了,趕緊坐起來給孟弗淵發去消息:淵哥哥你是下午的飛機?
沒有想到消息竟是秒回, 孟弗淵說是。
陳清霧:怎麼不早說。
附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包。
她昨天聽孟弗淵說出差改期,就想當然以為至少要等端午節後。
陳清霧:早知道這樣我肯定不會麻煩你的。
孟弗淵:沒事。
陳清霧:你是南城飛北城轉機是嗎, 那你現在……
孟弗淵:改簽了行程,下午從東城直飛。
陳清霧發去了一個以頭搶地的表情,回複道:真的是太給你添麻煩了,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
孟弗淵:你可以請我吃飯。
陳清霧:一定請!
聊完微信,陳清霧又倒頭躺了下去。
但莫名睡意儘失。
總覺得, 這段時間孟弗淵對她的照顧, 已經遠遠超出她所能回報的。
捫心自問,假如是自己下午就要乘機出國, 還是長途飛行,自己絕對沒那個精力和耐心,淩晨開四小時夜車去送人。
把這段時間以來,兩人相處的種種捋了一遍。
越捋越亂,越捋越沒睡意。
/
另外一邊,廖書曼開門沒見到孟弗淵的身影。
還沒問,祁琳率先說道:“弗淵今天不來。他公司有事,昨晚臨時先回去了。”
廖書曼一聽更是過意不去:“他哪裡是公司有事,是昨天晚上清霧跟我吵了架,連夜回東城了,還麻煩了弗淵開車送她。”
祁琳笑說:“居然是這麼回事?我就說什麼事這麼緊急還至於連夜趕回去呢。”
廖書曼說:“清霧不懂事,真是給人添麻煩了。”
“那有什麼的。清霧是妹妹,他做哥哥的多照顧是應該的,總不能讓人女孩子一個人半夜開車吧……”
孟祁然在旁聽著,心生異感。
那種微妙的感覺很難形容,但總覺得哪裡不對。
倒不為孟弗淵連夜送陳清霧這件事,他作為兄長,有些事落在他頭上,他從來都是義不容辭的。
片刻後,他終於捋清,那不對勁的是什麼:
送人又不是什麼壞事,孟弗淵為什麼要撒謊?
/
陳清霧中午隨意吃了頓外賣,休息半小時,便起床去乾活。
趙櫻扉端午回家去了,她在東城沒其他關係密切的朋友,此地去市中心又遠,自然提不起興趣社交。
眼下還有一堆瑣事,最麻煩的當屬給之前的作品拍照。
擺陳、布光、拍攝……一下午時間匆匆過去。
正準備出門去附近大學城吃晚餐,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以為是快遞員,陳清霧往外看去。
頎長身影,穿深藍色T恤,灰色短褲和運動鞋,單肩斜背一隻黑色運動背包,分明是孟祁然。
孟祁然目光掃來一眼,因那種自帶冷淡倨傲感的英俊長相,總覺得他認真看人的時候,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