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屋紙箱,累得有無從下手之感,便決定先放著,休息一晚再說。
第二天清晨,她打起精神開始收拾東西。
剛拆了兩個紙箱,外頭有人喊道:“有人在家嗎?”
陳清霧走過去一瞧,大門外站了五個人,穿著某搬家收納公司統一製服。
領頭的人主動出示工作證,“我們是XX搬家公司的,請問您是陳小姐嗎?”
陳清霧點頭。
“你預定了八小時收納整理服務,我們已按照規定時間上門,現在就可以開始為您服務了。”
陳清霧滿頭霧水,“……你們可以看到是誰下的訂單嗎?”
“您稍等。”
片刻後,那人說,“不好意思,我們隻能看到上門地址和電話信息。”
陳清霧叫他們稍等,隨即進門找到自己的手機。
這兩天孟祁然正在東北某城,參加摩托車錦標賽的首站小組賽,昨天他發微信表達過不能回來幫忙她搬家的歉意。
她正準備點開與孟祁然的會話,問問是不是他幫忙預定的服務,列表裡一個頭像跳了上來,綴著未讀消息的紅點。
黑白色電影截圖,拿粉筆在桌麵寫字的手。
孟弗淵。
陳清霧沒有點開,已大致猜到,那消息會是什麼。
果真。
孟弗淵:叫了幾個人過去幫忙,如有需要隨意差遣。
陳清霧瞧著這條消息幾分發怔,隨即回複了一句謝謝。
孟弗淵:你初來東城,需要幫忙儘管開口。
陳清霧回複:好的。
孟弗淵:今晚我做東,替你接風。
陳清霧又回複:好的。
孟弗淵:下午五點半過來接你。
陳清霧覺得自己好似變成了隻會回複“好的”的“人工智能”。
專業搬家公司,業務能力無需多言。
陳清霧不必自己攀上爬下,隻需動動嘴皮子指揮,那幾個工人便替她安置得妥妥帖帖。
一上午過去,東西已然收拾大半。
中午,陳清霧替他們點了盒飯,自己也掃出一張桌麵吃著外賣。
手機一振,是閨蜜趙櫻扉發來消息,問她在不在工作室。
陳清霧:在。
趙櫻扉:我現在過來找你方便嗎?
陳清霧:在收拾東西,很亂,你不介意就行。
趙櫻扉所在大學的新校區,離此地開車僅需十五分鐘,且有地鐵直達。
不到半小時,人就到了。
工人已吃完飯,正熱火朝天繼續工作。
趙櫻扉進來有些驚訝:“你還請了搬家公司?”
“不是我請的。”
“那是孟祁然?這回他倒是有心。”
“……也不是他請的。”陳清霧無法忽略那些許的苦澀感。
“那是誰?”
陳清霧搖搖頭,看見趙櫻扉手裡提著塑料袋,轉移話題,笑問:“給我帶的喬遷禮物?”
“不是,就學校門口買的蓋澆飯。你的禮物我放宿舍了,過兩天給你帶過來。”
“你還沒吃飯?”
“嗯。”
陳清霧趕緊把位置讓出來,一邊問道:“從實驗室趕過來的?”
趙櫻扉點頭。
趙櫻扉非常宅,實驗室、教室和宿舍三點一線,除了學習就是刷劇,且隻愛法醫、刑偵之類的題材,一日三餐拿《漢尼拔》下飯。
她也不愛打扮,一來去實驗室就得戴口罩,,二來實在懶得,平日總穿寬鬆T恤、休閒褲和帆布鞋,戴一副黑框眼鏡,怎麼舒服怎麼來。
陳清霧是看過她化妝的樣子的,那還是元旦晚會趕鴨子上架。
那形象與平日的清湯寡水簡直判若兩人,晚會結束一堆男生要微信。
趙櫻扉全通過了,但回去就通通拉黑:隻看外表的男人和發-情的猴子有什麼兩樣。
陳清霧和她合拍,是因為兩人都很內向,但聚在一起卻有說不完的話,哪怕是外人看來極其無聊的話題。
趙櫻扉邊吃飯邊說:“這地方看著挺大的。”
“後麵那一塊我準備改成住的地方。你要是宿舍熄燈了可以過來我這裡投宿。”
“博士樓不熄燈。”
“……哦。”
趙櫻扉笑,“好好好,找你投宿。”
扒了兩口飯,趙櫻扉又問:“你以後就準備待東城了?”
“近期兩年應該都是。”
“那孟祁然呢?”
“他閒不住。隨便吧。”
趙櫻扉抬眼瞥她,“聽你語氣好像不怎麼灰心啊。”
“沒那麼多心可以灰了。”
趙櫻扉笑了聲,“你倆就像可口可樂配雨過天青瓷,也不是不能,就是很怪,很彆扭。”
陳清霧聳聳肩。
吃完飯,陳清霧帶趙櫻扉在工作室裡逛了逛。
三百多平米的空間,南北通透,陽光四灑。
趙櫻扉說:“這地方好,以後我要過來蹭了。”
“隨時來。”
“租金挺貴吧。”
“不貴。彆人急著脫手,給我報了低價。”
“多低?”
陳清霧報了數。
“……你確定沒少一個0?那個人不是做慈善的吧。”
“不是說文創園還有政策補貼。”
“那也便宜不到這麼多。這邊的均價普遍比你的租金要高出一倍。”
“……是嗎?”陳清霧若有所思。
因下午還要去實驗室,趙櫻扉待了沒一會兒就走了,約定了明天再過來。
下午四點左右,所有東西基本整理完畢,工作室已然呈井然之貌。
陳清霧在單子上簽字確認,工人們便離開了。
還有些零零碎碎,陳清霧開始按照自己的喜好做調整。
一時忘了時間。
直到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
她立即自架子後方走了出來,朝門口看去。
天色將暮,葉間漏過疏疏的風,光線透過玻璃窗,投在清灰色水泥地上,那種靜謐像是從童年的罅隙間偷來的。
一道身影拐了過來,踏著落在地上的夕陽。
逆光中有些眉目不清,隻見白色襯衫被染作醺黃的暖調,人卻是冷的,清絕得過分。
他手裡抱著一束紫色小蒼蘭,望見她後稍稍頓步。
“清霧。”
陳清霧很喜歡紫色小蒼蘭,雖然據說並無美好的寓意。
但美的東西就是美,何須穿鑿附會的寓意。
她好像沒有專門對家裡人提過自己喜歡什麼花,可孟弗淵怎麼會知道。
還是僅僅隻是巧合?
陳清霧怔忡後回神,笑著同孟弗淵打了聲招呼。
孟弗淵走近,將花束遞給她。
陳清霧接過,見地上有隻大敞口的瓶子,拎了起來,將花束投進去。
她穿黑色上衣和牛仔褲,頭發紮成馬尾,極其日常隨意的一身,卻也難掩那種清冷出塵。
抱住花束的那一瞬間尤其,叫人無法錯目,以至於甚有一種心悸之感。
陳清霧轉頭,見孟弗淵似乎是在注視那敞口的瓶子,就解釋說:“是錢老師留下的。很多東西帶不走,他直接送給我了,包括瓷土,釉料什麼的。”她隨手往角落裡指了指。
孟弗淵望過去,“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謝謝你淵哥哥。”陳清霧微笑,“要是我自己來,還不知道要收拾多久。”
孟弗淵不甚在意地點點頭。
“你要參觀一下嗎?”
“好。”㊣思㊣兔㊣在㊣線㊣閱㊣讀㊣
陳清霧便領著他,挨處看過去。
工作室分作了幾個區域,製胚、晾曬、施釉、燒製……各有所屬,各類孟弗淵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分門彆類擺放得整整齊齊。
在最前方,有一排展架。
展架下方,堆放著幾件瓷器,細看卻都有缺損。
“你自己的作品?”
陳清霧點頭,“運過來磕到了幾件。”
孟弗淵點點頭,隨即注意展架上方,整齊擺放了一排的玻璃杯子,一眼望去大概有十來隻。
顏色花形各不相同,共同點是都非常精致華麗。
這些杯子無一缺損。
孟弗淵呼吸一滯,瞧了瞧地上那些殘損的瓷器,又瞧了瞧那些被保存得一點劃痕都無的精美的玻璃杯,“……祁然送的。”
這話不是問句。
陳清霧“嗯”了一聲。
“他怎麼送你玻璃杯。”孟弗淵伸手,隨意取了一隻,拿在手裡細看。
江戶切子,那折射光漂亮極了,從工藝到價格,作為禮物都很拿得出手。
“陶瓷和玻璃從廣義上可以分為一類,RAC的就是把它們分在同一個專業裡的。”
孟弗淵抬眼,望住她,“可是你做的是陶瓷。”
聲音極平靜,甚至連情緒都不存在。
陳清霧清楚聽見自己心裡“錚”的一聲。
像是琴弦崩斷。
你做的是陶瓷——他怎麼送你玻璃杯。
第07章
孟弗淵眼見陳清霧神情一滯,意識到自己或許失言。
他不過是站在兄長立場,批點弟弟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可聽來卻有挑撥離間的意味。
讓清霧不開心由來不是他的本意。
仿佛往回找補,他說:“不過放在祁然身上已算用心,他連父母生日都經常忘記。”
陳清霧笑了一下,承領孟弗淵的安慰:“他是這樣的。”
孟弗淵將玻璃杯放回展架,抬腕看手表,“再收拾一會兒,還是跟我去吃晚飯。”
“吃完再回來收拾吧。”
陳清霧拍拍手上灰塵,走去工作台旁的水池洗了洗手,叫孟弗淵稍等,身上衣服沾了灰,她去換一身。
孟弗淵移步至另側展架,那上麵放置的,應當都是陳清霧自己的滿意之作。
杯盤盞碟,什麼器型都有,柔霧的粉,豆梢的綠,水洗的藍,釉色清淡柔潤,叫那些器具單單看著都似有了溫度。
除了現在放在孟家的那組白瓷的茶具,他上一回看見她的作品,還是在畢業作品展上。
那時他在慕尼黑出差,轉道去了趟倫敦。
清霧在畢業作品展上展出的是一隻喝水的杯子,形製非常質樸,釉色也簡單,像是將小蒼蘭花瓣上的那一點紫色稀釋了一百倍,再融進水裡。
那種霧色的溫潤感,叫人一眼覺得,那杯子日常拿來喝水一定非常合宜,不突兀,不搶戲,但每次使用都覺清喜。
那隻杯子,陳清霧將其命名為“花與霧”,後來送給了孟祁然。
孟弗淵沒見孟祁然用過,後來有次去祁然房間拿東西,見他將其單獨地放在了一隻鑲了玻璃的木質展櫃中。
展櫃背後藏了燈,柔和淨澈的白光,打在杯子上,恰能將其釉色毫無保留地展現。
孟祁然曾經非常喜歡多特蒙德隊的一名波蘭裔中鋒,幾儘周折弄到他的簽名足球,也不過是和其他收藏品放在了一起。
足見他對那隻水杯的珍視。
孟弗淵聽見自後方傳來的腳步聲,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