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1 / 1)

市,卻悠遠得像在與世隔絕的山內。

顧謹亦從樓梯上走下來,推開門,坐到了花園裡。

他的花園裡有個秋千,木質的,坐上去輕輕晃著,連帶影子也跟著輕輕搖晃。

他小時候跟媽媽住在郊外,那座白色的小房子裡也有個小秋千。

顧謹亦靠在秋千上坐了好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聽見遠處傳來響動,他才輕輕抬起眼。

隻見濃墨般的夜色裡,從隔了很遠的地方,炸開了幾朵煙火,以銀白色作為主打,在空中幻化成一副山水畫。

顧謹亦抬著頭,晚風吹起了他的額發。

因為距離太遠了,這煙火在他眼中很小,隻能看見璀璨的輪廓。

他想起了在離開白帝星前,謝淮舟曾經跟他一起去遊樂場,閉幕的時候,他跟謝淮舟也一起看了一場盛大的煙火。

人潮擁擠,他跟謝淮舟走丟了,但是沒過幾秒,謝淮舟就輕而易舉地找到了他。

他還記得謝淮舟那天%e5%90%bb他,兩個人的嘴唇間是冰淇淋的甜味。

其實他那時候就知道了謝淮舟的身份。

知道麵前這個近乎完美地愛著他的alpha,就是當年毫不猶豫離開了他的人。

可他聽見謝淮舟說“跟我回家吧,小朋友”這句話的時候,還是無可救藥地心軟了。

人都說吃一塹,長一智。

可他卻想,他反正已經犯過一次糊塗,再犯第二次又怎樣。

可他沒想到,最後反而是謝淮舟不允許他逃避,是謝淮舟逼著他,看清自己是誰。

顧謹亦自嘲地低笑了一聲。

那夜空中的煙花已經落了,花園外的街道很安靜,燈光瑟瑟,偶有路人經過。

他低下頭,打開了光腦。

他查看了來自謝淮舟的所有信息。

他來了羅塞爾星32天,這裡麵就積累了32條。

他一條一條看了過去,謝淮舟並沒有過多地打擾,甚至不敢向他求得寬恕,隻是假裝平靜無波地給他發一些日常瑣事,問他身體好不好,給他看他留在謝家的盆栽開花了,告訴他商尹來找過楚小年,沒找到,氣得哭了。

就好像他們還沒有分手,他隻是出了趟門,終有一日會回去。

但是這每一條後麵,謝淮舟都會像不經意一樣,跟著一句——“我很想你。”

整整三十二條,躺在光腦的頁麵上,說不上什麼驚心動魄的情話,也沒有多麼浪漫繾綣。

但顧謹亦卻眨了眨眼,一滴淚順著眼眶落下來,滴在了光屏的頁麵上。

當他在療養院等著傅沉的時候,當他在醫院裡祈求傅沉來看他一眼的時候,他說的最多的,也就是這句話。

“我好想你。”

因為想你才會覺得痛苦,可如果不想你,我又沒有這樣的天賦。

其實在他做完手術的一年後,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的時候,楚覓雲曾經小心翼翼地問過他,要不要去做“記憶封閉”療程。

這是一項不算公開的治療,可以徹底封閉大腦中不想存在的記憶,像切割掉一個不需要的零件。

這治療並不危險,也不會對顧謹亦的身體造成負擔。

隻是因為在道德上存在一些爭議,所以很少有醫院可以做。

但楚覓雲恰好有這樣的渠道。

他知道,楚覓雲是不希望他再為傅沉痛苦。

他也曾經在夜晚輾轉反側,想過要不要拋棄掉這段過去,這是他的人生,他的愛情,他有割舍的權利。

可是等真的到了醫院外,要去跟醫生溝通的時候,他卻落荒而逃。

他舍不得。

即使這個人讓他這麼痛苦,即使這段感情讓他差點連命也搭上,他卻還是舍不得不要。

因為關於傅沉的記憶,是他跟這個人之間僅有的聯係了。

如果連這段記憶也沒有了,他又該用什麼證明自己與傅沉相愛過。

顧謹亦閉著眼,靠在了秋千上,他的影子凝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想起他在蘭德上學的時候,曾經聽說現任校長,想過要代替阿爾伯特先生去照顧桃桃。

但是被桃桃拒絕了。

因為對於桃桃來說,其他人都不是他的阿爾伯特了。

而他跟桃桃又有什麼區彆呢?

他一整個白天都在為桃桃鬱鬱,不過是物傷其類。

他也是被馴養了的狐狸,即使離開了謝淮舟,也不會跟他以外的人回家了。

他隻能選擇回到謝淮舟身邊,或者就這樣獨自漂流在宇宙裡。

第46章 偷望

顧謹亦在羅塞爾星度過了一個完整的夏天。

他來這兒的時候,夏天才剛過一個月,現在卻已經到了夏天的尾聲。

這中間他一直收到來自白帝星的包裹,都是些零碎的小物件,有他常用的定製顏料,找了很久的原版書,喜歡喝的咖啡豆,調理他過敏體質的藥……

像是有人怕他用不慣外麵的東西,事無巨細地要為他打點。

這些包裹隔幾天就會被送到他門前,沒有落款,也沒有寄件地址,但他心知肚明,這隻會是謝淮舟送來的。

如果他心狠一點,從謝淮舟第一次送東西來,就該直接拒簽,讓快遞原路返回。

但他站在花園門前許久,還是收下了。

咖啡豆磨了粉,顏料拆了封,書也被放在了書架上。

他坐在窗口,喝著咖啡畫設計圖,偶爾會往窗外看一眼。

羅塞爾星一向有很多遊客,尤其是夏季,人群塞滿了大街小巷,河道上的船隻絡繹不絕,寶石一樣顏色豔麗,將平靜的水麵染得異常熱鬨。

顧謹亦的彆墅外,隔著一條不算寬闊的街道,就是河道。

他有時候會看著那遊人擁擠的河道想,也許謝淮舟就藏在裡麵。

他很了解謝淮舟,這個人從來是聽話隻聽一半。

他不讓謝淮舟來找他,謝淮舟就不會擅自出現,但他說不準,謝淮舟會不會裝作一個陌生的遊客,出現在羅塞爾星,出現在他家門外。

就像他在蘭德學院和G6星的時候一樣。

顧謹亦停下了手,側影落在窗沿上,顯得有些落寞。

但他發了一會兒呆,就發現時間已經九點了。

他跟曲溪約好了今天去看模擬賽,中午還要一起吃飯。

他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去喊楚小年起床,洗漱吃飯,送他去了老教授家上課,然後就出了門。

到了蘭德學院後,他沒有徑直去找曲溪,而是先去了桃桃那裡。

他聽曲溪說,桃桃的零件衰壞得越來越快了,多個功能出現混亂,也許堅持不住多久了。

但他到的時候,這個少年模樣的小機器人還是跟以前沒什麼兩樣,金發柔軟,唇紅齒白,除了做冰沙就是曬太陽。

他買了一份焦糖奶油的冰沙,付錢的時候送了桃桃幾張新出的寶石卡片,桃桃滿意地收下了,又給他加了一份糖漿。

顧謹亦就端著這份頗大的冰沙走了,去曲溪的辦公室,兩個人一起分了。

曲溪今天下午沒有課,因為前陣子最近比較忙,她跟顧謹亦已經有七八天沒見了。兩個人一邊吃冰沙一邊沒什麼主題地聊天,窗外綠茵蔥蘢,蟲鳴陣陣,倒也幽靜。

曲溪現在已經懶得給顧謹亦介紹對象了。

因為顧謹亦經常來找他,隔壁辦公室幾個單身的alpha都有點躍躍欲試,但她甚至沒高興跟顧謹亦提。

反正顧謹亦也不會見。

她挖了一口冰沙,瞄了眼顧謹亦袖口露出的手腕,清瘦,素白,空落落地掛著一隻腕表。

雖然這陣子顧謹亦精神還不錯,也經常笑,但她總覺得顧謹亦比剛來羅塞爾星的時候瘦了些。

她心裡歎了口氣,有些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麵上卻還笑了笑,對顧謹亦說道:“走吧,吃飯去。”

.*思*兔*在*線*閱*讀*

曲溪跟顧謹亦在外麵玩了一天。

楚小年中途發了視頻,說今天要留宿在老教授家,跟老教授的小外孫一起玩,顧謹亦想了想,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老教授一直樂嗬樂嗬地挽留,他也就答應了。

既然不需要去接楚小年,他們就又在外麵吃了晚飯,兩個人看了一場表演給遊客的水上歌劇,又一起沿著小路,慢悠悠往回走。

顧謹亦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曲溪說話,心情卻有點低落。

他想起了楚覓雲。

當年楚覓雲還在的時候,他們三個人也經常這樣從學校裡跑出來,喝酒看劇,過了宵禁時間才回去,挨個從圍牆邊翻牆,好幾次都差點被保安逮到。

如今他跟曲溪再也不會有宵禁了,兩個人慢悠悠走在河道邊,楚覓雲卻再也不會在前麵喊他們快點了。

他想到這裡,眼睫輕眨了眨,眼眶微微有些泛酸。

他輕聲跟曲溪說:“你說小年長大以後,是不是會很像覓雲?”

他說這話的時候笑了笑,好像已經看見了小年以後的模樣。

曲溪想了想,也笑了。

“應該會吧,他眉眼都像覓雲,很漂亮,就是嘴唇不像,”曲溪說道,“他嘴唇和輪廓應該像他爸爸。”

話說到這兒,兩個人又都怔了怔。

其實他們到現在也不知道楚小年的親生父親是誰。

楚覓雲當年隻說孩子父親已經去世了,沒說他叫什麼名字,是什麼身份。

顧謹亦跟曲溪那時候都信了,也不敢去追問細節。

但是隔了很多年,兩個人卻都有些懷疑,也許楚覓雲沒說實話。

因為他們沒見過一張關於楚小年父親的舊照。

這個人去世了,就好像在楚覓雲心裡蒸發了一樣,再沒有提及。

這根本不像楚覓雲的風格。

隻是顧謹亦跟曲溪也不敢問,這麼多年都假裝不知。

如今楚覓雲已經去世了,他們也許永遠不會知道楚小年的父親是誰了。

曲溪踢了一顆路上的小石子,她是三個人中間唯一沒有戀愛過的,但是看了楚覓雲和顧謹亦這傷筋動骨的愛情,她覺得自己一輩子單著也沒什麼不好。

她甚至說不清顧謹亦和楚覓雲,誰在她心中更倒黴。

隻是楚覓雲已經不在了,前塵往事全都煙消雲散,可是顧謹亦還有很長的一生,還有很多年要去度過。

這讓她總是不自覺地難過。

他們兩個人走得很慢,但這條路本就不長,顧謹亦先到了家門口。

他問曲溪要不要進來坐坐,曲溪搖了搖頭:“不了,我直接回去了。”

顧謹亦也不強留,低頭去輸指紋。

但是在花園門打開的時候,他聽見曲溪在身後輕聲問他:“謹亦,你以後準備怎麼辦呢?”

顧謹亦沒聽懂,有些詫異地回過頭。

“什麼怎麼辦?”他問。

曲溪咬了咬嘴唇:“你會一直在羅塞爾星住下去嗎……不走了嗎?”

顧謹亦愣住了。

他沒想到曲溪會這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