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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骨 龍柒 4497 字 4個月前

?重逢?相聚?

假的……假的……

全是假的!

秦九寂死了,他死於一千年前。

月知連落淚的能力都沒了。

原來痛到極致,連哭都成了奢求。

他還能為誰而哭,他哭了又有什麼用處。

這一千年到底算什麼!為什麼要這樣丟下他……

為什麼要騙他。

飛升,獨活。

這不是他想要的啊!

月知痛徹心扉:塵封千年的回憶全數湧到心尖,那些他不敢想的,不敢回憶的,不敢麵對的甜蜜和幸福像裹滿毒藥的蜜漿般將他腐蝕。

這千年來他不敢對自己用幻術……

這千年來他不敢幻化他的模樣……

這千年來他甚至不敢呢喃他的名字……

他不知所謂地活著,隻為了飛升後能與他相見!

懷揣著這樣的期望,飛升後卻是這般滅頂的絕望。

為什麼要這樣對他,為什麼不帶他一起走。

主人……師父……師兄……

你們都不在了,骨要怎麼辦。

希望破滅,飛升成了劫難。

秦九寂美好的幻想終究隻是幻想,他留了小骷髏一千年,他最後也還是想隨他而去。

可他終究是要給他這一千年的。

死亡是永恒的寂滅,唯有臨死之人方知活著的珍貴。

唯一的生機,他隻能留給他。

生與死的抉擇,隻有自己能決定。

月知恨嗎,他不知道該恨什麼。主人騙了他,可時至今日的月知又有什麼是不懂的。

倘若他能夠預言百年,倘若他先一步觸及飛升,倘若是他先看到了真相,他會怎樣?

他一樣會把生的機會留給主人。

一樣會騙他。

死去與活著,本無區彆。

愛到深處,無私又自私。

月知木然地看著崩落的天地,看著無儘的混沌,聽著萬物悲鳴……

忽然,他耳邊響起了一個冰冷的聲音,沒有音調起伏,沒有情緒波動,刻板僵硬:“掌控時間的神,歡迎歸來。”

掌控時間的神?

時間……

月知看向自己的指尖,那裡是源源不斷地天地靈氣,是整個世界的氣運,是萬千生靈的命源所在。

天地化作他指尖的一抹浮光,他飛升成神,有了躍入世界之上的“神力”。

神力……掌控時間的神力……

月知空蕩的眸子陡然明亮,這雙沉寂了千年的藍灰色眼睛在這刹那如日月星辰。

死去的白小穀,有了生之希望。

還沒有結束,還有希望,還可以。

月知攥緊手掌,動用了這洶湧澎湃的神力。

他既是這天地的“神”,他便有主宰這天地的能力。

他要它生,他要它存在,他要扭轉既定的真實!

時間究竟是什麼?

k是生命的流逝,是不可逆的一路向前,是有限認知中的因果定律。

萬物生靈感受得到時間,因為時間是浩瀚的江河,永遠順著一個方向不停歇地流逝。

世界卻又感受不到時間,因為k是永恒的靜止,k起於混沌,束於混沌,k生不知是生,亡不知是亡――

力量的恒定脫離了因果定律。

月知沒有辦法逆轉整個世界的時間,因為k並不存在;但他可以扭轉生命的時間,他可以由果推因,可以捕捉到將要被混沌吞噬的靈魂。

月知成功了,他從時間的長河中截取到那些早該消亡的靈魂,那些他銘記於心的、終生難忘亦或是擦肩而過、一麵之緣、神識覆蓋過的靈魂。

秦九寂、秦詠、許諾、火狐狸……

羊婆婆、魏莊、桃花夫人、小草精、貓族母女……

招搖山弟子、天虞山弟子、太華山弟子、令丘山弟子、姬峰山弟子……

俗世的達官貴人、販夫走卒、家禽牲畜、飛鳥魚蟲……

山、水、樹……

乃至浮遊嘌呤……

新晉升的時間之神,傾覆了一身神力,把他這漫長一生知道的一切生靈小心地斂獲%e8%83%b8中。

天地無窮儘大,天地無窮儘小。

小到巴掌大的心足以裝下。

月知散儘一身神力,找回了失去的一切。

靈魂有了,世界沒了,他們難道隻能活在他“心”中?

不……他要讓他們真正活著,真實地活著。

神力枯竭,他還有自己的三魂七魄,還有這一身仙骨。

三魂劃下乾坤清明大陣,七魄鎮壓已成的真實。

天邊混沌被一道凜然藍芒擊穿,浮空的湛藍光門重塑荒蕪的世界。

混沌褪去,天明如鏡。

乾坤清明大陣落下,鬼界鎮壓了無法消解的混沌。

一場空前盛大的幻術,一位逆轉時間的神明,重新塑造了世界。

k脆弱、單薄,也許不堪一擊。

但k存在。

他們全都在。

月知封神的同時也墮神。

沒了三魂,他忘記了一切;沒了神力,他跌落塵世。

赤緹果化成薄霧、萬靈根物歸原主,唯有瘦削單薄的小白骨被永遠封存在記憶中的山穀中――

絳霜穀。

紅白交錯的世界儘頭,鮮血與聖潔凝聚的生之彼岸。

月知用一身仙骨坐鎮乾坤清明大陣,他用最後的餘熱遏製著從真實溢出的混沌。

在小白骨眼中,混沌猶如怨魂厲鬼,妄圖吞噬他所以保護的靈魂,所以他以怨魂厲鬼為食。

在小白骨夢中,他愛的人健康幸福快樂,有天底下最好的父母,有悉心引導他的師父前輩,他會享受無儘的愛與關懷,他要永遠永遠活著。生生世世。

秦九寂的父親是秦詠,母親是許諾。

火狐狸再也不會為靈石所困擾。

師父和師娘永世恩愛,長相廝守。

其他人也……

月知傾儘所想,給所有人最好的安排――

他認為的最好的安排。

“世界”因他而生,“萬物”因他運轉,至於後來如何……

神並不能主宰一切。

因為創世的神……

也不過是一個坐在累累枯骨上,捧著一本破舊的話本,看了又看的小白骨。

月知始終放不下的,是和他相見。

這一己私欲,是整個乾坤清明大陣唯一的破綻。

也是最後的希望。

砰地一聲,落進絳霜穀的竊天心哇涼哇涼的。

完蛋了!

沒用,他一無是處!

一切都是徒勞的,一切都回到了原本的軌道,什麼都沒有改變。

是他耽誤了八百年的緣故嗎?

可即便他一直陪在白小穀身邊,又能如何!

他能阻止月知飛升?

他敢阻止嗎,他即便有著膽子他也阻止不了啊!

況且月知不飛升,秦九輕又如何死而複生……

竊天把自己繞死了,他摔在枯骨之間,悲哀地熄滅了劍身紫芒。

――拉瘠薄倒了,是把廢劍了。

不對……

腦子不大好使的竊天意識到了區彆。

按理說他是隨著秦九輕去了千月幻境,應該是在鬼界之中,他怎麼會掉在絳霜穀?

變了?

還是改變了一點點?▼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可這一點點又有什麼用處!

沒用?

有大用處。

這便是秦九輕讓竊天陪著小骷髏的意義所在。

走出千月幻境,走出鬼界,踏著一路煞氣,踩著遍地枯骨的秦九輕掌心張開,落在枯骨上的竊天騰空而起!

劍身紫芒抖燃,如虛空破碎的黑紫光芒中,秦九輕麵容冷沉:他一雙漆瞳猶如深邃凝淵,仿佛吞噬了周遭一切光芒;他本就冷峻的下顎線繃緊,神態間再也不是那年輕少年,而是沉寂了千萬年,終於蘇醒的真魔。

秦九輕握住竊天,契約生效,魔劍進入秦九輕識海,刹那間……竊天在月知身旁兩百年所看到的一切湧入秦九輕腦海。

竊天:“!”

原來如此!

竟是如此!

他果然是有用的,秦九輕留給他的那一句話,是扭轉乾坤的關鍵!

進入千月幻境,觸碰到過去的真實,秦九輕看到了他和白小穀的相遇相知相許,知道了飛升的真相,也知道自己殘忍地丟下了白小穀。

但他無法知道自己死去後發生了什麼。

他死了,他看到的記憶終止於千年前,他不知道那千年白小穀經曆了什麼,更不知道白小穀是如何讓天地重塑,如何撐起一個淩駕於世界之上的真實幻術。

幻境是假,靈魂是真。

活在這個浩瀚幻術下的生靈,是真正活著的。

秦九輕需要知道月知做了什麼,而這些早已沒人能告訴他。

白小穀無法蘇醒,深陷幻術的人更是無從得知。

唯有竊天,陪著小骷髏的竊天,目睹了一切。

雖說他隻陪了月知二百年,卻是至關重要的二百年,秦九輕接收了竊天的記憶,知道了君上暝的來曆,知道了飛升後的月知覺醒了掌控時間的神力。

時間和幻術。

神力和三魂。

君上暝有句話說的沒錯:沒有鬼界七洲,沒有十二仙山,沒有俗世萬千,有的隻是月知以身為祭,開啟的盛大幻術。

是幻術,亦是真實。

秦九輕看向了遠處的君上暝。

他走進鬼界、進入千月幻境,目睹的是曠達兩千年的漫長歲月,可對於外麵的人來說,他隻是進去,而後出來。

一瞬而已。

君上暝盯著他,素淡的眉眼間有著無法再掩藏的狂熱與偏執:“你醒了。”

他近乎於一字一頓,是問句卻沒有詢問的語氣。

毫無疑問,眼前的男人不再是他那幼稚愚蠢的“徒弟”。

而是從漫長回憶中蘇醒的遠古魔神。

月知眷戀著一位真魔,這是唯有君上暝知道的事。

他的師父,他聖潔如天邊皎月的師父,心心念念的是一位邪惡的魔神。

他的師父,他飛升至上界、獲得神力的師父,為了一個真魔放棄了性命。

守護天地?守護萬千生靈?

不!

他隻是想與他相見而已!

君上暝知道、明白、了解,而後怨恨。

他從不畏懼生死,從不在乎這天地如何,他隻想要月知活著,隻願他飛升上界,化作真正的天邊明月。

“秦九輕”也許怨恨著君上暝,但在恢複記憶的秦九寂眼中,君上暝無異於一隻螻蟻,一個跳梁小醜。

一縷殘魂而已,竟敢有此妄想!

若非他源自於他,月知怎會多看他一眼。

秦九輕盯著君上暝:“為了喚醒他,你寧願天地覆滅。”

君上暝銀發染黑,偽裝而成的模樣終究不是皎月本身,他恢複了原本的樣貌,黑發白膚,淡雅的氣質下是無儘歲月累積成的病態癲狂:“那又如何!隻要他飛升成神,這天地為他陪葬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