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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骨 龍柒 4471 字 4個月前

千月幻境又是怎麼回事!

月知飛升了嗎,月知隕落了嗎?

秦九寂死了嗎,千年後的秦九輕是存在的!

天地消亡了嗎……

不,天地在幻境中永生。

最讓竊天恐懼的是真實與虛假。

他一度深信這裡是過去的回憶,是兩千年前既定的事實。

真是如此嗎?

進入千月是踏入真實。

那究竟何處是真實!

竊天想到了秦九輕和小白骨穿越的十三年前,想到了起死回生的秦詠許諾和杜彬彬。

那裡是從千月幻境進入的真實,是白小穀重塑的真實。

此地呢?

當真隻是回憶?

如果不是回憶,那他是不是可以改變什麼!

忽然間,竊天想起了秦九輕意識淪陷前囑咐他的話――陪著小骷髏。

他讓他陪著小骷髏。

陪著他又能怎樣?

竊天腦中一團亂麻,可此時他更加難辦的是――他如何能陪著小骷髏!

他已經化作一柄魔劍,脫離了秦九寂的識海,他要如何回到天虞山,回到白小穀身邊?

媽的!沒人給他寄生,他能一動不動被放置一千年!

一千年後是最關鍵的時間點,若是錯過了……

竊天:操。

前世今生跟了這一路,他如何忍心讓他們……讓他們……

老子也不是為了他們,老子是為了這個世界!

秦九寂飛升,世間再無白小穀。

孤獨活在天虞峰的月知,拿著空蕩蕩的問道,再也不能觸及其靈魂。

第一年,月知沒能走出地宮,他待在寢殿以淚洗麵。

分彆如此令人絕望,被丟下的滋味如此刻骨銘心。與此時此刻想比,那百年的曆練猶如兒戲。

蘇禦走了,雲少照故去,對他的打擊同樣很大,可當時他哪怕沒了記憶,懵懵懂懂中還有著不朽的信念。

他堅信自己要找尋一個人,堅信他在看著他,堅信自己一定會與他重逢。

如今……

還能再見到他嗎。

絕望化作實質,像烏雲遮掩明月般,透不出丁點光芒。

月知沉浸在滅頂的悲傷中,惶惶不可終日。

直到天虞山長老卿陽子傳聲至地宮:“掌座,今年的納新大典,您要出席嗎?”

月知猛然驚醒,心神劇顫。

他在做什麼!

他在浪費時間!

想要見他,他得飛升。

他要修行,他要去上界同秦九寂相聚。

這次不是他等秦九寂,而是秦九寂在等他。

月知收起了脆弱的情緒,回複了卿陽子:“本座將閉關百年,天虞山一應事宜請諸位長老權衡裁度。”

卿陽子一愣,同時怔愣的還有天虞山的幾位長老――他們都聽到了來自月知仙人的傳聲。

閉關百年!

仙人要衝擊飛升大道了嗎!

長老們雖身處各峰,卻紛紛跪下,恭聲道:“屬下領命。”

月知閉關了第一個百年,他出關時天邊彩霞漫天,明明是子時午夜,天邊明月卻亮如烈日,將深夜耀成白晝。

明月如陽,星辰依舊。

這曠世奇景讓十二仙山為之震動。

天虞山諸位長老早已領弟子跪在攬月殿外,一個個畢恭畢敬,神態肅穆,雖有萬人卻聲齊如一:“恭迎掌座!”

月知的神識遍布天虞山,看到了每個人又看不到任何一個人。他長發垂地,眼睫下一雙藍灰色眸子如白日星辰,亮卻空。

令人無法直視。

神的注目,凡人如何有力氣回望。

月知落座攬月殿,聽著白玉階梯下天虞山長老的回話。百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於根基尚淺的天虞山,月知的閉關無異於一次重創。

閉關等同於消失百年。

沒了月知子壓製,其他仙山對天虞山的不滿傾瀉而出。

本就不甚穩固的天虞山,受著多個仙山的排擠抵觸,弟子們過得苦不堪言。如今月知出關,一舉震懾了十二仙山,但他們這百年受的委屈卻是說不完道不儘。

月知冷淡聽著,卿陽子說到最後已不敢出聲。

“掌座……還請您為弟子們主持公道!”

月知垂眸看他。

卿陽子心一顫,不敢抬頭,隻跪伏在地道:“天虞山本就、本就資源單薄,弟子們無處修行,上次仙門大比落到了第十一名,連堂庭山都超了過去……”

堂庭山……

久遠的記憶湧到月知腦海。

他不喜歡堂庭山,沒什麼彆的原因,隻因當初圍剿真魔的主謀,唯有堂庭山逃過一劫。

可事實上堂庭山對天虞山造成的傷害最大,指向魔神的武器全部來自他們的鐵錘砧板。

哪怕他們的破銅爛鐵傷不到魔神,也冒犯了他。

月知抬了下手,卿陽子立馬住聲。

月知道:“隨我來。”他走下台階,隨著霜白衣擺拖動的是流雲般的長發,天虞山長老們垂首跟上,沒一人敢抬頭。

何必抬頭,這閃爍著皎潔月華的銀發已足夠讓人目眩神迷。

月知為天虞山弟子劃下了一座通天寶塔,名喚九浮。

這是天虞山弟子,乃至十二仙山所有弟子第一次見識到月知仙人的力量。

山可移,水可斷,仙力通天。

九浮塔落成,驚天動地。

這當然是月知劃下的幻境,但世間再無人能看破,他設下的進入境界是元嬰境以下,當今的元嬰境修士無人可以突破這個禁製。

天虞山弟子有資格入內曆練,其他仙山弟子也可以在達成某些條件後進入,

這些瑣碎事,月知交給了卿陽子等人,自己沒再過問。

九浮塔中妖獸是幻術,珍寶卻是實打實的。

月知不缺這些東西,也對這些沒興趣,飛升上界後俗世之物隻會留在俗世。

他除了問道,彆無他求。

給九浮塔命名時,月知怔了半晌。

九浮九浮……

九死一生,沉沉浮浮。

他看到九字難免想起他,想起他又是一陣鑽心蝕骨。

月知腦中始終飄蕩著他曾與他說過的話:“骨要給主人一個最最最好的名字!”

到最後,他也沒能給他一個名字。

秦九寂。

月知早已不敢去想這三個字,它們隻是在他唇邊繞了一圈,他的百年修為便要毀於一旦。

不能想!

月知斂神,看向那遙遠的天邊。

他不知上界是何地,不知他是否還能看到他,也不知他是否還記得他。

扶搖直上九萬裡,如風輕。

九輕。

他走得如此輕鬆,徒留他為塵世所困。

月知繼續閉關,第二個百年後,他幾乎忘記了喜怒哀樂,出關時已經能麻木地處理天虞山的相關事宜。

不知不覺中,他徹底成為了月知子,成了十二仙山高高在上的第一人,成了天虞峰上的孤家寡人。

至於白小穀,已經是無比遙遠的一場大夢。

看著跪伏在大殿的門中弟子,月知想起許久以前,他跟著雲少照在俗世看過的人間帝王。

坐在華麗的寶座上,享受著萬人敬仰,背後落寞如夕陽殘月。王座前聲勢浩大,王座後孤獨冷寂。

第三個百年,天虞山出了一位野心勃勃的修士,在月知閉關期間攀升至主峰長老,有了“陽”字輩的名號,喚作淞陽子。

淞陽子對月知的崇拜癲狂且瘋魔,他悟性頗高,修為不錯,幻想著天虞山一統十二仙山,幻想著月知仙人如人間帝王般坐上仙山之首。

為此他不擇手段,掀起仙門大戰,血流遍野,搞得修士們戰戰兢兢,搞得天虞山臭名昭著,搞得十二仙山人心惶惶。

月知出關,毫不手軟地清理門戶,淞陽子所謂的赤誠之心化作天邊斜陽,墜入黑夜。

這似乎是月知第一次殺人,可他的心緒沒有絲毫波動。

――唯有赤緹果下的如玉白骨,黯淡了。

第四個百年,月知的名字已成傳說。他出關時,十二仙山紛紛派人拜訪,來的都是手握重權的長老首座,他們修為不低,底蘊深厚,一個個鶴發白須的老者跪拜著那抹纖細修長的身影,神態虔誠恭敬。

月知無心一統仙山,他揮散了這些主動示好的仙門。

第五個百年,月知不想出關。°思°兔°在°線°閱°讀°

第六個百年,月知還是沒有出關,但他遇到了瓶頸。

原來到了元嬰境大圓滿,會麵臨一個避無可避的心魔試煉。

他的心魔是什麼?

是他嗎。

他不是心魔,他是他的心。

月知的心魔是對世間沒有絲毫眷戀――

是他身處俗世,心在上界。

他孤零零地活在大千世界,卻沒有落下絲毫牽絆。

天虞山也好,天虞山的眾多弟子也罷。

於他來說,和天邊的一朵朵浮雲毫無區彆,他做的事也和透過雲朵仰望天空般漫無目的。

沒有牽絆,沒有眷戀,他反倒無法飛升。

――多麼可笑。

第七個百年,月知不得不離開天虞山,再次走遍了十二仙山和俗世大陸。

他必須接納這個世界,必須接納這個所有人都已離開的世界。

如何能做到?

這百年對他來說比之前的六百年還要漫長不堪。

處處都是回憶,點滴皆是思念。

壓在心底最深處的情緒,像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

月知如遊魂般在世間遊蕩了近百年,他無論做了什麼事,遇到了什麼人,經曆了什麼……

都毫無真實感。

他記不住看到的人,記不住經過的事。他的心早已被裝滿,滿到再也容不下一滴水。

牽絆?

他有牽絆。

隻是他的牽絆不在這個世界。

第八百年,走遍天下的月知撿到了一柄深紫色的魔劍。

看到它的一瞬,月知眼睫微顫,近千年沒有落下的眼淚,滴在劍身。

竊天。

是他曾用過的劍。

顛沛流離了八百年,以為自己這輩子也不可能與小骷髏相遇的竊天――

驚喜地差點昏過去。

“白小穀!”竊天不管不顧地喊出聲。

月知怔住了。

白小穀……

原來還有人記得這個名字。

月知指尖微顫的劃過魔劍的劍身,聲音寡淡如水:“你是竊天?”

竊天心咯噔了一下。

這是他認識的月知,卻不是他的認識的白小穀。

八百年……

是了,漫長的歲月足以使滄海滄田,又如何洗不儘一身稚氣。

第135章 一縷殘魂

月知帶走了竊天,卻從不敢問關於秦九寂的事。

他連這個名字都不敢想起,又如何敢向一位故人問詢。

八百年間,他從未對自己用過幻術,從未構建過任何與他相關的幻境,彆說背影,他連那套酒具都再也沒看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