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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 伊人睽睽 4316 字 4個月前

已。

時雨漆黑的眼睛,看向地上躺著的多話之人。那人一個凜然,便見麵前一閃,時雨瞬移般出現在他麵前。這人心裡駭然,猛地跳起要躲,卻被時雨一腳踹下去,靴子穩穩地壓在這人的喉嚨上。

這陰狠……其他人求饒:“少俠饒命!”

時雨淡聲:“央央病了,我不想殺太多人,我要給她積福。你們全都跪下,給央央祈福,念夠一百遍,就能活命。”

眾人:“……”

時雨垂目:“不願意麼?”

他語氣分明沒什麼起伏,這群烏合之眾已經連忙點頭:“願意,願意的。”

——這少俠到底是誰啊?

誰又他媽的是央央啊?

深夜林間,詭異地跪著十數人,可笑無比地大聲祈福,胡亂地說著吉祥話。

他們悲憤地討好著這少年,卻見這少年並不監督他們。他坐在樹梢上,慢看天上星辰,頰畔被冷風吹拂。

待下麵的古怪行為結束後,時雨跳下樹後,問他們:“那個九玉蓮,什麼時候會開花?”

眾人被折騰得快瘋,趕緊回答:“我們有在天山的內應,說那花臘月才會開。但現在天山派已經把那裡都圍堵起來了,普通人很難進去啊……”

時雨若有所思,他看向這些人。

這些人後退一步:“你、你又要乾嘛?”

時雨看著他們:“你們總歸要死,不如替我做事,當我手下,打探一下九玉蓮。”

眾人:“……”

——原來這人,一直把他們都當死人看待麼?奇恥大辱,大丈夫誰能忍?!

然而……他們打不過時雨,隻能忍了。

過了十日,戚映竹覺得時雨果真不會回來了。

她又開始咳血,開始整日昏迷,這讓她懼怕無比。當戚詩瑛彆彆扭扭地來看戚映竹時,好不容易趕上戚映竹不昏迷的時候。

戚映竹求她:“讓那禦醫,給我開一些虎狼之藥吧。我不想整日纏綿病榻,整日昏迷。旁人來我也不知,旁人走我依然不知。這般日子太痛苦了,我想能下地走路,像正常人一般。”

戚詩瑛:“你怎麼可能像正常人一樣?你現在這樣,還能活一年多呢。禦醫說養的好,一年半兩年都有可能……你要是吃那什麼藥,壽命也就半年了。還有你這麼找死的?”

戚映竹輕聲:“你不知道纏綿病榻有多苦,隻要能像正常人一般,半年壽命,我已知足。”

戚詩瑛一窒。

她說:“你不等時雨了麼?”

戚映竹彆過臉,道:“他不會回來了。”

見戚映竹目有哀意,戚詩瑛頭一下子痛了。她猶猶豫豫,不敢答應戚映竹。但是戚映竹格外懇切地求她:

“詩瑛,我親身父母,是怎樣的人呢?”

戚詩瑛微怔,她麵容有些僵,彆過臉。

戚詩瑛硬邦邦道:“我不知道。阿母……養母生下你沒多久就死了,阿父……養父也沒活幾年。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我早忘了你父母了。”

戚映竹低著頭:“我這一生,龜縮於京城,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京城外的落雁山。昔日時雨總說服我,想帶我走。我又期望,又知道自己走不了……而今他已經走了,我才想走得遠一些,能夠離他近一些。”

她微微仰臉,日頭映著她瑩雪般近乎透白的臉頰。

清風吹徐,戚映竹像是一道即將散去的月光:

“我想看一看我父母曾經住過的地方。我想回到我出生的地方……若是我走了,我希望能死在我父母身邊。我從未見過他們一眼,但想來,他們應該是極好的人。我沒有緣分與他們做父母子女,但望若有下一世,能夠見到他們。

“詩瑛,你覺得人會有來世麼?我希望有。我這一生……我不太喜歡。我想要好一點的人生。我其實不羨慕侯府的生活,我本就應隻是一個鄉野丫頭而已。鄉野丫頭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有父母,他們會庇護我吧?”

戚詩瑛靜靜地看著戚映竹。

她想到她的幼年,想到養父還沒有死的時候,想到風雨敲窗,養父將她護在懷裡……戚詩瑛眼中淚落下,她又苦澀一笑,彆過頭。

戚映竹輕聲:“……那樣的話,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時雨。可是他會受很多傷,說不定,他有一次受傷,就會倒在我家門下。我一定會救他的……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啊。”

戚詩瑛脫口而出:“彆說了!”

她身子顫唞,說不出話,跑出屋子。

戚詩瑛到底答應了替戚映竹向禦醫說情。

宣平侯府是不同意戚映竹用虎狼之藥的,他們認為病歪歪地躺著,也比隻有半年壽命好。但是戚詩瑛瞞下了他們。

戚詩瑛覺得:反正我就是惡人。我害死戚映竹的命,讓她少活那麼長時間,是因為我本來就討厭她。我這種惡人,需要跟彆人說理由麼?

十日後,時雨進入天山地段的時候,戚映竹收拾包袱,關閉屋舍門窗,準備離開這裡。

她推開門要走,見戚詩瑛竟然一身勁衣打扮,牽著一匹馬,等在門外。

戚映竹愕然。

戚詩瑛冷冷看她一眼,惡狠狠道:“你不是要葬在你父母身邊麼?養父養母的墓你知道在哪裡麼?快點,我等著埋你呢。”

戚映竹望著她,微微一笑:“詩瑛,謝謝你。”

戚映竹不安地問:“養父養母不管你麼?”

戚詩瑛嗤笑:“他們覺得愧對我,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和你可不一樣。”

戚詩瑛不耐煩地催促她快一點:“你現在身體和正常人也差不多了,彆柔柔弱弱地跟我裝可憐。我告訴你,我從來不吃你這套,我看到你那病歪歪的樣子就煩。”

戚映竹低低應一聲。

山間雪已消,景物枯榮,自有天象。

戚映竹最後回頭,望一眼自己住了半年的地方。她輕輕歎氣,要掩木門時,垂頭,目光微微一動。

戚詩瑛:“你又怎麼了?怎麼這麼多麻煩事兒?!”

戚映竹柔聲:“詩瑛,你看,這地上是不是有字。”

戚詩瑛一聽“字”,頭就疼,她警惕萬分:“你是要說我不識字麼?”

戚映竹蹲下去,用帕子擦去落葉塵埃,土地上,便映出一道極淺的字:

“我去找治病的藥,等我。”

戚映竹怔忡。

時雨武功高強,便是他的一手字再爛,他的筆跡入木三分。雪能夠擦掉,雪下的地麵,卻擦不掉。

不知道阿四為什麼沒有擦掉這行字。

但是戚映竹蹲在地上,看到了。

她抬頭,懷著複雜心情,想笑又想落淚:“詩瑛,時雨沒有要離開我。”

§思§兔§在§線§閱§讀§

第60章 戚映竹仍然決定離開……

戚映竹仍然決定離開落雁山。

她已經服了虎狼之藥, 生命也許隻剩下最後半年。哪怕心愛時雨,但她既不知道時雨取的什麼救命藥,也不知道時雨去哪裡去, 何時能回……京城此地本沒有她所眷戀的,生命最後一段時間, 戚映竹仍做好和自己親身父母陪伴的準備。

隻是在臨去前, 戚映竹要給時雨留些信息, 讓他回來後,知道去哪裡尋她。

戚映竹在屋中留了信箋, 仍不放心。她常年對人生消極以待, 此時卻生了些許期望。戚映竹下山後,去威猛鏢局,想求見鏢局的胡老大, 給時雨傳個訊。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的, 想去爭取些什麼。

可惜胡老大聽聞她想給時雨傳訊,支支吾吾:“時雨啊,他去送鏢, 出了遠門, 可能短期不回來吧……”

時雨臨走前, 也托胡老大照看落雁山上的女郎。

戚映竹望著胡老大,聲如細雨:“我知道時雨不是你們鏢局的人,他應該……身份特殊。我隻是想讓你們告訴他, 我去了哪裡。我……更想知道, 他去了哪裡。”

胡老大見這女郎言辭閃爍,心中一動,想她莫非猜出時雨的身份了?

胡老大沉%e5%90%9f半晌, 答:“女郎,你既然對時雨大人的事知道一些,那也當知道,我們隻是他們的下屬。時雨大人他們這樣的人,偶爾會在我們這裡停留,傳送訊號。但是我們這樣的人,是沒有權利向他們傳送訊號的。抱歉女郎,我們聯係不上時雨大人。”

戚映竹默然:時雨大人……

她憂心忡忡,想時雨一個殺手而已……難道比她以為的普通殺手,更加厲害麼?

她到底……是招惹了怎樣一個殺手啊?

戚映竹隻好道:“那時雨若是回來尋我,煩請您告訴他一聲我去了哪裡便好。”

這般倒是好說,胡老大痛快應下。

戚映竹這才和戚詩瑛一同離開京城此地。出京時,閆騰風竟然穿著官服,肅冷著臉,在鎮口等著他們。閆騰風淡淡地看戚映竹一眼,轉向戚詩瑛,戚詩瑛揚著下巴:“怎麼了?我還不能出遠門了?我阿父阿母又找你來捉我麼?!”

閆騰風頭疼,招她:“過來!你帶著映竹女郎四處跑,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戚詩瑛一點就炸:“能出什麼事?我會武功的!就算她是絕世佳人,她都病成那個鬼樣子了,我和她同吃同住總行了吧?”

二人與閆騰風說了半天,閆騰風才勉強同意她們離京。隻是閆騰風要戚詩瑛去了哪裡,都要寫信告訴他。他幫她穩住宣平侯府,並非不辛苦。戚詩瑛便不甘不願地答應下來。

因為戚映竹身子弱、不能騎馬,戚詩瑛便把馬賣了,換了馬車。戚詩瑛非常瀟灑地坐在外麵趕車,自回到了京城宣平侯府,她很久沒有這般悠閒的時候。京城規矩大,侯府規矩更嚴,為了配得上自己的身份,戚詩瑛兀自做了很多努力。

傍晚時,馬車停在驛站休息。戚詩瑛不冷不熱地開車門讓戚映竹下車,不想車門一開,一杯茶捧到了她麵前。戚詩瑛一怔,抬起眼看車中女郎。戚詩瑛語調古怪:“我喝不慣茶。”

戚映竹溫聲:“你嘗嘗這杯。我用舊年雨水泡的,又濾了好幾遍,與你在侯府喝的茶不一樣的。你趕車辛苦,我也沒有旁的能報答,隻能儘力為她泡一盞好茶了。”

戚詩瑛一個白眼翻上天:“能有什麼不一樣?侯府的茶葉,比你能拿到的,不知道好多少!”

話雖然這麼說,她還是接過了這杯茶。她偏偏不學名門閨秀的作風,端過茶就牛飲。而就是這樣,她都品出一番清甜的滋味。戚詩瑛慢吞吞地端著這杯茶,低頭看茶葉,聽到已經下車的女郎立在前方:“這便是驛站麼?”

戚詩瑛:“是啊。你沒有來過吧。”

戚映竹搖頭:“昔日隻在書本中看到過。”

她目蘊輕愁,青色鬥篷托著纖柔身子,站在燈火長廊外。燈燭熒惑,她風致楚楚,動人十分。她淺笑時,頰畔的梨渦也若隱若現:“我第一次見到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