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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 伊人睽睽 4324 字 4個月前

就是你越卑微,他越猖狂。

時雨將弱點剖開給彆人看,誰不加以利用?

戚詩瑛呆呆地看著他,心裡怔忡間,被麵前大片的血震撼得迷惘:這個惡人,這麼喜歡戚映竹麼?上次為她被打,這次又自裁……戚映竹憑什麼有這麼大的魅力呢?

她身體那麼差!

見戚詩瑛隻是發呆,時雨以為她對這個結果仍不滿意。時雨的冷酷對彆人也對自己,他手上用力,將匕首更深地向%e8%83%b8膛推進一步……

戚詩瑛駭然,撲了過來抓住他握著匕首的手:“可以了!我沒要你償命!”

她瞪這個蒼白少年的無情眼神,被他嚇到:“我、我去拿名帖找禦醫行了吧?”

戚詩瑛出身鄉野,沒那麼多講究,她不會放下床帳再慢慢換衣,她直接將長發一攏,隨意披上一件外衫就朝外走。

戚詩瑛發覺時雨沒有跟上,回頭沒好氣:“你不走?”

時雨靠著床板,跪坐在地,臉色比方才更加白。時雨聲音也很低:“我失血過多,受了重傷,沒力氣走。”

他眼睛固執地盯著戚詩瑛:“你找禦醫,央央還在落雁山上,我沒動她。”

戚詩瑛看他半晌,聲音不那麼凶悍了:“……你彆死在我這裡,晦氣。”

她扭頭,頭也不回地推門出去了。

戚映竹這一次的病重,比以往每一次都嚴重。

戚詩瑛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出於其他什麼心思,她也跟著禦醫去了落雁山。時雨也以為隻要禦醫來,戚映竹就能像上次一樣醒來。

但是禦醫在戚映竹的屋舍中待了半日,出來時麵色沉重。

剛剛回到落雁山的時雨,茫然地走過去,聽到禦醫和戚詩瑛站在廊廡下談戚映竹的病情:“這個女郎,吐血很久了吧?她身體已經強弩之末,虎狼之藥不能用,用了就是將之後的命全都提前調沒了。若是溫養著,接下來,就是聽天由命,看老天爺還想讓她活多久吧。想像之前那樣正常下床出去走走,是不可能了。”

戚詩瑛迷茫地側過頭,看到站在院中的蒼白少年。

戚詩瑛茫然地問他:“她天天吐血麼?”

時雨心頭被重錘擊中,他比她更加迷惘地搖頭。院中杏花徐徐灑落,花瓣樹葉落在少年身上,他的迷惘,帶著濃重的淒然和悲涼,可憐。

戚詩瑛都有些不好問下去了。

她隻能轉頭問禦醫:“那、那……戚映竹,這次還能醒過來麼?”

禦醫歎氣:“老夫儘力吧。隻是醒來後……也隻能躺床上等死。”

戚詩瑛:“那她還能活多久呢?”

禦醫安慰道:“若是好好調養,不要下地,大概能有個一年多的壽命吧。”

戚詩瑛心生怔忡,她心裡警惕了戚映竹那麼久,怕戚映竹來和她搶地位那麼久,她見到戚映竹就討厭……但是,戚映竹就要死了麼?

這麼輕飄飄地離開,無聲無息……是否今年年初,她回來侯府後要求戚映竹搬出去,也是在迫害戚映竹的身體呢?

是不是戚映竹原本不搬出去,在侯府中養著的話,也能多活些時候呢?

戚詩瑛低聲問:“沒有彆的法子了麼?”

時雨沒有再聽他們說什麼,他麵色蒼白,從戚詩瑛身旁擦過,推開門就要進屋。戚詩瑛在後也許阻攔了他,那個禦醫也在說什麼“不可”,但是時雨隨手一揮,他們沒有人能夠阻擋時雨跨過門檻,進屋去看戚映竹。

時雨大腦是空白的。他想她昨天還好好的,還對她笑,還和他躺被窩裡說悄悄話,還和他一起看煙火……為什麼今天就這樣了?

那個老頭子說她活不了多久了,他不信。必然是那人醫術不好,胡說八道。

那個老頭子還說戚映竹天天吐血,也在胡說。他一次都沒看到過,也沒有聞出來過。央央雖然每天看著都病歪歪,雖然每天早上都要很久才能起床,可她除了纖弱,也沒有弱成那個樣子。

她沒有吐過血的。

可是如果時雨不相信禦醫的話,那他現在站在這屋中,目光梭巡這間閨房中的所有,他是在找什麼呢?

時雨在屋中翻找痕跡,他用殺手的本事在屋裡找自己想要的蛛絲馬跡。走過必留痕,他要證明那個禦醫是胡說。

果然,時雨將屋舍中翻了遍,都沒找到什麼吐血痕跡。他心裡微鬆,想自己的鼻子果然從來沒有出過問題。央央的身上那麼香,又香又軟,這段時間,她身上香的,他有時候都會被嗆咳嗽……

時雨呆住。

他猛地邁步走向那張他之前不敢靠近的床榻。他一把掀開帳子,看著帳中麵如金紙的昏睡女郎。時雨不敢多看。他目光從戚映竹臉上離開,視線在帳中所有隱晦角落移動。

他輕而易舉地抱住戚映竹讓她靠著自己,他拿開軟枕,看到了枕下藏著的帕子。那血帕子上有紅色痕跡,時雨想,可能是繡了什麼紅顏色的花吧。

他將帕子一股腦地拿出來,還未到鼻端,他便聞到了血味。他將帕子一張張在褥子上攤開,眼睜睜地看著大片大片的濃鬱的血,像花瓣一樣綻放在帕子上。

時雨怔怔地看著。

他日日夜夜地和她廝混一起,和她睡在一起。他鬨到她懷中去,他按著她親她纏她。一整個荒誕夏日,他都在這裡和她形影不離。

……可他為什麼到現在才知道?

戚詩瑛和禦醫終於闖了進來,戚詩瑛正要喝時雨讓他不要亂碰病人。兩人看到了攤開的血帕子,再看到時雨抬起眼睛,看向他們。

少年那直勾勾的眼神,第一次,讓戚詩瑛覺得他很可憐。

他迷惘地問:“我是不是特彆蠢?”

戚詩瑛咬唇。

禦醫無言。

他們看著時雨低頭,一口血吐出。

戚詩瑛驚著:“你……怎麼了?”

時雨不解地低頭看著自己吐出的那口血,他道:“……可能是之前受的傷吧。”

他將昏迷的戚映竹放回床上,用被褥蓋好。他轉身向外走去,戚詩瑛喊不住他,心裡抱怨他果真不懂事,都不知道留禦醫。

但是時雨就那般走了,戚詩瑛隻好自己轉頭對禦醫說:“……這幾日,您不要回宮了,留在這裡吧。我拿帖子回府一趟,多帶幾個侍女過來。”

禦醫撫著胡須笑:“女郎心善啊。京城人居然說女郎跋扈,可見都看走了眼。”

戚詩瑛冷哼:“我就是跋扈啊!我隻是不想她剛離開侯府幾個月就死了……那我的名聲都要被她連累壞了,我還怎麼嫁人啊?”

戚詩瑛風風火火地轉身走了。

夜半三更,打更人來回巡邏,“小心火燭”聲越來越遠。

收了夜攤的一個老婆子挑著兩個竹簍回家,心裡算著這一日的收成。她進到巷子裡,如水月光照下,老婦忍不住被一道黑影嚇一跳:“誰?!”

那縮在角落裡的黑影動了一下。

老婦放下竹簍,提著燈照過去,見到躲在牆根出、埋膝而坐的,是個黑衣少年。那小孩兒生的唇紅齒白,隻是精神懨懨,敷衍地看了一眼老婦,就重新移開目光低下頭,想自己的心事去了。

老婦也是多事,見他這樣,以為是剛流落在外的小乞兒。她從自己的竹簍中包了一碗湯推過去:“小夥子,大家都不容易,你也吃點兒吧。”

時雨抬頭看她一眼,不說話,他移開了目光。

老婦自己也有孫兒,想著自己的孩子若流落在外,那多心疼。她乾脆蹲下來,絮絮叨叨地勸慰這個孩子,諸如好好活著,乾點兒活,掙錢養自己,以後娶個媳婦之類的話。

她說了很久,這個少年都不理她。

老婦歎口氣,她從懷裡小心掏了三枚銅板,放到了時雨麵前。

時雨低著頭,終於開了口,聲音沙啞:“我不要。”←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老婦捏著三枚銅板,勸他:“孩子,這世上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聽婆婆的話,你拿著銅板買點兒吃的,有了力氣,有了精神,什麼都能扛過去了。老婆子是過來人……你們這些年輕孩子,就是鑽牛角尖,隻要有一口氣在,沒什麼的。”

時雨說:“可是那口氣都要不在了啊。”

老婦:“什麼?”

時雨抬頭,望著這個心善的老婦。他長年自我封閉,長年不和人交流。他是頂級殺手,他不需要了解彆人的世界,也不可能將自己的想法和人分享。

可是現在,時雨茫茫然然地抱著膝,如乞兒一般躲著。他喃喃自語:“我很害怕。我知道這種感覺,就是害怕。”

老婦憐惜道:“孩子,你到底怎麼了?”

時雨問:“有心疾的人,怎麼辦啊?”

老婦怔住。

時雨垂下眼皮,他問一個陌生人,也知道自己得不到什麼答案。

這個老婦陪時雨又坐了一會兒,忽有一刻,她看到這個少年伸手,好像在她身上點了一下。等老婦再次醒來,她在自己家的床上呼呼大睡。昨夜的那個少年,像從未出現過。

時雨回到了落雁山上,戚詩瑛便走了。

八月過去,九月來了。

一整個楓紅之月,天越來越涼,戚映竹昏昏沉沉,一直沒怎麼醒來過。偶爾醒來睜個眼,一句話沒來得及說,便又暈倒過去。

禦醫說她體質如此差,還有口氣就不錯了。

戚詩瑛走了,她帶來的侍女們也走了。戚星垂來看過,哭著鬨著許多天,還是被侯府綁了回去。閆騰風來看過,又走了。即使是唐琢,都抽空來看一眼。

唐琢忙著得到世子之位,他和時雨無話可說,麵麵相覷後,他再心疼戚映竹,人也留不下照顧。唐琢想留人留錢,都被時雨打發掉,唐琢便也走了。

錢這種東西,時雨雖然總是過得扣扣搜搜,但他其實已經很久沒缺過錢。若是錢能讓戚映竹病好,那多少錢也無所謂。

禦醫也不是每天都會來,因為戚映竹的病對他來說,沒什麼意外,沒什麼挑戰,沒什麼突發事件。這個女郎就是在熬,在撐著罷了。

生死有命,不必多想。

時雨心中想,那麼大一個禦醫,專門給皇帝看病,怎麼也像庸醫一樣不負責?

這個禦醫沒辦法,時雨便給“秦月夜”寫信,讓秦隨隨介紹江湖上厲害的神醫來。

以前和戚映竹一起待在山上,時雨覺得時間過去的很快。但他現在守著一個長日昏迷的人,寂靜的山林間,一整日都沒有一個人和他說話。

時雨才發現,這個山上太安靜了。

靜的讓人心慌。

那麼為什麼戚映竹之前,總想說服他,說這樣的生活很平靜,很美好呢?哪裡美好了?

也許實在太寂寞了,秦隨隨又很久不回信,時雨便自己翻找醫書出來,學著認字,學著懂一些醫理。

戚詩瑛再次來山上的時候,看到時雨趴在院中的石桌上,手指戳著書上的字,看得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