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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商 夢溪石 4251 字 4個月前

陣高手。”遲碧江道。

她自己也精於布陣解陣,很明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反應迅速修改陣法的難度。

江離則更關心此人的身份:“他是誰?”

姚望年淡淡道:“他隱藏容貌,連聲音也從未聽過,我瞧不出來,但修士隻要想,本來就有許多種辦法偽裝身份。”

江離道:“關於三垣陣,我曾在本門藏經樓見過,此陣乃萬劍仙宗第三代宗主所創,初衷是布在萬劍仙宗周圍三座山峰,以備外敵入侵,後來年歲漸久,此陣被後任曆代宗主修改,逐漸廢棄,鮮有人知。”

但藏經樓裡清清楚楚記載,三垣陣為萬劍仙宗獨有,天下旁處無出。

姚望年生性執著,有了懷疑更要追查下去,他原想養好傷之後再回村莊調查,殊不知等他回去卻發現村莊總共一百一十七口人無一幸免,全部整整齊齊躺在家中,斷氣已久,神魂俱無。

不僅如此,姚望年還聞見若有似無的香氣,他雖然早有防備,也有些神誌恍惚。

“當時神霄仙府正好有幾名弟子路過村莊,與我起了衝突,雙方打起來,我殺了他們其中一名弟子。但我對這段記憶一直渾渾噩噩,無法完整想起來,就像是當時被什麼東西糊住腦子。”

江離:“是那香氣?”

姚望年:“也許是吧,之後我受了傷,被他們擒住,押回萬劍仙宗問罪,當時我傷勢嚴重加上心情激動,已經有走火入魔神智大亂的趨勢。”

江離:“這件事我也記得,後來師尊帶人去那村莊查找線索,發現那些村民是被夢魔所殺,與你無關,而你隻是因為療傷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又恰好在現場,被萬劍仙宗的人撞個正著,才會被誤以為凶手。但是你自從那次受傷之後,就一蹶不振,性情暴躁,迥異以往,直到一把火燒了藏經樓的那天晚上。”

姚望年冷笑:“但你不覺得蹊蹺嗎?為什麼我折返回去調查的時候就被暗算神智大亂,又好巧不巧遇上神霄仙府的弟子?我被神霄仙府的人抓住,也就無法繼續調查下去,如果真是夢魔乾的,區區夢魔有這種機巧布局的智慧嗎?師尊帶人去那個村莊,到底是幫我洗脫罪名,還是去銷毀證據?”

饒是江離早有心理準備,仍被他這一番質問,驚得麵色微變。

“你懷疑師尊,純粹是出於這些巧合?”

姚望年一字一頓:“那天晚上,我又聞見那股香氣,與被屠村的村子一樣,我追著香氣跑出去,一路追進藏經樓,然後,藏經樓便起火了。”

江離一時說不出話,片刻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即便如此,你懷疑師尊的證據呢?”

姚望年:“那天晚上,藏經樓內與我交手,將我重傷之人,正是當日在村莊井裡以陣法與我鬥法之人,瀕危垂死之際,我看見他一步步朝我走來,那身形,那輪廓,絕不會錯認。”

其實何止江離難以置信,連姚望年,都疑心是自己重傷出現幻覺。

這些年來,他麵目全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卻仍執著地想要一個真相,在化為鬼修七八年,自忖有了相當修為之後,他便找上師尊落梅真人,希望從對方身上找出線索,但是落梅修為極高,他根本不敢靠近,甚至連萬劍仙宗都進不了,隻能遠遠守著。

終於有一日,落梅以傳送法寶出現在宗門之外的後山,被姚望年察覺,後者立刻跟上去,一路跟著落梅離開萬劍仙宗的地盤,去了當年被屠村的小楊村。

人死光了,村莊早就荒廢,成了亂葬崗。

他親眼看見落梅輕車熟路從那口井下去,耳邊嗡的一下,心頭好像有什麼炸開。

“你也跟著下去了?”江離問出這句話時,藏在袖子下麵的手甚至是微微顫唞的。

“沒有,我無法離他太近,隻能在外麵守著,過了半天,眼看他重新出來離去,我就回到那口井裡,你們猜我看見了什麼?”麵具下的姚望年似乎嘲諷一笑,但他並沒有等旁人回答,便自顧說下去,“我看見許多當年未曾看見的骸骨,又聞見那股熟悉的香氣。”

江離麵色蒼白。

他沒有去考慮姚望年會欺騙自己的可能性,因為姚望年沒有必要這樣做。

當年落梅座下,姚望年和江離,以及另外幾名弟子,皆為出類拔萃的修煉奇才,可其中又以姚望年為最,眾望所歸,毫無疑問,他將繼承落梅的衣缽,師尊落梅真人對他的寄望和關切,也比對其他弟子更多,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他現在還是萬劍仙宗風頭最盛的大師兄。

對師尊的感情,姚望年隻會比江離和其他師弟更重,不會更輕。江離無法想象,當姚望年一步步推出這些結果時,心裡作何感想。

僅憑同樣的香氣,姚望年不可能回萬劍仙宗指認落梅,更何況現在的他早已是世人眼中的鬼魅,更是萬劍仙宗身敗名裂不願提起的敗類叛徒。

“我聽說落梅真人閉關,你代為主持宗門事務,不久之後,卻在紅蘿鎮看見你隱姓埋名在此落腳,放著萬劍仙宗宗主不當,在一家藥鋪當起坐堂大夫。原本紅蘿鎮,也有我的故人在,正是因為有了他們,我才沒有喪失理智,還想著查明真相。但,自從我有了將真相告知你的念頭,並設法接近你之後,紅蘿鎮就開始出現一樁樁的命案,我開始懷疑,幕後真凶有意將所有嫌疑往我身上推。”

姚望年知道自己應該去見江離,將所有一切說出來,但是兩人十年沒見了,他又無法完全信任江離,也無法保證江離在得知這些事情之後,會不會相信他,會不會選擇站在落梅真人那邊,將他指為大逆不道的凶手,與他決裂對立。

江離沉默半晌:“我認識的姚望年,天賦過人,卻從不以此為傲,豪邁爽快,對師兄弟好得沒話說。十年過去,我依舊這樣認為。大師兄,此間事了,我陪你一道回宗門,去找師尊當麵問個清楚,可好?”

姚望年:“你信我?”

江離:“我信我們從小到大的情誼,更信你的為人。”

二人相對無言,雲未思忽然輕聲道:“我知道了!”

他本不欲打斷姚望年和江離師兄弟的舊情重敘,但聽見姚望年說至此處,心頭陡然有種通透感,仿佛冥冥之中有根線將所有事情從頭到尾珠子般串起,終於融會貫通——

落梅與妖魔勾結,應該遠早於他們所以為的時間。

飛升失敗奪舍弟子之前,落梅必然還經曆了往上提升修為的瓶頸階段,他早已對飛升儘頭等於死亡這件事有了隱約的預想,開始著手準備另外一條路,用聚魂珠來修煉神魂,為日後奪舍作準備,誰也不會想到堂堂萬劍仙宗宗主,背後竟還有如此一麵。

可落梅也沒想到,自以為隱秘的事情,居然正好被出外曆練的大弟子姚望年撞破,他起了殺心,通過完美布局讓姚望年背上汙名而死,卻未料到姚望年死後怨念之大,竟支撐他自己練成鬼修,還不忘尋找當年真相。

當落梅發現,姚望年跟江離這對師兄弟在紅蘿鎮陰差陽錯重逢之後,擔心姚望年對江離說出真相,就暗中製造紅蘿鎮慘案,如當年一般,禍水東引,大有推到姚望年身上的趨勢。

如果沒有雲未思和長明這兩人的出現,江離隻會以為姚望年變成鬼修之後以人命來修煉,更坐實了當年姚望年走火入魔提煉聚魂珠的嫌疑,師兄弟二人很可能也不會有碰麵吐露真相的機會,紅蘿鎮將以姚望年的死告終,自以為得到答案的江離,最終也隻會帶著一肚子唏噓回到宗門,他永遠不會知道這裡頭蘊含怎樣的波瀾驚變,也許直到死,都不知道對他下手的,正是他最敬愛的師尊。

雲未思的目光落在遲碧江身上。

這個女人未必從頭到尾一無所察,她可能窺見其中一星半點,又或許因緣際會得知內情,但無法與落梅抗衡,隻能借由布局,在六合燭天陣內嵌入變數。

而這點變數,正是雲未思和九方長明來到過去的契機。

如是因緣生,如是因緣滅,環環相扣,一飲一啄。

眼前這個陣法,應該就是落梅為了困住他們布下的。

但,落梅呢?

他沒有現身,是因為想等他們被活活困死,還是另有圖謀,無暇分身?

雲未思突然想到九方長明——

難道?!

他麵色突變,心念電轉,雙手結印,靈力如風沙傾瀉而出,推向金線外的黑霧!

雲未思沒能將黑霧完全推開,隻能撥開一小道口子,嗷嗚聲中,黑色身影從他腳邊躥起,竟是撲向那道被撕裂開來的口子,突圍而出,須臾不見人影!

“先去找師尊!”雲未思在他後麵吼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狗子隱約嗷嗚一聲,很快遠遠不聞。

如果周可以能說話,此刻一定是想咆哮:你現在想起來叫師尊了?啊?!早先不是還騙師尊喊你師兄嗎!你個大逆不道的東西,等我回來收拾你!

第132章 是雲未思!

麵對滔天如海的壓力,長明比任何時候更能清晰感覺到死亡氣息的籠罩降臨。

他自知餘力不繼,回天乏術,反倒徹底放鬆,神識進入一種難以言喻的玄妙至境,脫離身體,又浮遊軀殼之上,冷眼旁觀對方的攻勢寸寸推進,所有動作霎時被放慢到肉眼可見的速度,他的軀體躲不開,神識卻可以輕而易舉看穿對方的意圖——

公子不僅想要殺他,而且想徹底摧毀他的神識,令他魂飛魄散,永世不得翻身。

長明清楚知道這一點,但重傷的軀體無法跟得上神識反應,下場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他無悲無喜,幾乎以旁觀者的角度在親眼見證這一切的發生。

回想一生,除雲未思以外,無一不可放下。

正如天地萬物,所有終點,必然是無儘的混沌。

從來處來,往去處去,大羅金仙,販夫走卒,莫不如此。

所謂飛升成仙,不過是從一個境界突破到另一個境界,便是永生,也是相對的。

滄海千年方改,於玄黃造化不過一彈指,蜉蝣朝生暮死,對它自身卻已是一世。

修士汲汲營營,得到比普通人更長的壽命,但許多人建立宗門爭權奪利,各種欲望實則與尋常人無異,不過是換個方式,修士之間殺人奪寶,也與世間朝堂傾軋無異,隻不過更直白血腥,動輒失去性命。

既是如此,修行的意義何在?

天機茫茫,無處可尋,便連他和落梅這樣的不凡人物,終其一生亦不得其解。

殺戮,惜生,輪回,往複如是,修士也好,凡人也罷,所有人如螻蟻一般,被困在圓圈裡兜兜轉轉而不自知,卻始終無法離開。

如果,飛升並非終極的追求呢?

那一瞬間,識海中紛亂繁雜,卻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敵人,靈力漩渦,死亡危機,狂風暴雪,連同畫扇,阿容,周遭房屋,潮水般退去,天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