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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商 夢溪石 4247 字 4個月前

江離祭出飛劍,劍氣縱橫,霎時照亮四人頭頂周身大部分區域,遲碧江隻覺寒意凜冽,攝人心魂,心道這便是傳說中孤月劍的威力嗎,卻聽得姚望年又冷笑了一聲,劍光非但沒能劈開黑霧,反而被黑霧彈了回來,直接反撲向江離和遲碧江這邊來!

遲碧江大吃一驚,卻見江離雙手結印,在劍光將近時將其消弭化開,有驚無險。

但是方才他的舉動也證明了黑霧是很難用強力劈開的,難怪姚望年會冷笑。

“大師兄,我知道你不是凶手,但此處夢魔與狐精聚集,必然背後有人指使,我們需要將那人找出來,方能破解紅蘿鎮的局。你比我早來此處,又是在鎮監身邊,想必知道的也比我多,能否給我們指點一二?”江離懇切道。

雲未思先前也覺得這萬劍仙宗宗主平平無奇,在修為和老辣狠毒上都遠不如其師落梅真人,也許正因為如此,才會被落梅奪舍,假冒身份那麼多年,但此刻聽見他與姚望年的對話,卻發現此人說話心態很穩,不驚不怒,被姚望年三番兩次擠兌嘲諷也沒見火氣,要麼脾氣很好,要麼城府深沉,從後麵的事情來看,應該是前者。可江離這樣的脾性,在尋常人裡自然是好相處,想要擔起一宗之主,卻還是缺了些手段魄力。

姚望年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道:“江離,我沒想到,你當上宗主之後,還這麼天真,萬劍仙宗交到你手裡,早晚都會毀掉。”

遲碧江微怒:“閣下有工夫說這些,倒不如幫忙將這些黑霧驅逐,離開此地再說,若我們都死在這裡,你說這些又有何意義!”

姚望年漠然道:“黑霧存在不是一兩日了,隻是有人忽然將它們集中到這裡,為的就是請君入甕,將我困死在此,不死也會入魔,你們的到來隻是意外,大不了一網打儘,不留活口便是。”

江離目光一凝:“誰想殺你?”

回答他的是沉默。

一直沒有出聲的雲未思忽然開口:“此人必定是你與他都認識的人,而且極為熟悉,從當年藏經樓到現在,他從未放棄追蹤姚望年,一旦發現你大師兄還活著,必會痛下殺手,毫不猶豫。”

“你是何人!”姚望年倏地望向他,麵具下目光銳利,如刀如劍。

“萍水相逢之客。”雲未思麵色淡淡,“姚望年,你心中早有答案,隻不過你不敢說出來罷了,事到如今,你已被他害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們全都困在這裡生死難料,你還要幫他隱瞞多久?”

江離與遲碧江驚疑不定,尤其是江離,目光在雲未思與姚望年之間遊移。

“雲道友,你知道了什麼?”

姚望年死死盯住雲未思。

“你不是萬劍仙宗的人,你到底是誰!”

“我說了,我與你們毫不相乾,萍水相逢,偶然窺見真相一角,如果你不將過往和盤托出,將來你師弟隻會以同樣方式重蹈你的覆轍,你、他、萬劍仙宗,甚至整個天下,都會因此傾覆。你應該很清楚,能對你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大奸大惡,絕情絕愛,根本不會心存半分憐憫,對你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對天下人?”

雲未思冷冷回望,氣勢絲毫不遜於他。

此時他修為雖比一百多年後有所下降,但怎麼說也曾是道門首尊,九重淵之主,形容氣度比起在場三人,有過之無不及,先前他刻意收斂氣息,姚望年也將注意力放在江離身上,此時他放開周身氣勢,便立時讓姚望年警覺凜然。

修士的嗅覺是敏銳的,尤其是鬼修,超脫於凡人之外,遊走於幽冥之中,姚望年隱隱從雲未思的態度和氣息上察覺到什麼,但又說不出來,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讓他停止追問,反是沉默下來,過了片刻,才啞聲道:“我便是說,他也不會信。”

雲未思:“你若不說,他永遠不知道。”

江離不知他們在打什麼啞謎,正待開口,一隻柔軟溫暖的手忽然握住他的。

“我那三道金線還能撐上一時半會。”遲碧江附耳過來悄聲道。

她雖然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卻能及時察覺江離心中的焦慮。

江離輕輕嗯了一聲,那些焦慮著急忽然就減輕許多,他發現姚望年的態度略有鬆動,不像之前那麼固執偏激了,雲未思的話讓他發生某種變化,隻不過江離此刻還不知道姚望年的話,將會為他帶來多少衝擊。

而此時的九方長明,剛剛擊退畫扇等幾名狐精暗算偷襲的企圖,就迎來新的強敵。

他連退三步,微微低頭,吐了口血出來。

“前輩!”阿容大驚失色,忙將他扶住。

第129章 你我是否終如參商,生死音息永不相見。

畫扇氣息微弱,尚有神智,但她僅僅因為得救慶幸一瞬,就在看見來人時愀然變色。

公子緩步從她身旁走過。

此刻的狐精,不過是已經毫無價值的棄卒,被遺忘總比被想起來再補一刀好。

畫扇大氣不敢出,生怕去而複返的公子想起自己,輕輕抬手將自己徹底送上黃泉之路。

她現在無比後悔,後悔自己一時貪婪折返回來,想來個漁翁得利,殊不知自己卻是可笑的螳螂,自以為將蟬捏在手心,後麵卻還有黃雀等著。

所幸,公子沒有看她一眼。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不遠處那人身上。

九方長明。

這個奇怪的名字連同這個奇怪的人,像天降隕石一樣出現在紅蘿鎮。

起初公子壓根沒把此人和他的同伴放在心上,於他而言紅蘿鎮九州通衢,每日來往者甚眾,更不乏修士奇人,這兩人隻是其中小小的插曲,不足為道。

但風雪不期而至,許多人滯留於此,憑空生出許多事端,連帶這兩個不速之客,也都卷入這一場風波之中,成為攪亂棋局的亂子。

既然是亂子,就該徹底剔除了,方才他出手試探,對方冷不防遭受暗算,加上之前跟他交手,想必已經受了不輕的傷,隻是公子摸不清對方底細,不知道九方長明的傷勢究竟有多重。

他素來謹慎,所有事情都想做到萬無一失,自然不肯在此人身上栽跟頭。

“九方道友,是吧?我不知你來自何門何派,也不想問,我們萍水相逢,實力相當,本該惺惺相惜,把酒話英雄,如今你因多管閒事出麵,為了這些微不足道的獸類與我為敵,委實可惜。”公子語重心長,沒有貿然出手。

他在等,等對麵露出破綻,看清對麵的實力,再一舉斃命。

畫扇聽見他那句“獸類”,則微微打了個寒顫,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命運本來不妙,是她過於異想天開,以為能與公子談條件,殊不知自己和阿容一樣,在對方眼裡,就是可有可無,隨手可棄的小玩意罷了,枉她還異想天開,以為能在九方長明身上占到便宜,結果公子其實是利用自己來試探九方長明身上的傷到底有多重。

一旦明白這一點,畫扇登時失去任何僥幸和期望,她現在隻想找機會逃走,逃得遠遠的,保住自己一條小命。

血順著長明下巴,滴落在雪地裡。

他的腰微彎,脊梁卻沒有被完全打折,依舊站得很穩,手中以劍拄地,劍身微微發光,時明時暗,忽閃不定。

這個看似虛弱的姿勢,卻有著最嚴密完美的防禦姿態,周身靈力圓融無礙,完美無瑕。

正因為如此,公子才沒有妄動,他想殺人,不想被反殺。

“我能知道,你在紅蘿鎮做的這些事情,是為了什麼嗎?”

見公子不答,長明低笑一聲。

“若你是魔修,殺人可以煉魂,可以作爐鼎,人命於你的確是有用的,但你身上沒有半點魔修的氣息,而且你驅使狐精夢魔在紅蘿鎮鬨出一樁樁命案,死的都是些尋常人,沒有一個是修士,我想不出於你何益。除非——你是為了嫁禍栽贓?”§思§兔§在§線§閱§讀§

他能感覺對麵之人身上的氣息為之一放,鋒利若出鞘寶劍,驟然炸開,威壓如高山壓頂,海潮洶湧,頃刻而至!

長明不得不結印抵擋,卻仍往後退了三步。

三步,不能再多了。

再多就會露出虛弱本質,為對方所察覺。

凶猛的鷹隼會以敏銳嗅覺立時撲上來毫不猶豫將獵物撕成碎片。

但對方的反應隻能證明他說對了。

“為了嫁禍誰?紅蘿鎮有你想要下手的人,但你既不能親手去殺,也不能讓狐精夢魔動手,因為他們不是那人的對手,是嗎?”

公子淡淡道:“道友,知道得太多,往往死得越快,你明明是局外人,卻為何非要蹚這一趟渾水,我亦奇怪,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長明歎了口氣:“我這有個故事,但也許對你來說太長了,你想必是沒有心思聽完的。”

公子:“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想聽?”

長明:“我若是說,這個故事,與萬劍仙宗有關,道友還有興趣嗎?”

公子:“你說說看。”

說這句話時,他的手已然微微握拳,蓄勢待發,隻等對方稍有破綻,立時出手。

九方長明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麼淡定閒適。

他能感覺到自己手背的狐毒正以飛快的速度在往全身蔓延,四肢百骸,奇經八脈,如火燒野草,隻需一點風勢助長,立刻漫山遍野,灼灼燃燒,痛楚一刀刀劃在皮肉,又慢慢往下剜,挑開筋骨,剜開血肉,最終將刀尖刺向最深處的心口,把心剖成一片一片,痛而未死,懸吊折磨。

方才畫扇想要暗算他,長明於絕境中突破,回憶起過往點滴,連帶從前因為流落黃泉而模糊的前塵細節,也都悉數灌入識海,修為恢複一百多年後的八九成,原本這樣的他,與眼前此人應該是勢均力敵,但舊傷加上狐毒發作,令長明如戴腳銬,行止沉重。

狐毒不是普通的毒,狐性善魅,往往會勾起內心深處的欲望與人性,將平日裡看似尋常的人或事無數倍放大,打亂理智影響判斷,而他的弱點是——

長明勉力將雜亂的呼吸壓下去,隻要暴露一丁點,對麵之人就會立馬察覺。

這是九方長明生平所見絕無僅有的敵人,比萬蓮佛地的聖覺和春遲,妖魔之首玲瓏公主等人,還要更加可怕,更加深不可測,哪怕回到一百多年前,此人修為反倒比後來更高,因為這個時候,此人還是他自己,而不是奪舍徒弟的軀殼,借用旁人的力量。

“從前有個人,身居高位,修為非凡,放眼天下,已是修士之中的龍鳳,數一數二的佼佼者,若說天底下有人能飛升成仙,必然非他莫屬。”

長明調整氣息,借由緩緩道出的故事,來掩飾自己本身的傷勢。

公子微微眯眼,也不知察覺沒有。

“許多人都將他視為道門希望,他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直到他已達大宗師境界之後的第一次閉關修煉,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障礙。他找不到那條能通天的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