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看見沒有,外麵有血,老長老長的血痕,像屍體被拖過去一樣,老嚇人了!”
“是不是剛才有人騎馬拖的屍體?”
“胡說八道,騎馬的是幾名捕快,估計是又出了什麼凶案了,哎,你們還真彆說,那血都快被雪蓋過去了,這紅蘿鎮怎麼接二連三出事,是不是該改名叫紅血鎮算了?”
“呸呸呸,你這烏鴉嘴!”
“得了吧,瞧這天色,今日肯定又是沒法上路了,這麼厚的雪,馬車走都走不起來!”
眾人七嘴八舌,唉聲歎氣,有人偏不信邪,非要出門親眼看一下。
卻見那晦暗的天色下麵,客棧門前兩盞大燈籠隱約照出街道中央淩亂的馬蹄印。
以及,一條顯眼的血痕,從雪上拖過,留下乾涸的深漬,又被新雪覆蓋,眼看很快就要消沒,卻足以讓人觸目驚心。
廂房內,雲未思當先起身,追尋那鬼氣而去,長明卻沒動。
因為他感覺識海之中,自己新收的那把劍,正發出清越長%e5%90%9f。
錚的一聲,似警告,又似反應。
心念電轉,一絲警兆傳來,長明若有所覺,驀地望向老何他們所在的前院!
不好!
第112章 他隱約知道自己從前是個很厲害的人。
長明推開房門,寒氣撲麵而來,瞬間將房間裡的燭火吹熄,也將狗子吹得打了個噴嚏,他再想跳下床跟上長明時,對方已經無聲無息消失在門口。
院子裡的雪越來越大,已經鋪了厚厚一層,尋常人踩下去能陷進半隻腳。
但長明的步伐落在上麵,竟連個印子都沒有。
客棧前邊隱隱傳來喧囂,那是睡不著的客人們聚到廳堂裡去打聽消息。
相較之下,老何父女住的前院就顯得異常安靜。
幾名護衛也都在前院左右兩側的廂房,但四下俱寂,興許都睡熟了,連那聲尖叫都沒聽見。
長明來到廂房外麵。
手剛舉起,裡頭就傳來咳嗽聲。
一下,兩下,低沉粗糙。
“老何。”長明出聲。
裡麵的人啊了一下:“是九方先生嗎?您怎麼在外頭?”
長明:“你方才有沒有聽見一聲尖叫?”
老何:“沒有,我睡得太沉了,剛是被自己咳嗽給咳醒了,您要不要進來坐坐?”
說罷他掀被起身,裡頭傳來下榻穿鞋的動靜。
“不了,你繼續歇著,我過來問問,沒事彆去外頭亂走動,等天徹底大亮再說。”
老何連聲應下,又問外麵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長明一句話將他打發,轉身離去。
屋裡過了片刻,似重新安靜下來,悄無聲息。
長明去而複返。
他沒有循原路來到屋外,而是身形輕飄飄落在屋頂,屋脊角落,彎腰揭起一片屋瓦,挪開縫隙,沒讓風雪滲入。
屋內很暗,但長明能看出個大概。
老何平躺床上,脖子下麵蓋著棉被,呼吸平穩起伏,看似毫無異狀。
但在靠近內裡的另一側,隱隱有一片陰影覆蓋住半身,乍看像紗帳落下的影子,卻比影子還要濃鬱,甚至還會緩緩流動。
無須細看,識海中的劍已錚然作響,躍躍欲試。
劍出。
他默念劍訣,眼前一道金光掠過,長明劍脫身而出,飛向屋內,蹭的一下死死釘住老何身旁那片陰影,沒讓對方有逃離的機會,那陰影哀哀低嚎,死命掙紮,卻無濟於事,漸漸的力道弱下來。
長明伸手,那陰影無法抗拒被他扯起來抓住,上半身依稀是個人形,隻是沒有五官,陰影中混著血色。
這是個夢魔。
記憶缺失大半,答案卻不期然從腦海裡跳出來,妙手偶得,如有天助。
長明沒有去深究,在雲未思的隻言片語裡,他隱約知道自己從前是個很厲害的人。
既然厲害,那麼多知道些,也就不奇怪了。
夢魔不是妖魔,更偏向於鬼魅。
此類精怪善於抓住人心弱點,進入夢境控製人性,從而一點點蠶食魂魄,壯大自己。
看老何的模樣,估計夢魔還沒來得及下手,就被長明撞破了。
長明把人叫醒。
老何睡得比以往都沉,醒來隻覺渾身酸痛,像過了許多年,連身體都散發陳腐氣息。
聽見耳邊一直有人在喊自己名字,他勉強睜眼,昏昏沉沉瞧見床前似乎站了個人,不由嚇一大跳。
“救……你,你!”
那人伸手在他眉間點了一下,老何一激靈,睜大眼,隱隱綽綽看清了輪廓。
“九方先生?!”
“你先掌燈,我不方便。”
老何滿腹疑慮裹著衣裳顫悠悠點亮蠟燭。
燭光的暖意一下中和了屋內的冰冷,也讓老何看見長明到底是怎麼個不方便法。
老何瞪大眼睛,看著對方手中掙紮不休的陰影,禁不住後退兩三步。
“那、那是什麼!”
“夢魔,變幻人形,蠶食人心,很難殺死,一旦鬆開就會逃走。”長明左右看看,指著屋內唯一被當做擺飾的花瓶,“你將那個拿來。”
花瓶拙劣粗糙,客棧裡也不可能放上太好的擺設,若被客人順走或偷龍轉鳳就得不償失,這種花瓶放在平日老何看都不會看一眼,此刻他卻小心翼翼捧著瓶子,遞向長明。
長明示意他就這麼拿著。
“拿穩,彆摔了。”
老何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對方拎起那黑影朝他這裡塞過來。
瓶子一沉,好懸沒摔地上,老何被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得一沉,長明已經將花瓶拿過去,隨手不知用了什麼東西塞住瓶口,徹底堵住夢魔的生路。
當務之急不是處理夢魔,而是弄清夢魔還有沒有同夥。
尖叫聲響起時,老何這邊,不止他一個,連帶他女兒和護衛卻靜悄悄毫無反應,本身就很不尋常。
“何小娘子在裡屋?”長明問道。
老何還未回過神,聞言如夢初醒。
“對對,阿菱!”
他顧不上將鞋子穿好,跌跌撞撞跟在長明後麵進了裡屋。
“爹爹?”
因為天氣太冷,小姑娘和衣而睡,擁被坐起,睡眼惺忪。
她這個年紀本該外男非禮勿視了,但事發突然,老何沒多想,帶著長明闖進來。
“你沒事吧?”
何小娘子搖搖頭,揉揉眼睛。
“阿爹跟先生怎麼了?”
“外麵不太平,阿爹擔心你。”老何勉力鎮定下來,“你方才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好像是有人尖叫,但我分不清是做夢還是真有人,迷迷糊糊的。”
何小娘子想要起身,卻被老何攔住。
“你睡你的,爹跟先生去外頭看看,你有什麼事就大喊,我們會馬上到。”
小姑娘乖乖點頭,還很體貼道:“天氣冷,阿爹你出去要穿暖些。”
老何欣慰女兒懂事,摸摸她的腦袋,起身與長明離開。
可就是這麼一句話,卻讓長明停住腳步。
“九方先生?”
老何回頭,發現長明沒動。
長明對何小娘子道:“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父女二人皆茫然。▲思▲兔▲在▲線▲閱▲讀▲
小姑娘怯怯看父親。
長明忽然笑了:“何小娘子自小被寵愛嬌慣,天真調皮,遇見這種事情,隻會關心明天還能不能出去玩,不經意的體貼卻將自己暴露了。”
老何一愣:“暴露什麼?”
長明上前一步,逼近何小娘子。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小姑娘抱緊被子往後縮了縮,無辜又害怕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被長明嚇到了。
老何也覺得長明有些反應過度,他女兒分明是正常的。
“先生,要不我們先去外頭看看,陳申他們沒反應,我有些擔心……”
長明恍若未聞,突然出手,迅疾如電,抓向何小娘子!
第113章 你沒有影子。
他這一出手,既快又狠,老何禁不住驚叫起來,生怕他傷了女兒,待要阻止卻是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長明狠狠抓住女兒的頭皮,五指陷入,仿佛要將頭骨穿透,倏地又縮回手,何小娘子竟是整個人連皮帶肉都被抓起來!
可想象之中血淋淋的場麵沒有發生,甚至也沒有撲麵而來的血腥氣,整具皮肉下麵,是一隻蹲在床上的黑灰色狐狸。
狐狸皮毛並不鮮亮,但一雙眼睛閃著金紫色的光,在黑暗中分外詭異。
老何甚至看見它衝著自己咧開嘴,似乎露出一個笑容。
他從未見過動物朝自己笑,老何遍體生寒,隻能用邪惡來形容這個笑容。
精怪,活脫脫的精怪!
他走南闖北,見過不少怪事奇事,也看過被凡人稱為神仙的修士施術,卻從未見過真正的妖魔鬼怪。
老何寧可自己從沒見過。
門口傳來狗子嗷嗚,小小聲,卻似突然驚醒了狐狸,它沒有攻擊老何或長明,轉而從床上躍起,朝窗戶躥去!
長明豈容對方逃離,劍光當下斬了過去,狐狸哀嚎一聲,血濺三尺,斷尾求生,身體在半空忽然打了個彎,沒有撞向窗戶,反是朝老何衝去!
確切的說,它衝向了老何懷裡的花瓶!
巨大的衝力讓老何猝不及防後退摔倒,花瓶跟著滑落在地,當啷碎裂,夢魔重見天日,黑影籠罩在兩人頭頂,獰笑壓下,老何隻覺冰寒之氣被吸入,整個人都說不出話來,隻能躺在地上打擺子。
從狐狸躍起到老何中招,所有事情都發生在眨眼之間。
老何清醒過來時,房門大開,外麵寒風凜冽,呼呼刮進來,天色似乎亮了一點點,讓屋裡也能多出一點光,他迷迷瞪瞪從地上爬起,扶著床柱,猶有些雲裡霧裡。
隻見地上一灘血跡,還多了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跟著長明的那條狗子在床上不停打轉,何小娘子則不知所蹤。
念及女兒,老何勉強打起精神,看見長明從外麵進來,風塵仆仆,袍袖帶風,立刻撲上去。
“先生,您可瞧見阿菱了?”
長明沉默片刻,搖搖頭。
“那夢魔先將何小娘子的魂魄吃了,狐精再趁機霸占她的軀殼。”
方才狐精被他打成重傷,脫了軀殼逃走,但何菱的魂魄也被吞食乾淨,更何況老何打碎花瓶,夢魔逃走,長明追上去時,那兩隻精怪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何嘴唇顫動,從對方沉默的表情上讀到答案,他難以相信僅僅是過去半個晚上,自己與愛女就陰陽相隔,天人永彆。
他直接撲到床鋪上,在堆起的被褥裡摸到一手烏發和軟綿綿的皮囊,那是精怪殺死何菱之後留下的人皮。
老何幾乎要崩潰了——若不是他後頸的%e7%a9%b4道被長明按住,靈力源源不斷灌入,恐怕這會兒已經發瘋了。
“冷靜點,想想你的家裡人,還有枉死的何菱,難道不想為她報仇?”